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奇敛去笑意,沉声道:“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戴言笑了,心道,你可知我在湘儿心里是什么身份?
他没有理会古奇,而是转头望向夏湘,一双眼眯了起来,笑容有些暧.昧。夏湘心道不好,却来不及了,戴言已经开口。
“湘儿,早些回去歇着罢,昨晚辛苦你了,这会儿腰还疼吗?腿还酸吗?今儿晚上不折腾你了,让你睡个好觉。”戴言微微一笑,挽起夏湘耳畔的头发,别在夏湘耳后。
夏湘瞠目结舌,望着戴言阴险的模样,心里一慌,额上又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
“你瞧,这么一会儿又流汗,昨晚当真累坏了,不然身子怎会这样虚?等会儿我让我娘给你炖只鸡补补身子。”戴言复又抬起袖子为夏湘擦汗。
夏湘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她能听出戴言这番话里的深意,也知道戴言的用意。可她沉默了,她懒得解释。她知道,即便她解释了,古奇也会猜疑,而戴言不知又会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来。她不是个擅长和习惯妥协的人,除非……那人是戴言。
“在下打扰东家了,告辞。”古奇转身就走。
夏湘没有说话,戴言微笑望着夏湘。
她想:“他开心便任他胡闹罢。”
他想:“反正早晚的事,早些说出来又有什么不妥?”
此时日头已经西沉。夏湘默默走在戴言身边,忽然问道:“你坏了我的名声,可想好一辈子跟在我左右了?”
戴言微笑。表情前所未有的温柔:“早就想好了,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我在哪儿,你在哪儿?”夏湘喃喃,忽然觉得整个灵魂都放松了下来,自从穿到这个世界,她便提防着。筹划着,她原本觉得夏府是家。最后却发现那家不是她的家,那个家随时可能将她驱逐出门。她以为庄子是家,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丫鬟们会渐渐嫁人。周先生有自己的家人,乳娘也有自己的亲人,自己似乎依然孤零零一个人,从未改变过。
可现在,似乎不同了。
“若我老了,丑了,又或者躺在床上不能动了……你还会守在我身边吗?”夏湘抬眼,望向戴言,却撞进戴言深深的眸子里。
戴言也在望着她。眼中浓稠的情绪将夏湘的目光紧紧包裹:“便是老了,丑了,不能动了。我也会守在你身边。只守着你一个人。”
上一世,戴言没有爱过人,却妻妾成群。这一世,他爱上一个姑娘,定要初心不负。
“嗯,这话。我记着,你也要记着。”夏湘快步向前走去。整个人显得十分雀跃。
天边的云蒙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挂在半山腰。
夏湘望着远处的山,远处的云,慢慢弯起了嘴角。
太子过世后第三个月,皇帝宣布,立大皇子李钰为太子。
夏湘坐在葡萄架下,一边打络子一边与戴言说:“嗯,老大还算争气,这下你可以稍稍松口气了。”
“松口气?前些日子皇上找过我。”戴言本不想提,可想想终究是要告诉夏湘的,他不愿二人之间有任何隐瞒。他知道,夏湘与别的女人不同,她不会甘愿躲在自己的羽翼下,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管,便安心过这一辈子。
夏湘在得到自己守护的同时,总要做出些什么来回报自己。这是戴言对夏湘的了解,也是戴言看重夏湘的地方。他眼中,夏湘不是依附自己而存在,而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从认识夏湘那日起,他便隐隐有这种感觉。
所以偶尔,他会害怕,怕忽然失去夏湘。因为似乎……夏湘没了谁都可以活的好好儿的。
“皇上找你做什么”夏湘连忙放下络子,锁紧了眉头。
戴言拉回思绪,伸手摘了个葡萄,慢慢剥皮:“皇帝要我帮他掌管神鹰卫,说咱们的血杀比神鹰卫还要强!”
夏湘脸色不大好看,眉头锁的更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伴君如伴虎,更何况还是个烫手的神鹰卫?再者,皇上这话大有深意,难道是对咱们的血杀生出了忌惮?”
“忌惮是必然存在的,伴君如伴虎是不可避免的。当然,若咱们比老虎还凶,这些事情便迎刃而解了,只是……还不到时候。皇上他处心积虑想将血杀交到老大手中,却总不好明抢,这才做了个交易,让我去带一带神鹰卫。如此一来,老大便顺理成章替我管血杀了。如此日久天长,血杀也就成了老大的,而神鹰卫,必然对我有所防备,永远都不会成为我的亲信。”戴言将剥好的葡萄放到夏湘口中。
夏湘原是皱着眉头,一脸凝重,这会儿张口含下葡萄脸便有些发烫了。
瞧着夏湘的模样,戴言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皇上也算用心良苦,老大还未继承大统,他就张罗着为老大培养势力,扫清障碍和威胁了。不过……他太小瞧了我,也太放心他的神鹰卫。”
“哦?你这话的意思是……?”夏湘撅起嘴巴,怀疑戴言有事没有告诉她。
戴言又剥了个葡萄自己吃了,继而说道:“三年前,神鹰卫便有了我的人。如今三年过去了,神鹰卫三百人至少有三层是我的人,这些人里,又有五个是神鹰卫的首领。”
此话一出,夏湘大吃一惊。
神鹰卫是皇帝亲卫,一共三百余人,驻守皇宫,且可以随意出入皇宫,可以检查百官,权力很大,实力更是不可小觑。从晏国建立之初,神鹰卫便存在,是皇帝旗下最直接的亲卫队,是被皇权允许黑化的权力机构。
戴言短短三年,竟在神鹰卫安插如此多的人手。再说,三年前戴言才多大?他怎么会想到如此长远之事?
“若得了神鹰卫,或许就不用畏惧戴府那位公主殿下了!皇上想让大皇子羽翼丰满,牵制戴尚和李云珠,遏制老二的野心,同时又能削弱我的实力,实在是个好法子,只可惜……我不愿。”戴言眯起眼睛,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情绪。
也许对他来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算好的,不需担心也不需苦恼。
夏湘静下心想了想,又拿起打了一半的络子笑道:“嗯,这些事你处理好便是,我也不大懂,总之不管成败,记得全身而退。还有……若要用银子,记得找我。”
听了前半段话,戴言脸色还算平静,听了最后一句话,戴言再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话说的太过直白,闹得好像我真是个吃软饭的!不好,不好。”
夏湘一边打络子一边笑:“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日后你若赚了银子,也是要交给我来管的。若山庄忙不过来,需借用你血杀的人,你也是要借给我的。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你吃亏的日子在后头,还长着呢。”
“嗯嗯嗯……长着呢,咱们……还有一辈子好走。”戴言笑望着夏湘,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缱.绻。
如今已经上秋儿,院子里晒了不少干菜,夏湘没事儿也会跟着顾妈妈和乳娘、许婶儿她们拾掇拾掇干菜,偶尔还会去看顾看顾后山的园子。
日子过的很悠闲。
过了年夏湘便及笄了,如今,对于及笄她也不大在意了,总归是要嫁给戴言的,早了晚了都不是问题。不过……十五岁就……夏湘还是不大愿意接受。她的现代观念认为,至少十八岁才能行房事,若过早,总归是不妥。
此时夏湘并未与戴言提起,也难以启齿。
如今,祖父、苏姨娘、柔姐儿、姝姐儿和夏安也时常过来山庄住上几日,一家子和乐融融,也算美满。只是柳心颐和珊姐儿从未来过。
夏湘不大喜欢夏珊,总觉得这妹妹年纪小却心思重,不像姝姐儿,喜怒哀乐都刻在脸上,让人看一眼便看个明白。珊姐儿笑着的时候,你不知她心里是否怨你。她楚楚可怜的时候,你不知她心里是否在冷笑。
这一点,珊姐儿倒是随了柳心颐。
柳心颐……夏湘每每想起这个名字,心底便发寒。她能猜到七八分,自己母亲的死,必然跟柳心颐有关。可十多年前的事,又去哪里找证人,找证据?
夏湘坐在后山菜园旁边一块大石头上,望着老张给菜园边栽种的花草修剪枝叶。
“张伯……”夏湘犹豫着开口。
老张直起腰,笑容满面望向夏湘。
“张伯您可了解柳姨娘?听说,来庄子前,您是她手底下的人。”夏湘好奇此事,却一直没有开口询问,她不愿怀疑老张,毕竟,在夏湘最苦闷的日子里,是这个老人家常陪在她左右,虽然他不会说话,只是默默的陪伴,可这种陪伴却好像刻在了骨子里,让人一生难忘。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夏湘总不愿怀疑老张,也不相信他与柳心颐真的有什么瓜葛。
可如今,她有些着急了。老大与老二暗地里分庭抗礼,老大身后有戴言,有自己。而老二身后很可能有李毅,有李云珠和戴尚。而李云珠与柳心颐又有着扯不断的瓜葛,她想理清这些事情,为自己,也为戴言。
所以,哪怕只有很小的可能,她也要试一试。所以,她才开口询问张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