虽然不明白好不容易见到自己的外婆,为什么如此急迫地让自己离开万俟氏的大宅,但是花想容谨记一点。
那便是,除了昭白骨、流光和赫之外,眼前的老妇人是鲜少对她好、且始终如一的人。
“可是外婆,凤初姐已经去向万俟老太爷禀报,若我此时走了。你当如何应对?”
收起了小云隐,一并将赫向自己身后推了推。她知道老人家这样的决定必然有着她的道理。可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对不住同样身处困境的老人家。
如果放在不能自保的当初,她就此逃走兴许还说得通。但是现在,她分明有能力保护自己和外婆。要是还让外婆一个人去面对隐约可见的暴风骤雨,真真是一丝一毫都说不过去。
闻言,老妇人摇摇头。
万俟老太满含欣慰地看着比起上次分别已然成长了许多的外孙女,不疾不徐好像叹息似地说:“你这孩子,从来不肯乖乖听话。现在,想如愿,怕也要费上一番周折了。”
期初听见外婆这话,她还没明白其中深意。
直待她耳尖地听见外婆身后大屋门内,有脚步声徐徐而来,才知道她此时离去颇有“逃也”嫌疑。
花想容不紧张,反而浅笑着扣住外婆一双皮包骨的手道:“世间之事,从来都是好事多磨。太容易得到的,也最容易失去。外婆比分别之时瘦削很多,却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思念容儿了?还是…不曾好食和安枕?”
万俟老太原以为,花想容至少会显出小姑娘家的一丝不自在。听了她这番暗有所指的话以后,本该紧张,此时却莫名觉得她的宝贝丫头愈发可人的胆大。
即便不知花想容哪来的包天之胆,老太还是顺意应承说:“是很念着我的宝贝丫头,却不知你这回是打哪来?来了还走不走?”
被外婆问道这里,她想着也差不多进入正题。至少,在万俟老太爷开口之前,她要把自己的来意表明,不能处于被动。毕竟,现在的她又背负上了外婆以后的荣辱。
“我从白水来,入灵兽宝岛之前,凤麟表哥还在岸边驻守。返回白水,他却已经不在那里。不知他回来了没有?”
这话一出,万俟老太就是一愣。
她本以为外孙女就是气不过自己的处境,想要指桑骂槐为她出出气,却没想到小丫头竟公然说出自己去了……灵兽岛?
本是惊异外孙女胆大,转念才反应过来,她这宝贝居然说自己去过了灵兽岛!
这劲爆的消息瞬时在她和整座院落里炸开。
一时间,院落里脚步声尽消,只有微微的清风无声拂过众人的身旁。
万俟老太不由得捏了捏花想容的手,浅浅地对她蹙眉。似是在告诉她,这是祸从口出,平白地给自己招惹麻烦上身。她们明明说好了,拥有水灵兽的事都不可以轻易透露出去的。
终于,在约是一盏茶的静寂之后,老太的身后响起凤初好奇十分的问话。
“容妹妹说什么?你竟是去了灵兽岛?那…那可是…仙人都求而不得的仙境宝地呀!”凤初的话翩然飘近,这也正应了花想容想要的结果。
她缓缓起身,一手搀着老太的手臂,笑向凤初。
“这事还能用来扯谎么?凤初姐若是不信,自可以去凤麟表哥处求证。只是他好好一个守将,怎么擅离了职守?不会被上面怪罪么?”
她这个“上面”是为了掩盖一件疑惑,因为至今为止,她仍未弄清楚到底是仙凡那处派给了万俟凤麟这个苦差事。
“说起凤麟,妹妹身上可还有续命丹?”
当花想容再次提及万俟凤麟的时候,凤初脸色忽然灰暗,特别是自她口中提到“续命丹”这三个字,花想容的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不消细说,她也能想见。她去了灵兽岛以后,白水之滨可能发生了什么他们都始料未及的变故。
只是这“续命丹”还有没有,她心下也没什么底气。毕竟,之前在剑门关的时候,她散了不少丹药出去。
她没说话,缓缓合了一下双眼,果见流光茧里面已经没有续命丹了。
此时,花想容不由得犯难:本来若是凤麟无恙,去找万俟离歌是顺理成章的事,还能带上他。可是现在,凤麟应是伤得不轻,我一时间又拿不出续命丹来,这可如何是好?
她正为难不能应承,忽然侧目见到赫身上流转着微微的火灵光,不由得眼前一亮。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老天对她还是蛮好的。
“凤初姐先带我去看看凤麟表哥,或许,表哥的境况,并不像你们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她的神情轻松许多,心下却不是这么想的。
不过,她的表现兴许过于恃才放旷,全程都没有主动搭理原地未动打量她的万俟老太爷。
“好……”凤初起先也因为紧张凤麟而立时应下,可是转瞬余光瞄见祖父神色未变唇角微微扬起的时候,才觉知自己和花想容都实在是太失礼了。
再怎么说,也不能忽视一家之主的存在,不是?
“容妹妹还没有见过我祖父吧?”
凤初话言之委婉,提点到位,却没想到花想容就只是矮身浅笑施礼,竟连人也没叫一声。这一刻,她有些为难,方要说话,只闻花想容先开口。
“从剑门关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散尽续命丹。若是凤麟表哥不致垂危,我可用他法拖延,直至炼出新的续命丹。但,这限于不耽搁,且耳峻峰有炼制丹药的药材为前提。”
此言一出,凤初神色一变。
她原以为花想容胜券在握,却没想到是如此结果。凤初不由得下意识地看向祖父,见祖父微微颔首,便赶紧在前面引路向万俟凤麟的居所跃去。
瞧着花想容毫不逊色于凤初,紧随其后消失在大院中,万俟老太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定。
不过这时,她也感知到兄长移近她的身边。
“兄长有事不妨直说。”
诚然,就算万俟老太不愿意臣服于从未使她放下心结的万俟老太爷,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外孙女的累赘。言语之间,难免客气一些。
万俟老太爷侧目看了看老太身边的赫,目光深邃地流转一下,才缓缓地问道:“这孩子,竟不像是凤初所描画的样子。”
万俟老太听了这话,多加思索都省了:“磨难之下,又有几人能初心不变。”
至此,万俟老太爷沉默不言。
另一边,万俟凤麟的房中,花想容坐在床缘,眉头紧锁地瞧着病榻之上凤麟。
“如何了?妹妹可看出凤麟的伤势如何?”凤麟立于身后,有些急了,因为打从花想容看见凤麟以后,就再也没说过话。
凝视着凤麟眉间一抹不散的浊气,花想容这才知道,他的情形,远比自己预计中不可测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