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八月末,哪来的露寒?只是风凌云肚子里的酒虫子又在闹腾了。照玄却是把商轻雨的话给听进去了,生怕喝了酒误事。此时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道:“我不喝!”
风凌云见他扭扭捏捏的,便知道他的想法,不由笑道:“这正所谓一分酒,一分力,喝了酒才有力气。我看照玄前辈不喝酒,是怕出力,看来这陈友谅,唉,还得我亲自出手捉拿了!”
照玄闻言,拿过他手里的酒坛子。风凌云笑道:“这才对嘛!”
二人打开酒坛,一股醇香之味弥漫,饮下一口,二人都大为满足。照玄道:“宗主这酒确实好!”
风凌云道:“与前辈喝酒,难道我敢拿差的酒?”
照玄闻言,不由一笑,二人举起酒坛子,继续喝酒。
马车里,冯素秋听得二人谈话,不由道:“宗主真是厉害,竟然能把歪理说成道理!”
商轻雨道:“是呢,他这人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
风凌云正正在喝酒,听得商轻雨的话语,险些将酒水给喷出来。
风凌云与照玄一宿没睡,已经精神万分。太阳慢慢升起,路上渐渐的有了行人。对于走过的行人,照玄每一次都盯得死死的,只是已连续走过几十人,却都没有发现陈友谅。
正在这时,一只白鸽飞来,落在风凌云的肩上,风凌云取下竹筒中的纸条,上面的内容是陈友谅已经死在傅友德的箭下,尸体沉入水中 。
风凌云拿着纸条,眼睛微微一眯,直觉告诉他,陈友谅不会这么简单的死去,否则他就不是陈友谅了。
风凌云收到陈友谅已死的信息,不但没有放松,反而警惕起来。如今这鄱阳湖周边凡是能离开的地方他都派人守着的,到了这时,这些地方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如此一来,陈友谅必是往他守的泾江口来了。而这里又是唯一一条可以脱逃的路,在这时,他抬起头来,仔细的将落过的行人看了一遍,却是还不见陈友谅。
太阳慢慢的向着中天移去,行人甚多,却是依旧未有发现陈友谅的踪迹。在这时,冯素秋与商轻雨都下了马车。商轻雨道:“看来人家不走这里了!”
风凌云递给他纸条,商轻雨道:“人都死了,咱们走吧!”
风凌云目光一闪,道:“人既然死了,咱们就抓鬼!”
在这时,照玄陡然一声大吼:“站住!”风凌云等人均是被他声音给惊到,抬头看来,只见得照玄拦住一个中年人。那中年人被照玄的吼声给吓到,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风凌云摇头道:“不是他!”照玄只是见过陈友谅的画像,这人与陈友谅有那么几分相似,才会认错。他们几人的目光都放在这中年人身上,却是没有发现后面一点有一人忽地停了一下,犹豫片刻又继续往前走来。
风凌云此时收摄心情,心境顿入古井不波之境,此时路上行人一一自他脑海中浮现,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笑容,呼吸的急缓,他都能清晰的感觉道。在这时,他脑海中出现一个不同于其他人的人。这是一个中年汉子,他的步子故意放得与行人一样,表情也是极为自然,难以看出什么端倪。然而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他心跳极快,特别是走到他们这里的时候,待走过以后,他的心跳又慢下来,风凌云还能感觉到他松口气的样子。在这时,风凌云眼睛睁开,一个空翻,落在这中年汉男子的面前。
这中年男子顿时恐惧道:“大·····侠公子,您这是要做什么?”
风凌云笑道:“你说呢!”
在这时,冯素秋与照玄、商轻雨三人走了上来。商轻雨仔细的将这人端详一阵,道:“不是他!”
那人闻言,却是将头低下。风凌云道:“你不应该只是易容,你应该把你的这身材也给改了,或者是把手啊脚啊的给砍下一只两只,亦或是直接练缩骨功也行!”
中年男子依旧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风凌云道:“就算是这世间有两个身材完全相同的人,可是你的心跳却是出卖了!”
中年男子这时心跳确实很快,也是极为恐惧,这些都是真的,他不知道是哪里露陷了,当下只得继续装下去。
风凌云见状,不由轻声一笑,而后大声道:“张定边!”
男子闻言顿时一惊,抬起头来四下看了一下。风凌云笑道:“装不下去了吧?”
这中年男子自然就是陈友谅,当下他依旧低着头,眼中狠色一闪,忽地跳将起来,双掌齐动,向风凌云拍来。
风凌云举手一格,将陈友谅给震飞出去丈余。他这时想回头逃跑,可是这时,一股热浪冲来,令得他前进的步子顿时向后退去。照玄站在大路中心,道:“想走,哪有这么容易?”
陈友谅将横竖是逃不掉了,反而镇定下来,他道:“我真的不甘心,你能告诉我,我的破绽在哪里吗?”
风凌云道:“你一切都伪装得很好,可惜你的心跳变化却是将你出卖了!”
“你怎么能知道我的心跳变化?你又不是神仙!”陈友谅怀疑道。
风凌云道:“世间万事万物,都自有其规律,你不知道的,不见得别人就不知道,你做不到的,也不见得别人就做不到!”
陈友谅点头,道:“确实如此,能够输在你这样的人的手里,我心服口服!”
风凌云道:“我知道你不甘!”
“何以见得?”陈友谅道 。
风凌云道:“因为你是陈友谅,陈友谅心狠手辣,不讲道义,桀骜不驯,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会甘心失败?”
陈友谅瞳孔微缩,转而不屑道:“天下之争,不过都是争名夺利,讲道义的人,又如何能做得来这些事?你以为朱元璋就真的像外面传言的那般好吗?”
风凌云道:“至少外面传言是好的!”
“哼,我陈友谅做事,向来不用看别人看法!”陈友谅眼中依旧有不屑之色,更有股桀骜。
风凌云道:“所以你必须死!”
“难道虚伪的人才能活?”陈友谅问道。
风凌云道:“一个人要虚伪,他至少要为他虚伪做些事,而你这样的人,一切都只会考虑自己。”
陈友谅道:“看来今日我是真的非死不可了!”
风凌云点头:“非死不可!”
陈友谅是桀骜的人,当然不愿意就此死去。在这时,道路的另一头有人走来,陈友谅目光闪动,正要出手。可是这时他惊骇的发现,他的整个人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难以移动。
风凌云道:“我知道你是真小人,真小人不会在乎别人怎么说,为了活命,你什么都会做,所以我必须保证你什么都做不了,除了死之外!”
陈友谅面色变幻几次,最终成了苦涩,他叹息一声:“你说得对,陈友谅是真小人,可是陈友谅是桀骜的,他怎么会死在别人手上?”话毕,只见他举掌拍在天灵盖处,鲜血从嘴角渗出,他也倒在了地上。那走过来的行人见状,下得三魂去掉两魂,直接拔腿就跑。
他的身体虽然已经倒在地上,可是双眼却还在闪动。在这时,他的往昔一幕幕的自脑海中浮现。
“你是渔民的儿子,你读生什么书!你书读得再多,你还是渔民的儿子,渔民的儿子,是永远不会有出息的!”
“不,我不是渔民的儿子,我要读书,我要变强,我要站在权力的顶峰,我要将那些曾经看低我的的人踩在脚下,我要他们臣服,我改变一切!”
“我是改变了一切,可是这一切却又因为而改变!”陈友谅眼睛终于闭上。他一生奔波,半辈子风云,一切都是为了权力,一切都是为了要让人看不起他的人臣服,他这一生,都在做着他得皇帝梦,可是人死之后,一切皆空。
原来不管是皇帝也好,平民也罢,最为公平的就是死亡,这一条路,是人生的终点,谁也不可避免。只是不知道传说中的轮回是否会有,若是真有,下一辈子的你,又会是谁?还会是那个不折手段,桀骜不驯,痛恨假道学的陈友谅吗?
风凌云叹息一声:“他还是那个桀骜的陈友谅,他死在了泾江口,死在了傅友德的箭下!”
“属下明白了!”照玄道。
风凌云又道:“入土为安吧!”
照玄闻言,点了点头,而后将陈友谅的尸体放到马背上,与冯素秋一起去了。
商轻雨道:“这样做真的对吗?”
风凌云傲:“我也不知道,我只想尽快结束这天下之争,为此死去的人实在太多了,你看那泾江口处,江水又被染红了!”
商轻雨能感觉到风凌云此时极为难受,她道:“既然选择了,就应该承担一切,好的坏的都是一样!”
商轻雨的话,或许别人难以听懂,但是风凌云能听懂,当下他点了点头。商轻雨又温柔道:“不管是好的坏的,我都会陪着你!”
风凌云闻言,温和一笑:“若没有你,这担子我还真的难以担起!”
商轻雨闻言,也是笑了,他二人牵着手走在大道上,红马拉着马车走跟在他们的身后。在此时,那烈日已经升到中天,将大地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都给照亮了,风凌云在想,这天下,或许也快迎来光明了,那时候的他也就真的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