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警示

我们村只有一座山,在村背后叫龙山,他们说的龙山上,就是我们村西边的山上。村寨因此山而得名叫龙山寨。龙山四周有水塘有田地,整个村寨背靠龙山盖的房子,每家正房大门都朝东开。

大清香树在村东南边,是少男少女们打秋千的地方。庙房在村东北边,庙房前面是广场,逢年过节全村老少跳篝火的地方。

龙山是我们村的圣地,是不可侵犯的,人死了只能埋在山脚下,大多数村民守村规,不敢往山上越雷池半步。

年纪大的老人曾经听说过,只要往龙山上埋人,到了一定的时候,天气会发生突变,公鸡就不叫,灾难将要来临。

大家都怕出现这样的事,几百年来,村里的人都很自觉地把自己死去的人,埋在龙山脚下,一直保护好了龙山不受玷污,不受破坏。

解放后,破除封建迷信的呼声越来越高,有的不信邪,在上级有关领导的纵容下,个别胆子大的村民,带头往龙山上埋人,后来往龙山上埋人的事就累累发生了。

村民们看在眼里,长老们也看在眼里,愤愤不平,没有更好的办法阻止他们,很无奈。

农村人最看重的是风水,盖房子讲风水,埋死去的人也讲风水。传说要是那家祖坟埋在风水好的地方,家族就会人丁兴旺,就会有当官的人物出现,传得沸沸扬扬的。

我们村要说风水好,没一个地方比龙山好,每个人都想占据这块风水宝地,也是很自然的。但他们想过没有?你占了,村民会怎么想。胆子大的势力大的,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感受,想怎么埋就怎么埋。

现在龙山上已经有了好多坟地,看来几百年祖宗保留下来的这片圣地,将毁在这代人手上了,弄不好龙山上都是坟地,龙山就不叫龙山了,叫坟山吧。

有的长老刚才听到那边人说的话,“龙山上埋人,压到龙尾巴了。”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平时他们不敢说话,只能忍气吞声憋在心里。现在说话了:“那个家族胆子也太大了嘛!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我看到长老们一个个坐立不安,发出很生气的感叹声:“哎!日他妈的逼呀!不把全村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放在眼里,欺负到每个人头上了!”

老祖宗现在把龙山交到了长老们和这代人的手里,是否能保护好这片圣土责任重大。长老们真怕死后去面对老祖宗的责问:“你们怎么没有保护好龙山?”怎么说呢?说自己无能,老祖宗能原谅吗?

龚爷爷知道:在他离世前一定要办好这件事,才能对得起村民,才能对得起老祖宗,才能心安理得地走。谈何容易呀!但龚爷爷始终没放弃过。

长老们熙熙攘攘活跃起来,每个人都把带来的长长的水烟筒吸得隆隆作响,整个庙宇顿时乌烟瘴气。

我阿爹和村长把庙门、窗户都打开了,外面等候的村民跑过来堵上了庙门,小孩子硬往里挤,迫不及待想知道情况。

龚爷爷当心孙子村长抢着说话,急忙地:“我来跟他们说!”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说出实情的时候,村民们一个个心急火燎的,不能再激起民愤,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龚爷爷慢慢起身走到了门口,大家都让出了一条道,他在庙房门斗的平台上停了下来,村长送去了两个高点的草凳子,他不紧不慢地吸了几口水烟沉默了一会。

可能是想到现在有的村民结婚后只顾自己,不孝敬老人,有的老人实在太可怜了,想借此机会,给他们讲些道理。

他严肃地说:“我已经八十多岁了,活不了几天了,今天大家都在,我想讲点事情。”

“你们的爷爷奶奶有的已经不在了,他们人是不在了,但他们的魂还在,我们刚才还问到他们的情况,他们在那边很好,不用当心。”

“活着的时候他们把你们拉扯大,看着你们做人,死了后照样看着你们做人,希望你们要对得起活着和死去的人。”

“活着的时候,你们怎么孝敬他们的,怎么对待他们的,他们心里晓得,每个人心里都晓得,大家都看在眼里。死了以后,你们怎么对待他们的,他们也晓得。你们每个人摸摸自己的良心,好好想想自己是怎么对待老人的,怎么对自己的父母的。”

“每个人都会老,孩子都看在眼里,你们怎么做,教出来的孩子同样会跟你们学。”

“我以前跟你们讲过一个小故事,不知道你们现在还记不记得。曾经有一个父亲,家里有很多孩子,爷爷长年生病卧床不起,年纪很大了。家里穷,没吃的,怎么办?只有两种选择,一个是把爷爷送走,一个是把小儿子送人。他选择了把爷爷送走,就用我们挑谷子的烂得不成样子箩筐,一边放着爷爷,一边放着小儿子和石头,两边正好一样重,挑到山沟里,把爷爷放在山沟里的树下,背着小儿子往回走了。”

“小儿子回头一看,看不到爷爷的眼睛,只看到爷爷弯曲的背。同时还看到了破箩筐,他说,阿爹,能不能把箩筐挑回去?他爹说,坏了,不要了。小儿子说,不嘛,你不拿回去,我拿什么挑你下山呀?……。”

讲到这里龚爷爷停了下来,吸了吸水烟桶:“你们每个人都有两种选择,你们自己去选择吧。”

他沉思了一会:“你们先回去吃饭吧,晚上我们开一个村民大会,我再跟你们说天狗吃太阳的事和公鸡不叫的事。”

大家散开了,回家了……。

这时龚爷爷打个手势,把孙子村长叫到跟前,说起了悄悄话……。

村长几个箭步冲出了庙门,拍了拍几个年轻人的肩膀,他们急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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