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爱瑜愣了一下,有点儿懵。
但她的思绪俨然已经从一个话题,跳脱到了另一个问题上,不过有一点是相通的,都和亲子鉴定这个冰冷的科学标准有关。
程爱瑜没有说话,只是压抑着情绪的转眼看向唐枫。他专注的开着车,目光如炬的盯着前方的车屁股,脚下的油门猜的也很精准,将速度控制的极为平稳。但这一切的平稳,并不足够掩饰他此刻内心的激荡,就算他极力让自己表现的很镇定,但程爱瑜和这个炮筒子认识多少年了,这小子一个眼神就出卖了他内心的澎湃。如果够不上澎湃,那至少也得是个激流湍急的份儿。
眼前,唐枫那张樱花粉色的双唇,一改往日那总喜欢勾起弯漂亮弧度的邪魅,微微掀起,用那低沉的声音,缓缓吐出一句让程爱瑜更加糊涂的话来。
“非亲关系,她并不是我妈。”
他的声音很低,低的让人产生一种说不出感觉的压抑,但却字字清晰。而程爱瑜却因此不由自主的舒了口气,可这刚传了一口气,一个奇怪的念头又飞上了心头——若Phoenix—Lu不是唐枫的母亲,那又会是什么人呢?
她想起Phoenix—Lu当时是多么的紧张那张照片,那表情,那神色,绝对骗不了人的,就算她是影后,也没这个可能。当然,不排除另一个可能性,除非,Phoenix—Lu是个疯子,一个人格扭曲的家伙,连自己都可以骗得过去,那样才能将这一切说的做的那么逼真。
微微眯起眼睛,程爱瑜再次吐了口气,好似在突出心中淤积的东西,但也只是转个念头的功夫,程爱瑜的脑海里就闪过了一声惊呼,整个人忽然挺直的坐了起来。若不是身上还带着个安全带,她这么猛然的动作,看起来绝对比诈尸有过之无不及。
——“不可能,他早就死了!死了!”
Phoenix—Lu咆哮声,仿佛还在耳边,尖锐而又急促的勾动着她心中的某一处。而她那一刻的眼神,程爱瑜绝对不会忘记,是仇恨的,难以置信的,充血的红着。
下意识的,程爱瑜伸手紧紧地抓住了领口,忽然转身,看向神比昂依旧好似没事人似得,谨慎而又专注的开着车的唐枫。不落痕迹的深吸口气,程爱瑜压制住了心中的那份说不出的情绪,吞了口口水,用低抑的声音,唤了唐枫一声,眼神掩饰着古怪的看向他:“不对,还有下文。你们之间的关系,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她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你的仇人,不,也许是整个唐家的仇人!”
不知道是那句话,或者是那个字触动了唐枫,一个急刹车,唐枫在路口的红绿灯处停下,微微偏转脑袋,看向程爱瑜,静默的扬起了眉梢,勾着嘴角说:“恭喜你,你猜对了!她仇恨唐家,无比仇恨——”
“比顾家如何?”程爱瑜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这种话,就好像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一样,不由自主的就问了句。
唐枫听了,倒也没表现出什么奇怪的情绪,只是咂咂嘴,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并朝着程爱瑜送了耸肩:“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好似就这样将那份所为的仇恨高给盖了过去。程爱瑜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唐枫,洞悉着唐枫的心思,好一会儿才收起目光,淡淡的吐了口气,就转移了话题:“那她是你什么人?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不然,她不会那么在意你。至少我这么认为!”
这绝对不是程爱瑜八卦,唐枫既然来找她,就一定会把这种事儿告诉她。所以程爱瑜也无需在意什么,直接脱口而出。
“我也想知道,她是谁。”唐枫转脸看向程爱瑜,眼中忽然闪过了什么,但他转过了头,程爱瑜并没有看清楚。他抬眼看向窗外的红绿灯,眼见着绿灯亮起,他踩下油门,稳稳的开车驶向下一个路口。而在路上,唐风继续对程爱瑜说道:“其实,说起来你也可能会不相信。不,也许我自己都不太想相信这件事儿!事实上,我们虽然非亲子关系,但却有血缘。也就是说,她很可能是我父母的兄弟姐妹。不过奇怪的是,我送去了我父母的头发,对他们的DNA也进行了比,结果全都不匹配——他们和Phoenix—Lu是压根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的人。”
听完,程爱瑜原本的判断,就全部被否定了。
她看向唐枫,忽然有种奇怪的错觉,觉得唐枫现在像是一个找不到家人的孩子,很无助。
“这事儿,繁华知道吗?”沉默了很久,程爱瑜问了他一句。
唐枫在下一个路口的红绿灯前慢慢地减速,跟在前一辆车子后,转弯。
程爱瑜看了眼窗外,她认识这条路,在路口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家店,是她经常和顾繁华喝茶的地方,很幽静,而且只接待她们这种女性会员。
看着那家店越来越近,程爱瑜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心里很乱。而这时,唐枫的声音传来:“她知道一些,今儿Phoenix—Lu约了她,就在你们经常喝茶的地方,同时,Phoenix—Lu也约了你。只不过,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我才专程去接你的。小鱼——”
唐枫忽然唤了她一声,很郑重,不是平时那种吊儿郎当的玩味,也不是漾着层说不出的暧昧的邪肆。
程爱瑜转过脸来,“嗯”了声。
“小鱼,她约在这里,就是不想让我过去的。而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的DNA也和我父母的做一个比对——小鱼……小鱼算我求你了好吗?帮帮我,帮帮我证明,她是个骗子!”
唐枫的眼神中,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他在刻意的掩饰着自己的心思,掩饰那种不用语言来表达,也能让人感觉到的痛苦,略略有些绝望和萧索。
好像,他忽然间被所有人给抛弃了那样,无法言喻的痛着。
程爱瑜定神看着他,默许的眨了眨眼睛,但却并没有在问他别的,只是转移了话题,在他把车停在那家茶居门前,在她下车的时候,沉声说道:“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你们的关系,只是,你不敢承认。是吧,唐哥!”
唐枫怔了下,不是因为程爱瑜如此郑重的一声“唐哥”,而是因为程爱瑜戳到了他的痛楚,戳到了一个他无法揭开的创伤。短暂的怔忪,他的眼中泛起说不出的苍凉,是痛苦,是沉重,是惊诧,是嘲讽,是讥诮……
无数情绪,几乎在这一瞬涌上,沉重而又压抑。
但这足够证明,程爱瑜的猜测,她没再多问,也没再多说话,直接关上了车门,朝那熟悉的茶居走去。
唐枫,Phoenix—Lu——
这两者之间似乎找不到联系,但那为妙的遐想,结合着种种,程爱瑜几乎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唐枫不是唐母亲生的。
之所以是唐母,而不是唐父,完全因为唐家。唐家可以让唐枫做继承人,而且那样用力的栽培,就足够证明,唐家对唐枫的重视。而像唐家那种家庭,如果不是唐家的亲生骨肉,别说让他继承唐家,就是让他在唐家呆着也绝对不可能,更别说那么的疼爱和栽培了。
至于她说唐枫其实应该早就知道,则是因为唐母。唐母对唐枫的感情很微妙,原来是年纪小,程爱瑜并没有太多这种感受,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她见到唐母的次数虽然少,但也能从唐母对唐枫的种种,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她依赖着唐枫,但依赖着的,只是唐枫的身份,而在唐枫拒绝了唐家继承人这种足够诱惑的权威时,她就像压根没有过唐枫这个儿子一样,转脸又对唐林好了。
这若是亲妈,才叫奇怪!
不过,之前程爱瑜也没有这么武断的判断过,毕竟没有什么事实根据,但如今想想,这些似乎已经足够证明了,甚至不需要唐枫在去把自己的DNA和父母的比较。
算了,权当除了喝杯茶,踩踩新闻吧!
不作多想,程爱瑜推门走进那家茶居。今天,那个平日里不怎买说话的,总是喜欢坐在角落里靠窗的那个位子上,看书喝茶的店主,似乎一直在等她,在她走近点门的那一时间,就从老位置站了起来,朝她走来。
“你来了。”他似乎知道,程爱瑜要做什么,比了个手势说:“跟我来吧,她们在二楼包间,来了有一会儿了。”
没有多说话,程爱瑜点了点头,就跟着他上了楼。只有店里的几位漂亮店员,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看着两人,眼神古怪的都能冒蓝光了。
沉默的踏着带着几分古韵的楼梯上楼,吱呀吱呀的木板摩擦的声音,这次没给程爱瑜带去洗涤心灵的清新古朴,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仿佛这条道,很长很长。
而就在两人走到楼梯口时,寡言的店主忽然开口,对程爱瑜说:“你又瘦了,总操心不好,不如活得洒脱点儿,别想太多才快活。”
闻声,程爱瑜一愣,转机回过味儿来,耸耸肩说:“可是命这东西,得掌握在自己手上。而我这人吧,今年估摸着流年不利,总会招惹一些麻烦事儿到自己身上来,稍不留神,小命就被别人给抓着了。所以,我不得不谨慎一点,才能有机会洒脱和快活。”
“的确……”店主惜字如金,上下打量程爱瑜一边,转手朝一旁程爱瑜她们经常去的那个包间指了下,朝她颔首说:“这顿我请,但希望下次,来喝茶的是你们两,就像以前一样!”
“谢了。”程爱瑜看了他一眼,这人也算是个古怪的朋友,但有些事儿,并不方便多言,程爱瑜也就没再说什么,点点头,就转身进屋了。
同一时间,机场走出咖啡厅的景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估摸着这个点儿程爱瑜应该在休息,就打了个电话给她。但奇怪的是,想了很久没人接听。景灿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嘟哝了句:“人家好容易回来一趟,居然给我告诉神秘,玩失踪!”
嘟哝着,她又拨了遍电话电话,响了几声,这次到有人接听了,不过接听的是个男人,而那声音,她还挺熟悉的,是程爱瑜的那个助理,叫禽兽的那个!不过这名字,怎么叫她都觉得侧别扭,就给这白面书生似的,看上去文质彬彬,瘦弱娇柔的男生起了个绰号——小受。
“喂,小受,是我,景灿!我找我嫂子,她是不是在忙工作,没空接我电话啊!”
秦狩在那边欲哭无泪的闷哼一声,心里那叫一个郁卒,但在郁卒也没办法,爹妈给的名字,还不准改,说是什么能镇得住他的八字,还能帮他找到个天定的佳偶。当然,秦狩不在乎什么佳偶不佳偶的,只想怎么能让这位总能让人发疯的姑娘,不再叫他“小受”。
“那个……景小姐,我不叫小受,我——”
可惜,景灿压根没心思听他说这些废话,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撩了撩头发,很是随意的说:“哎呀,你叫秦狩,我叫你小受,不挺好吗?总比禽兽好听多了,对吧!再说,这名字不就一代号麻,咱不纠结,你先让嫂子接电话,回头别说小受,你让我叫你宇宙无敌超级好禽兽,我都答应你!”
只要,他愿意。
景灿眯了眯眼睛,嘴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涡,自然的流露出一丝丝小邪恶。
“头儿不在,被唐少给接走了。”秦狩颓然的垂下眼帘,不过他也没在纠结这个听起来并无恶意的玩笑,好心的问了句:“景小姐,如果你有什么事儿,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等头儿回来,我帮你转达!”
“唔……被唐少接走了,那个唐少?”景灿自娱自乐的笑了声,因为刚刚再听见“唐少”二字时,她的脑海中自动过滤成了汤勺。
“是唐枫,顾小姐的丈夫。”秦狩倒挺诚恳的,还给解释了句,并尽职尽责的又问了一遍她需不需要转达什么事儿。
景灿犹豫了下,飞快的问了句:“那你知道她被唐枫带去哪儿了吗,出去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她忽然想起了从程资炎那里听来的一些事儿,心中隐隐有了计较。不过还没等秦狩那边回答,就听一声刺耳的撞击声,从电话里传来,接着是一道尖锐的女声,与有些不受控制的摔砸打闹,可见现场该有多混乱。
景灿抓紧电话,连着“喂”了好几声,可那边还是没有回应。稍顿,就连电话也停住了,呱噪而又混乱的声音,在此刻戛然而止,耳边只剩下“滴——”的一声提示音。
“我靠,会见鬼了!”
景灿拿着手机,看着上头的提示字幕,微微皱眉。但心中油然而生的一种欲望,却催动了她——“还是,去看看吧!”
电话那头,《Eilte》编辑办公室,随着摔门的“嘭”的一声巨响,引来众人目光,全都聚集了过去。
正在通着话的秦狩也不例外,转脸看向办公室的玻璃门,透过玻璃门看向了外面的大办公室。
一瞬,他愣了下,今儿副主编的气焰未免也太大了点儿吧!
或许是和程爱瑜待在一起久了,他在遇到事情的时候,脑子里总有一个定义,会胡乱的思考着这件事情发生的原因,猜测、推断,从各个方面着手去思考,判定这件事情的价值。当然,这只是一个思考模式的本能反应,就向现在——他甚至在想,副主编是不是被办公室里的那个女人抢了男人,又或者是大姨妈驾到导致内分泌紊乱失调?
而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档口,就听一声掀翻了办公桌或者是办公椅的动静,从半开着的办公室门外传来,接着是副主编舒晚气焰嚣张的略带几分亢奋的尖叫——“程爱瑜,程爱瑜你他妈给我出来!有种的别当缩头乌龟,给我出来!”
她嘶吼的叫着程爱瑜的名字,那种咬牙切齿的仿佛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声音,却给秦狩一种错觉,总觉得头儿一定做了什么,让舒晚怒道一个临界点的事儿。
第一时间,秦狩下意识的放下了手中的电话,想要出去拦住在外头大闹编辑部舒晚,但还没等他过去,那女人就气势汹汹的闯进了办公室,并一巴掌拍在了玻璃门板上!
当然,这是防弹玻璃,挺结实的,除非她这一掌是降龙十八掌,或者是堪比冲锋枪子弹的力道,否则绝对不会动摇玻璃分毫。
“程爱瑜,你个贱人,给我出来!有本事咱们面对面的,别在背后搞这一手,装神弄鬼的算什么本事,快给我出来!”
秦狩紧张的一头冷汗,却还是尽职尽责的迎上去,硬着头皮保持着冷静的情绪对上来就踢办公室里的风水瓶的舒晚说:“舒副主编,咱们头儿出去了,不在办公室。”
“出去?她去哪儿了,你让她给我立刻回来,立刻,马上!”舒晚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着秦狩,却让秦狩冷不丁的滑下几滴冷汗。
他不觉在心中吐槽,这女人今儿早上是吃了枪炮来的吧,那么嚣张,以为自己是谁啊!
这办公室里,都是那能力说话的,没本事,即便身份最贵大家都不敢说你什么的,但背后里,还不都是瞧不起的?秦狩也不例外,他并不怕舒晚,尤其以他这种“空降”的身份。
“舒副主编,这恐怕不可能。程主编既没有交代她去了哪里,也没有带手机,所以暂时我们谁都联系不到她。”秦狩反正也不待见舒晚,他斜了眼傲气的舒晚,冷淡的说着,并扬起了手中还在通话中的手机。
但他这话音还没落下,没有想到的一件事儿发生了。从进办公室开始,只是踢踢打打的舒晚,就跟着了魔瘴似的,劈手夺过秦狩手中的手机,扬手狠狠地砸了出去。
“啪——”
一声脆响,程爱瑜的手机瞬间就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连电池板和记忆卡都被甩了出来。
没怕过什么人的秦狩,几乎第一时间扑了过去,将手机装回原样开机,想要看看还能不能修复。但等他开机的一瞬,这才突然发现,手机屏幕裂了,裂的跟蜘蛛网似的,报废了。
“啊啊啊——”秦狩屈膝单腿跪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惊恐的睁着眼睛,大喊一声,“完了,头儿的手机啊——”
听说,这还是景首长送给头儿的,这玩意儿算是有点儿纪念意义的定情物吧,就这么给弄成这鸟样子,头儿回来不会再给他一个看护不周的罪名,直接把他给灭了吧!
就在秦狩胡思乱想之时,舒晚早已三步并作两步的跨上前去,扬手一扫,把程爱瑜办公桌上的文件全都给推倒了,在左右开弓的扫过,一片狼藉的桌面到时瞬间清楚明了了,因为——什么都没有了。
那些东西全被推到了地上,不少文件中夹着的A4纸纷纷掉落在地上,这无疑又加大了工作量,要区分清楚这些东西,也是一个挺辛苦的活计。而这一地的狼籍里,有手提电脑,有马克杯,还有一个程爱瑜看的特别重要的相框……
背后噼里啪啦的声音,足够让秦狩回神的,不过等他回头想要阻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而看见这满地跟被什么新型号的导弹给轰炸过的现场,眼珠子都差点给瞪出眼眶来。
奇怪的是,舒晚不动了,她的目光完全被那个碎了的镜框给吸引住了,镜框中的照片,被上头碎玻璃的蜘蛛网形碎裂,好似硬生生的分割成了很多片,但上头的男孩和女孩,还有他们背后的夕阳,依旧是那样的美好。
舒晚凝视着那张照片,一直就那么瞪着眼睛,越瞪越大,仿佛随时随地的眼珠子都会从眼眶里跳出来。
她双眼血红,似乎还再充血中,又好像是因为怒气才导致的。
一旁的秦狩看的傻眼了,也不知道该不该动,但多在门外头看这里头混战的人群,则在这个静谧的瞬间,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
不过,这种静谧没有持续多久,就听舒晚一声低吼:“贱人!都是贱人——贱人!”
接着,她扬起了脚,狠狠地朝那个照片才过去,摸样活似给疯婆子。
秦狩愣了下,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他觉得,自己当时不是分了的话,就一定是被谁给控制住了意识,居然不受控制的,第一时间扑向了那个相框……
彼端——
当程爱瑜推开茶居的雅间,就看见了那个圆桌的两边,顾繁华和一个打扮的珠光宝气,却也看得出是一个对与外表和着装,都一丝不苟且十分严谨的女人相对而坐。
不同的是,顾繁华一直在看那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却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似乎极为疲倦的睡着了。
那个女人,程爱瑜见过,就是Phoenix—Lu。
“程小姐,你终于来了。”似乎听见了开门声,Phoenix—Lu缓缓睁开眼睛,朝程爱瑜的方向转过脸来。接着,她说了一句,让程爱瑜难以回答的话来:“说真的,相比我对面的这位,我更希望和你谈。”
不落痕迹的勾起唇角,程爱瑜没有理会Phoenix—Lu,只是朝顾繁华看了眼,对她比了个死党之间最默契的手势。
转即,她绕了个圈子,从必经的Phoenix—Lu身边漠然走过,就仿佛没有看见她一样的直线忽略,走近了死党身边,拉开椅子坐下。短暂的寂静后,她在转脸看向了那位端庄而又华丽的女人,就勾起了交际式的笑容,淡声开口:“Phoenix,你这话我听不大明白,但有一点,我希望你清楚,我最近已经够麻烦的了,工作也很忙,不喜欢和人兜圈子,更不喜欢有人给我添麻烦!”
“呵呵,程小姐……也许,我还是应该叫你景太太比较合适。首先,我想你应该和繁华小姐一样,很好奇我的身份。如今你们都来了,那我就遵守约定,和你们直说了。”Phoenix—Lu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顾繁华,“其实我是——”
正要开口说出那个隐藏了那么久的秘密时,却被程爱瑜伸手打断:“慢着!”
“景太太?”
Phoenix—Lu一愣,硬生生的把没说出口的几个字给憋了回去。而这时,程爱瑜的声音在空气中漾开,极为随和,又透着一股子清冷。
“我对你是谁,一点也不感兴趣!千里寻亲这种事儿,我见得太多了,Phoenix,我觉得看,你直接告诉我,你约我来的目的,更切实际一点儿。我,繁华——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你耗着。”
含笑说着,程爱瑜的手微微曲蜷,指尖叩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一下又一下。而她的眼神,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情绪,只是始终保持着一种说不出的高深看着Phoenix—Lu。
不过熟悉她的顾繁华,则一眼就看穿了程爱瑜,知道她正在故布迷阵,也就淡笑不语的跟着她,抬眸迎上了Phoenix—Lu或质疑,或探究的眼神,微微勾唇,露出让人疑惑不解的笑意。
“景太太,想和我谈条件,你还嫩了点。”
半晌,Phoenix—Lu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程爱瑜好不和她客气,也没留情面,干脆利索的拿着包,挽着顾繁华,就要站起来。
“你没诚意,我也就不需要在和你说下去了。Phoenix—Lu,我祝愿你,把你想说的秘密,憋在心里别一辈子。你放心,就算你说你是王母下凡,我都对你没兴趣。毕竟,所有的人提到王母,最感兴趣的还是她带来的蟠桃!”意味深长的笑了下,程爱瑜就站了起来,转身迈腿就要走。
而这时,Phoenix—Lu也跟着站了起来,可能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一下子带到了身后的凳子。“等等——景太太,我需要你的帮助!”
“唉,对了,这才像个求人办事儿的样子。”程爱瑜朝顾繁华眨了眨眼睛,转眸再看向Phoenix—Lu时,眼中夹着一份笑意,但行动上却稍稍停留了一下,这才坐回去。
她给自己倒了杯白水,喝了口就听Phoenix—Lu说:“景太太,你是个谈判专家。”
将人心摸得很透彻,也抓得很稳。
“不,我只是比正常人,更了解一点儿心理学的知识。久病成医吗!”程爱瑜耸耸肩,末了那句,绝对是自嘲。她放下杯子,抬眼看向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的Phoenix—Lu,也不再玩下去,干脆的摊了摊手:“时间有限,Phoenix,麻烦你言简意赅的阐述一下,你和唐枫的关系,接着在说明一下,你找我的意图。”
Phoenix—Lu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她抬头看了眼程爱瑜,没有开始正题,而是感叹了句:“景太太你的事情,我略有耳闻,听说唐枫和繁华也帮到了你不少,知恩图报这一点,你应该不会忘得。当然,我很佩服景太太的魄力,这么多年了,敢正面和我叫板谈条件的,你是第一个!哦,还要算上一个……繁华。”
程爱瑜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但依照着顾繁华的性格,程爱瑜也清楚,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的。她转眸看了眼死党,默契的交换了个眼神,就将视线调转回Phoenix—Lu身上。勾唇浅笑,程爱瑜拉开交际战。
“Phoenix,你过誉了。不是我有什么不同寻常的魄力,敢和你叫板,而是我这个人比较不喜欢被人利用,什么都要谈一个交易。至于繁华,我想她现在之所以如此,应该是出于对你的一份敬重,给你三分颜面。不过,若你这个长辈,想要在我们这些小辈面前倚老卖老的话,我想不只是我们,就连唐枫都不会再给你面子!呵呵……至于知恩图报这事儿,不用你提醒,当然,我也只报该报的,你的事儿,我一件都不会报,毕竟你我无恩怨瓜葛。”
程爱瑜三两句话的功夫,就将这事儿撇的个干干津津,不过这到越发的让Phoenix—Lu对程爱瑜感兴趣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Phoenix—Lu就将证件事儿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这是一个关于唐家的家族式,程爱瑜和顾繁华从头到尾的听了一遍后,程爱瑜就简明扼要的将整个事情的重点,给挖了出来。
第一,唐枫的妈,真的不是现在的这个,而是Phoenix—Lu的姐姐。如此说来,Phoenix—Lu就是唐枫的小姨妈。
第二,唐家和Phoenix—Lu家颇有渊源,但后来,这也成为害得Phoenix家破人亡的一个关键点。当然,当年的事情,Phoenix也说的不是很详细,而程爱瑜泽中那些不详细的故事里,敏锐的听到了一些恍惚的模棱两可的故事情节,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至于这第三点,则让程爱瑜反倒按下了心。Phoenix—Lu的目的,在于唐家,而不是唐枫,她想要报复的,是唐家,而她想要和程爱瑜联手。
“你选择了我,理由是什么?”听完故事,程爱瑜抬眼看向Phoenix—Lu,笑了笑,拿起杯子,往唇边送时,又补了句,“还不错,故事挺生动的,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狗血淋漓,也不是八点档的热播剧。不过,有一点我想不通,传闻中,唐家现任的这位唐夫人,是撬朋友墙角的,这么说,你的姐姐,是唐夫人的朋友?”
“哼,那个贱女人!”Phoenix—Lu咬了咬牙,抓紧了手中的餐巾纸,眼底泛起一抹弄黄总的狠戾,仿佛浸透着杀气:“那女人就是看上了姐姐的身份,才来和她做朋友的,可怜我姐姐,对着这些一点儿也不知道。姐姐她,她……太善良了!”
看着她自怜自哀的模样,程爱瑜拧了下眉头,似乎有点儿像不同的说:“但说真的,唐夫人也挺不容易的,明知道唐枫是别人的孩子,还从小拉扯到大,处处都给他争最好的,最优的……”
“不,她就是个贱人!”Phoenix—Lu没等程爱瑜说完,就吼了出来:“你以为,她有多爱阿枫?那女人,不过是看在姓唐的疼爱阿枫的缘故,不过是因为阿枫是唐家的继承人,不过——因为唐枫可以帮她得到许多,她仅凭一己之力,无法得到的东西!说白了,你看看现在的她,难道还不明白吗!程爱瑜,你是阿枫的朋友,答应我,和我联手,帮他也是在帮你自己……我想,唐建之和那位柳小姐的事情,一直很困扰你吧……”
末了那句,意味深长。
程爱瑜抬眼打量着Phoenix—Lu,嘴角挂着浅淡而有微妙的笑,眼神却深的很。
……
景灿在抵达程爱瑜的办公室前,给唐枫还有景煊都打过电话,不过这两人有够奇怪的,前一个是电话不在服务区内,后一个干脆关机,弄得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找谁分享这一肚子的事儿。
而等她乘坐电梯,抵达《Eilte》编辑部的大办公室时,就见一左一右两名提醒彪悍的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反手钳着身上罩着防护服的舒晚,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她伸头往里头瞄了眼,一片狼藉,还有黑压压的一群人,有急救医生护士跟着出来,但里头还留着不少警察在查问办公室里头的人。
景灿眼尖,一推开门,就发现了那个长的特别像弱受的秦狩。他似乎受了点伤,衬衫袖子撩到了手肘处,上头包裹着一层层的纱布。而他的脑袋上,也绷着纱布,瞧着脑后勺用绑过去的系成蝴蝶结的纱布结,她冷不丁的笑了起来。走近时,她就指着他的脑袋,没心没肺的问了句,“我靠,小受,谁给你绑的啊,着都快可以参加cosplay了!”
秦狩眼神闪烁的朝她瞄了眼,没多话,赶紧和询问他的警察解释了几句。那警察也做了记录,再看一眼现场,就准备离开,却别景灿一把抓住了。
“嗨,这位警察叔叔,劳烦问一下,这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还有,刚才被抓出去的那个舒晚舒小姐,是怎么回事儿啊!”
听她说话的口气很自如,又报出了舒晚的名字,再加上这张可爱中透着股子说不出的成熟韵味的漂亮脸蛋,原本想走的警察站住了脚跟,问了句:“这位小姐,请问你是……”
“哦,和这位舒小姐,是熟识!”特别熟,熟到见了她,就像煮了她的那种。
警察收敛狐疑的眼神,咪咪笑的松了口道:“哦,是这样啊,那你得好好开解开解她了。我看,她应该是因为早上受到的刺激,所以才会引发某些负面情绪,变得那么疯癫。不过,现在打了镇定剂好多了,等会儿我们会派专人护送她去医院,做个精神鉴定的检查。”
“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啊!她早上收到了什么东西,能把自己给弄成疯子!”扫了眼满屋子的狼籍,这破坏性,敢情儿要放在早几年,都能算上暴动徒给办了。
不过,舒晚这只苍蝇,就该送到精神病院去!若是因为这件事儿,真能让她呆在那儿别出来,她景灿绝对买鞭炮……不,买礼炮庆祝去!
“嗨,能有什么事儿啊!不瞒你说,这事儿也算不上秘密,今儿早上,我就接到了她的报案,她说,她收到了一具——棺材……”
就在小警察还微微到来的,绘声绘色的和景灿描述今儿早上的精彩经历时,程爱瑜搭着Phoenix—Lu的顺风车,回到了公司。
下车的时候,她和Phoenix—Lu握了握手,简单的寒暄两句,就在Phoenix—Lu比了个电话的手势,说出那句,“我等你的回电,你一定会答应我的”话,而结束了对话。
不过,当程爱瑜转身进入集团大厦时,居然和被两白大褂架着走出来的舒晚撞了个正着。但舒晚显然被注射了镇定药物,目光呆滞的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的就那么宛如行尸走肉的离开了。
擦肩而过之时,程爱瑜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明的弧度,涟漪潋滟的眼底,却漾着了一丝说不出的高深。但这种神色并没有维持多久,最多也就几步路的功夫。
程爱瑜这边走到电梯门口,还没按下电钮,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略带几分小心的声音:“嫂子?”
一怔,程爱瑜转头,看见一个有点儿面熟的脸,想了想这才记起来,是景煊身边的某个警卫员。可一时半会儿,程爱瑜又想不起他的具体名字,赶紧换上一抹温和的笑容,朝他颔首:“是你!你怎么来了,是不是阿煊……”
“是,是首长让我来接你……接你去做……做产检的——”他说话磕磕绊绊,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出于什么缘故,但程爱瑜总从这人有些飘忽的眼神里,察觉到一些什么。
产检吗?
勾唇,程爱瑜笑的微妙的再度看向那个警卫员,脑海里却划过景煊的一句嘱咐:“除了小孙,这些警卫员里,没一个能够完全信任!”
看来,这警卫员,又是谁的一招了。就是不知道,这招——高,还是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