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真的就像别人说的那样——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这个时候的他,一点儿都没看出宁儿的好来,她每天给自己洗手做汤羹,给自己做衣裳鞋子,在他看来都是不值一提的事,他的心思依旧在邓安安的身上。听闻她宠冠后宫,他既为他感到高兴,又免不了暗暗伤神,每天都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喝酒、赌钱、玩儿女人……
这种声色犬马的日子一过就是好几年,知道宫里的贵妃娘娘找到他,梨花带雨的求他帮帮自己,他才敛起自己的颓败气息,开始振作起来,化身为利刃,给她当刀子使。
杀人、刑审、放火、抄家……
只要是她叫他做的,他从不问对错,就直接去做。
这期间,母亲不止一次疾言厉色的告诫他不能这样四处树敌,宁儿也不止一次的流着泪求他不要杀戮太重,免得有违天和。
然而,他却一句都听不进去。因为他深信安安,用安安的话说,她跟皇后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倘若不扳倒陈皇后,她和她的孩子就会成为陈皇后刀俎上的鱼肉,必定会被陈皇后害死。
他不能让她有危险,更不能让她去死,凡事威胁到她的人,都不应该再活下去,都应该去死!
所以,他杀起人来毫不手软,抄起家来也没有半分不忍。
他成了她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利刃,利用他铲除异己,终于扳倒了陈皇后,成了后宫中最大的女人。
他看到她平安了,也坐稳皇后的宝座了,以为他从此就可以功成名就,退隐江湖了。
没想到,这时候,有关邓皇后和他的绯闻传遍京城。
京中都盛传:他跟邓皇后有私,邓皇后就是靠着他排除异己,挤掉陈皇后上位的。
而且,造谣的人还把他跟邓皇后为进宫前的事都抖了出来。
那时的他,是怎么讨好邓皇后的,怎么想要娶邓皇后为妻的,都一五一十的传了开来,街头巷尾,人尽皆知。
得知这个消息,他心急如焚,急忙换上官服准备进宫去面圣,想要帮她辟谣,让皇上不要相信这个谣传,免得她受到连累。
然而,没等进宫呢,宫里却来了一道皇后娘娘的懿旨。
皇后娘娘在懿旨中斥责他大不敬,还列举出他几条大不敬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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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罪过,说白了,不过是欲加之罪而已,在他还没有帮她扳倒陈皇后之前,她根本不会为了那样的事去发难他的,但是现在,却大张旗鼓、兴师动众的来问罪了。
他懵了,不知道她这时什么操作!
直到宣旨的太监细声细气、幸灾乐祸的宣读出皇后娘娘判他施以宫刑,行刑后即可发配吉州苦寒之地,永世不得返京时,他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这究竟是怎么了?
后来,他看见行刑的士兵一拥而上,将他捆翻在地,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嚎和求饶,宁儿当时就昏厥了过去,而他自己,直到被褪下裤子,冰凉凉的刀子架在了宝物上时,才算是缓过神来。
然而,缓过神的霎那,宝物已经跟他的身体分离,他看到自己最具性别特征的部分刷的一下被一个侍卫割下,像扔一块猪肉似的扔在地上,血喷涌而出,流了一地。
他大叫一声,痛得(心痛加身痛)昏死过去,等他醒来时,已经是两天两夜后了。
这两天,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母亲急火攻心,一下子猝死,家给抄了,他的那些莺莺燕燕们都被充到了乐坊,妻子宁儿要跟他一起发配吉州去,只等他醒来后就即刻动身了。
一觉之间,天堂地狱!
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她能这么残忍狠毒的对待自己,一度还想冲进宫去当面问问她,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为什么这么残忍自私?
可是,他却没有这个机会了,醒来不到一个时辰,他就披枷带锁的被押着,往吉州去了,连母亲的葬礼都没来得及参加。
刚被割阉的伤口,每走一步都刀割似的痛,加上内心的崩溃和绝望,他恨不能立刻去死。
宁儿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那副万念俱焚又绝望的样子,不停的安抚着他。
“元哥哥,你要振作啊,母亲临死前曾说过,要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你从前不听母亲的话,这回不能再不听她的了,不然,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元哥哥,发配怕什么,还有我陪着你,咱们到了吉州,就做一对普通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正好我还想过这种归隐田园的日子呢!”
“元哥哥,你得吃饭啊,不吃不喝的,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元哥哥,求你了,吃饭吧,你再这样下去,身子更受不了了啊…。”
那时的他,光顾着沉浸在自己的巨大背痛中、绝望中,都忘记了安安是个胆小怕事的闺阁女子,就是一只蚂蚱都能把她吓哭了,但是现在,她却跟他一样,带着十斤重的枷锁,被人像驱赶牲口一样呼喝驱赶,走慢了,单薄的身子还会挨上一鞭子。
本就单薄的她更单薄了,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跑似的,但是她那具小小的身子里,竟然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非常勇敢、顽强,对自己未知的命运一点儿都不畏惧,也不气馁,她陪在他的身边儿、安慰他、鼓励他,他吃不下饭的时候,她就像哄孩子似的哄着他吃,他要是不吃,她就也不吃,两个人就一起饿着。
睡觉得时候,怕他想不开寻短见,她就守在他的身边儿睡,但睡睡的过程中始终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只要稍有动静,她就立马醒过来,紧张兮兮的看着他,唯恐他想不开偷偷的寻短见了。
人的体能和精力毕竟是有限的,眼看着她如惊弓之鸟一般紧绷着神经活着,一天一天的憔悴下去,他纵有寻死之心,也不忍把她独留在人世,只好苟且偷生,行将就木的活着。
人虽活着,心却已死。
她看出他的绝望,更加难过不已,想方设法的安抚他,温柔的陪伴他,用自己那点儿微薄的力量帮助他。
然而,她毕竟是闺阁女儿,自幼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大小姐,抄家流放的变故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了,要不是因为他,她出事的当天就崩溃而死了。
这一路,她能陪着他坚持到吉州,已经是个奇迹。
到了吉州,她终于支撑不住,一病不起,于是,就有了他之前的那个梦……
他也是在她倒下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这一路,他光顾着自己的悲伤和绝望了,却忽略了这个被自己连累,却无怨无悔,一直小心翼翼的照顾着自己的女人,她可是他的妻子,是这世上最爱他的人啊!
直到死,宁儿都一直都在惦记着他,弥留之际还不忘嘱咐他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不然她死不瞑目…。
那一刻,他终于知道了这世上谁才是值得他爱的女人,也知道自己即将失去什么!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宁儿死了,就死在他的怀中。
这一次,他完完全全的经历了上辈子经历过的一切,已经知道他跟宁儿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也知道他欠了宁儿多少,对宁儿的感情,跟上辈子的他比起来已经毫不逊色了。
“宁儿……宁儿……”
他呼唤着,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痛彻心扉了。
“大将军,大将军,您醒了啊?”
侍卫长听到鲁元压抑的吼声,惊喜的上前呼唤。
鲁元茫然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雕梁画栋的棚顶,此时,他正躺在炕上盖着棉被,周围还有一群人围着他,有他认识,也有他不认识的。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儿?”
他虚弱的开口,双掌撑着坐了起来。
“大将军当心啊!”
侍卫长很有眼色的上前扶着他,等他坐直身子后,又拿枕头放在了他的身后让他靠着。
“大将军,咱们现在是在青州府府尹大人的府上,您已经昏迷两天了,谢天谢地,您总算是醒了。”
这两天,大将军在昏迷中一直说胡话,不时地喊宁夫人的名字,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都把他给吓到了,就怕他有个什么闪失,自己没法跟大长公主殿下交代。
鲁元听闻自己已经昏迷两天了,眼睛倏地一下瞪圆了,他一把薅住侍卫长的衣襟,声色俱厉道:“宁儿呢?这两天你们有没有给我找宁儿,找到了没有?她还好吗……”
侍卫长低下头,讷讷的说,“大将军,青州府尹和凤阳县令已经亲自去山中剿匪和寻找夫人去了,只是那伙儿土匪狡猾,人数又多,一时半会儿还没打下来,所以,所以……”
“所以就是她还没有消息喽?”鲁元激动地吼道。
侍卫长垂下头,看着揪着自己衣襟的那双大手,心里一阵幽怨。
大将军啊,都这么多天了,要是宁夫人还在山里的话,早就冻死凉凉了,找到也是一具尸体了,还找她做什么呢?要是不在山里,您就是把山翻过来也没用啊?
心里头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他的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嘴上说,“大将军息怒,青州府尹和凤阳县令都在全力以赴的剿匪和搜查,想必差不多能找到夫人的。”
“不是想必差不多,是一定要找到,不然就让他们提头来见我!”
鲁元顺手一推,把侍卫长推了个趔趄,差点儿跌倒了,他退后几步,刚站稳身子,只见鲁大将军已经从炕上下来了。
“传令下去,悬赏找人,凡事能把她找到送回来的,赏银三万两,提供线索、核实准确后,赏银五千两,你即可去找画师来,在找几个文书过来,帮着写悬赏告示!”
“呃,是!”
侍卫长应了一声,一道烟的出去办了。
身为侍卫长,他还是很有眼色的,看出大将军现在已经急眼了,要是办事不利的话,肯定得受罚,所以还是赶紧溜开的好!
鲁元走到门外,站在院子里,望着漫天纷纷扬扬的雪花,默默地祈祷着:“求上天垂怜,让我可怜的妻子平安回来吧,要是她有什么必经的劫难,我愿意以身代之,替她受过,只求您大慈大悲,发发善心,让她回来吧……。”
上辈子,这辈子,他两辈子都辜负了她,害她伤心难过,现在回想起来,他悔的肠子都青了,就怕老天爷不长眼,连个赎罪的机会都不给他,就把宁儿给带走了。
要是那样的话,他势必也活不下去了,就是悔也把他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