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伢送张梦影回家,没想到碰到了张坚强,他象正做着贼,被抓当场似的,有些紧张的敬起了礼。
“好,是你呀,你怎么在这里?”张坚强应了下,疑惑的看着他,脸上不知什么表情,他没想到,这么晚了会在这里碰上他,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还和张梦影在一起。
山伢正想解释下,然后就听见他喊了声梦影。
张梦影在张坚强出现后,有些扭捏,现在轻轻叫了声哥。
山伢脑袋里轰轰的雷声大作,霎时轰的他外焦里嫩,他怀疑自己的耳朵,不会是出现了幻觉了吧。
“你们?”山伢问,他一直以为张梦影是独生女,没想到会有个哥哥,而且哥哥还是张警官,有没可能是表哥表妹?
好像也不对啊,堂哥堂妹?
他被雷到了,这哪跟哪!
看样子真是应了那句话,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按说现在城里的家庭,这时候大多都是独生子女,尤其是领导干部,更要带头响应号召,现在这一对,明显不会是双胞胎的兄妹,不会是违反计划生育,超生的吧?
山伢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怎么,我俩不像兄妹吗?”张坚强看他的样子,知道他心里都想了些什么,反问到。
“像,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山伢脸上堆起了笑,还补充了句。“男的英俊,女的漂亮,那是真正的男才女貌。”
这词用的对吗?下来得好好的问下王远。
张坚强好像知道山伢说话经常不按常理,没理他,转头对张梦影说。“梦影,这么晚了还站在外面聊天,还不回家,妈都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询问你呢,说这么晚了干什么去了。”
“就回。”张梦影看了山伢一眼,见他没有什么不悦,放心了。“你真的不进去坐会?”
“不了,很晚了,你也早点休息。”山伢看下张坚强,抬脚就走。
“别介,我妹都说了,你不进去坐会?可别说我们不知待客之道。”张坚强一下热情起来。
“不坐了,张所忙。”山伢说。
“怕啥呀,不要怕我。”
“不是怕你。”山伢回答,渐行渐远,并嘀咕。“其实说真的,我真不是怕见你,关键是现在,我怕见你妈。”
嗯?……
张坚强、张梦影……
……
天气越来越暖和,阳光微照,小风微醺,日子过的那是相当的滋润。
山伢来到店里,看到对面店又在卸货。
店员小张迎上来喊了声老板,对他说:“对面最近很火爆,生意不错。”
山伢笑了下,不以为然。生意就是这样,有本事赚钱吃肉,没本事看别人赚钱,看别人吃肉。
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使各招。
“小张,你跟我也有小两年了,你想下,对面她的竹地板那么便宜,可能吗?里面肯定有猫腻。
你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我就不说了,若是想在一个地方扎根,安心的做生意,就得货真价实,脚踏实地,靠些坑蒙拐骗的歪门邪道,只能赚到一时的钱,要是出现什么差错,就得不偿失了。”
小张点点头。“对了,今天我终于看清对面那个母夜叉的老公了,我还以为何方神圣呢,不过就一50、60多岁的半大老头。”
小张没少受对面店女老板的言语气,所以非常不待见她。
“噢,是不是外面穿黑色夹克的那个。”山伢问,那人刚走出来,指点着工人卸货。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个人他心里就别扭,总觉得不是个味,他也说不清为什么。
“就是他,我专门问了他们店的人。”小张肯定着。
山伢仔细看着,也想瞧个清楚,这两年还真难得看到,对面店女老板的丈夫。
当那个人全部正面对着他的时候,山伢注视良久,突然一个寒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从那张已经开始苍老的脸上,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他以为已经忘掉,或者说他以为已经死去的人……
山伢不太敢肯定,会不会看错?还是因为,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将近20年,但他心里实际上一直有他。
他的变化也很大,看上去,脸色比以前更黑,皱纹多了些,头发花白了一大片,显得比实际岁数要大。
世界真的太小了,注定都无处可逃,在这里见到他真是个讽刺,怪不得那天只是看了他的一个背影,山伢的心里面就象扎了个刺,怪怪的挥之不去。
“发哥,你怎么了,那人你认识吗?”小张看山伢脸色不对,问他。
“不,不认识……小张,下来你帮我,好好打听下那个人的情况,我想多多的了解一下,行不。”山伢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失态。
同行如冤家,真是冤家路窄,不是冤家不聚头!
山伢发狠地嘀咕着,发泄着肚子里的气,又像是想给小张解释什么,全忘了平时教育小张他们要随和点。
小张听他这样说,也就没有再往别处想。“好,我跟他们店里的小王关系不错,我去问他,他在那个店里干了不少年头了,应该知道些事情。”
“嗯,最好不要让对面那两口子知道了。”山伢叮嘱道。
“我会小心的。”小张平时就脑子灵光,办事比较稳重。
山伢心事重重的坐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不停的转动着手里的手机,旁边的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都不敢来打扰他。
其实这时候的山伢,心里翻江倒海,象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个滋味,过去种种一点点浮现。
想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又怎么平静。
出去没多大时间的小张走进来,看着山伢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向他将述,刚才得到的消息。
刚才他去问了,小王说,他们老板在这里开店好几年了,在山伢盘下这个装潢店的早两个月前,他老板说出去看看,好像是去深圳广州一带找活,中间只偶尔回来待个几天就走,现在看样子外面混的不怎么样。
这次是春节前回来的,估计不走了。
小张大致地说了一遍。
“对了,小王说,他们老板也姓常。”小张最后又补充了句。
山伢一下站了起来,椅子碰到后面的东西稀里哗啦的直响。
这回更不会错了,证实了他的眼睛和判断。
“没事吧发哥?”小张有些发愣,记忆中他的老板从没这样失态过。
“没事,你去忙吧。”山伢尽量平缓语气,轻轻地说。“你在这守着店,今天我有些事,先走了。”
“好的。”
……
山伢走在上海的大街上,人潮如梭,灯火辉煌,四处的店里一片太平笙歌。
手机又响了,他一看还是小杨,她已经前后打了五个了,接通后没好气的吼:“烦不烦,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安静会嘛,行不行?”
小杨在电话的那头瘪了嘴,语气还是很温柔,但听的出有些委屈。“我怕你有什么事,就是想问下。”
记忆里山伢好像还真没吼过哪个女人,他觉得女人就是要哄的。
“我没事,真的没事。我只想静静的走走,一个人想点事。”山伢的心一下软了,小杨最会的就是以柔克刚。
“我到店里听小张说你老早就出去了,神色有些不对,我打你电话你也不接,我只是担心你,不是想烦你。”小杨轻抽了两下鼻子说。
小杨也不容易,一个女人在外面闯荡,干事情都要靠自己。
山伢没有给过她什么承诺,她却给了山伢很多的帮助,尤其是最近两年,在他的工作中,在他的生意中,无微不至的关心着他,山伢应该知足了。
山伢脑海中没来由的想到,一个在网络上热议的话题——你幸福吗?
他姓常,不管他愿不愿意,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实。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还有一个人惦记着他,瞬间感到心里暖暖的。
“真的没什么,一会我就去你那找你,等着我。”山伢温柔的说。
挂了电话,他双手使劲搓了下脸,捋了捋头发,山伢不能让小杨看到现在的他,她一定会被吓到的,因为他双眼通红,冒着凶光。
突然一个邪恶的念头浮现脑海,报复!
对,山伢一定要报复那个令他憎恶的男人。
在他抛下他们母子三人的时候,心里是否曾经愧疚过,在他衣食无忧快活酒肉的时候,是否想到还有三个山沟沟里的人,生活是怎样的。
山伢在脑海中快速的浮现出许多念头,又一一被他否决,不过他想一定会有个好的办法的,反正一、二十年都过了,也就不在乎这么几天时间了。
坚定了信念,心情一下就轻松了。
这时,山伢想起不知在哪里看到过的一个段子。
那个段子是这样说的:生儿子的就像生了个仇人,等他长大了还会给你带回一个敌人。
山伢笑了,这个段子,不就是说他嘛。他就是他爹的仇人。
既然想明白了,山伢心里的沉重和阴霾就灰飞烟灭,人又开朗起来。
他想着这事先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小杨都不行。
当山伢来到小杨的住处,看着小杨正等着他到来的时候,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小杨扑到他怀里,他搂紧了胳膊。
你幸福吗?
我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