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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营帐在清晨的风雪中飘摇,隐约暗示了某些人的心情。
诸相如铁青着脸,一群两衙的中高级官员尴尬而木然。
一群少年鱼贯而入,来不及拍掉头上的雪花,就是急忙行礼:“诸大人,各位大人!”
诸相如面色稍霁,冷凝道:“知否我为何要带你们前来西北?”
一群少年几时直面如此多的高官,噤若寒蝉。少数几名少年抬头,或是面无表情,或是恼怒,或是如鲁克一般的大胆冷笑:“诸大人无非是想拿我们的性命来胁迫阿策。”
一众官员无不脸色一变,显然作此一想的人不在少数。如不是拿人来威胁,何必把南衙五杰,乃至王策的嫡系麾下人马都带过来。
一群少年而已,前途再大也是未来,如今也不过是一颗颗摆设在身子上的脑袋。估计看来随时都能借用一下。
诸相如不悦冷哼:“我诸某人再是不济,也断然不会对自家人用出此等手段。”这种被人捅背脊的事,干不得,尤其王策还是他未来女婿,真动了这一手,那他这辈子也就是这么回事了。
鲁克太年轻了,怎比得上诸相如这种老谋深算的积年老特务。
诸相如似笑非笑:“王策很会躲,我们知晓,他必定就在此地。”不论是线索和证据,乃至特务们的直觉,都坚信王策必定还在这方圆百里内。
“不过,本官煞是好奇,如果是你们去搜索,那他还会躲吗?还会躲到什么时候。”
鲁克这群少年茫然,诸相如面色间浮现一抹青光:“本官今日不怕告诉你们几个,今次陛下一定要把他带回去,若然我们带不回去。那从本官以下,谁都讨不了好。”
“于我等,那至少是官降一级。于你们……”诸相如忽然放声大笑,笑得凌厉:“于你们,那就是断送前程。”
“本官知晓,他和秦铁是朋友。他来了西北府,在秦老虎的防区,却没有找秦铁的打算。那便是不想拖累朋友,我就不信,他不想拖累秦铁,难道就舍得……拖累你们!”
鲁克等无不色变,诸相如森然拍案而起:“莫要以为本官不知,是你们协助他预谋逃走。”
“尔等听令!”诸相如厉喝一声,鲁克等下意识的站直了:“鲁克,我令你率领一队人搜索东边。熊式武,我令你率领一队人搜索西边。”
“皮小心,你率领一队人搜索北边。王大年,你率领傅四等人搜索南边!”
“爹!”脆生生的呼唤,夹杂着莫名的心绪和复杂。
诸海棠盈盈身姿出现在营帐门口,看着老爹诸相如一动不动!
……
……
父女漫步在风雪中,屹立不动,目送满心愤懑的鲁克等分为四路人马,一路搜索过去。
父女之间,忽然良久无话。
“听娘说,你只愿我与阿策假定亲,不愿真定亲。”诸海棠轻声的说,却说得分外的用力:“是真的吗?”
诸相如吐了一口长气,寒风冻得脸色泛白:“你出北唐游历,磨砺武道,怎会在此?”
诸海棠默然良久:“他让我为他做一件事。让我先离开北唐,然后回转,在边境与苏寐大师会合。”
诸相如顿时色变,目光如刀:“那小女孩?她在哪里?”一顿,脱口:“不好,戴霖和杜衷之。”
却是忽然想起,两衙忙碌搜捕的光景,戴霖和杜衷之已经离开了北唐边境。两衙被王策完全吸走了注意力和人马,加上两衙认定苏寐和小姑娘在一起,两个小角色就没人在意了。
“不错,那女孩儿已经跟戴霖和杜衷之会合了。”诸海棠坦然承认:“是我亲自护送过去的。”
“你,你好不晓事。”诸相如气得脸都青了,怒极反笑:“好,好一个王策,好小子,居然算计到我身上了。”
诸海棠从苏寐手里接过小丫头,亲自一路护送过来,再出边境。谁会关心调查她?她是诸海棠,是诸相如的女儿,是北唐五十年一出的天才,皇帝都宠着的人。
说来简单,诸相如一霎就理顺了。
戴霖和杜衷之,被两衙监视跟踪是必定的。王策要带走小丫头也一定会被两衙猜出,比起知根知底的两个幕僚戴霖和杜衷之,两衙绝对更认为小丫头才是重要人物。事实也是。
守住小丫头,就多半能找到王策。这就是两衙的打算。
被贴上狡诈多段标签的王策,抓的就是这个习惯钻了空子。
诸相如气胀怒道:“他是在利用你,难道你便不知道!”
诸海棠摇摇头,坚定:“爹,我不笨,我懂得分辨什么才是利用。”一顿,她死死的咬住嘴唇:“就好像……我知道,其实是您在利用阿策!”
诸相如心中咯噔一下:“是不是那小子跟你说了什么?那小子狡诈,你莫要上当。”
“不,他什么没说。”诸海棠目光涣散,她是巴不得王策说点什么,而不是什么都懵懂着,像王策说的那么一根筋:“我猜到的一点点。”
诸相如忽然发现很难回答,轻描淡写道:“他是神孽,爹不会让你与神孽真定亲。”
“他不是。”一根筋的诸海棠坚持,丝毫没发现她老子转换话题。
“他还没成为真武九境。你如何知道他不是?”诸相如反问,神孽的金色血液,一般要到真武九境才会显出来。
“我知道他不是。这便够了。”诸海棠咬住嘴唇。
诸相如怜爱的想要摸摸女儿的额头,却被躲避了,他无奈的摇头:“你太年轻了,须知,很多东西并非你眼睛所看见的这么简单。”
诸海棠只回答了一句:“如果你连眼睛看见的东西都不相信,那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你相信。”
诸相如一时无言,父女之间竟是一时无话可说。
风雪冻结的不是只有大地,似乎还将父女之间也冻结了。
……
……
“王策,陛下说只要你肯回去,就既往不咎。”
鲁克有气无力的嚷嚷,声音不大:“陛下说,只要你回去,安心做你的官儿,那便一切都好说。”
鲁克有气无力,皮小心和熊式武又何尝不是。
王大年在另一个方向也是泄气不已,王策这一跑,他是不知什么内情,不过上官可不在乎这个,谁叫你是王策的嫡系,说撸你就撸你。往更糟糕的想,没准脑袋都要搬家。
王大年感激王策,并不想捅王策的脊背。可是,他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只好扯嗓门大喊:“王大人,你快出来,陛下说只要你肯回去,就既往不咎,大伙都相安无事,不然我们的脑袋就玩完了。”
许彻在一旁:“这么喊有用?”
“你们懂得多还是我懂得多,去。”王大年识人不差,自然知晓王策多半不在乎什么官,不过,这少年上司却多少是一个念旧情的人。
傅四和洛占玉等人不懂大老板,不过,这不妨碍他们作为嫡系的心态,一边是恨不得王策回来,一边又总觉得这好像是在背后捅王策的刀子。
有王策这带头大哥,他们这一票少年的修为和官帽子,都明显超过同龄人一大截。
没王策,他们这一票少年就等于没了爹娘的孤儿,除非能有媲美熊式武的武道天赋,不然这辈子就只有在两衙浮沉碰撞了。没了王策这个带头大哥,成就注定有限,不被人骑上脑袋就是撞大运了。
今日,诸相如是铁了心要拿南衙五杰等逼王策出来。没派其他人,就派了南衙五杰和麾下嫡系人马。
这一块大地上,许彻和王大年的喊声回荡:“王大人,你赶紧出来吧。咱们这一帮子人的身家性命全在你手里呢。你要不出来,咱们全部得倒霉。”
“指不定还丢了性命。”
鲁克低声咒骂,生平第一次觉得诸相如可恨可恶:“要不,咱们跟阿策一块走了吧。”
“你走了,你奶奶怎么办。”这个问题,鲁克纠结了。
一边不自觉的路过一个湖泊边上。
忽然间,哗啦啦的水声从湖泊中发出,一块冰层破裂。一颗湿漉漉的脑袋从里边冒出来,满是懒洋洋的快活。
“我说,你们这么搜,也太没技术含量了。是谁在主持搜捕,回去告诉他,我看不起他。”
王策蛮不在乎的从水里边一跃而出,潇洒的甩甩头发,露出四颗洁白的门牙:“还不走,我正想当面鄙视未来岳父呢。”
“亏我在这冰层下边躲了几天,居然没人来认真搜过湖泊,真是尴尬。害我一些准备都白做了。”
包括鲁克,一群人全都呆滞了,眼神在王策身上,在湖泊下来回打量。悉数被王策这飘逸的出场式震撼了,这种登场也太华丽了!
真在这么冷的冰层下,躲了这么多天?鲁克等人无不猛吞口水。
王策仿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湖泊侧边有一个密室,干燥得很,就是冷了一点,又没什么好吃的。”
“天天啃肉干,我都想变成食草动物了。”
难道王策会跟他们说,他在两衙尘封历史档案里,查到这里曾是一个武宗的洞府?
“衣服,衣服!”鲁克震撼半晌,手忙脚乱的喊众人脱下衣服给王策。
王策虽然看来是一派落汤鸡的造型,丝毫不影响他非凡的气场和派头。就地换衣服的时候,诸相如等大批人马闻讯赶来。
王策却没看见混杂在人群中的诸海棠,只一边擦拭头发,一边冷笑:“诸大人,这下你满意了。”
不等诸相如回答,王策目光清澈,三步并作两步在许彻面前,甩手就是一耳光:“两清了。”
许彻一下子就懵住,暴怒之下,却发现诸多虎视眈眈的目光,顿时汗流浃背。他要敢动手,诸相如没准第一个先灭了他。
诸相如锁眉:“王策,你什么意思!”
王策洒然一笑:“诸大人,念在多少有些交情,又是翁婿一场,我给你留点面子。不要自讨没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