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新生

北地卷地,屋檐上的冰棱有村把长,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五彩的光。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颜色,树木,房屋乃至远处的高山,都被笼罩在一片纯白下,不知是什么鸟群飞过,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小丫,你哥哥回来了吗?咱们该开饭了!”

一个四十多岁,满身补丁的大娘,站在门口叫唤一声,这声音在莫颜耳朵里,却格外亲切。

“张大娘,我哥马上就回来了,我去迎一迎!”

张大娘耳朵不太好使,最近正在吃着莫颜配的药,外头风大,所以莫颜特地加大声音,让张大娘听得清楚。

“小丫,大娘等着,你进去烤烤火吧,天冷着!”

张大娘头发上只插着一根朴素的木簪子,全身上下素淡,没有一点值钱的首饰,可见日子过的并不富裕。

莫颜挥挥手,让张大娘回去,她快速地跑出了院门,来到山脚下,等候万俟玉翎归来。

那天,二人纷纷坠崖,莫颜已经失去了意识,等她醒来,已经到了十几天之后。

当时,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万俟玉翎冷峻的眉眼,莫颜想,能在地府与他相遇,真好。

还不等二人诉衷情,张大娘便大嗓门的进门,见到莫颜醒来,异常欣喜,巴拉巴拉说个不停,莫颜才反应过来,她并没有死。

也合该二人运气好,在半山腰处,有一个覆盖着白雪的山洞,二人纷纷落在山洞口,万俟玉翎有意识,见飞落下来的影子,心中又是担忧,又是惊喜,把昏迷的莫颜抱到山洞中。

过了一天一夜,上面才没有动静,并非他不现身,而是这种情况,只有真切地消失一段时间,才能抓到幕后的真凶,引得万俟家暗卫现身。

万俟玉翎用身体给莫颜取暖,过了两天之后,这才艰难地背着莫颜从山洞下来,石壁陡峭,二人不只一次滚下山崖,万俟玉翎紧紧地抱住她,用身体护住莫颜,一直到山脚下,他的后背已经被尖锐的石头划破了无数条口子。

离群山不远,有一个宁静的小村落,万俟玉翎体力不支,正好昏倒在张大娘家门前。

冬日里,小村落的人根本不出门,关门闭户,相互也没有什么交流,说来也巧,那日张伯用打来的野兔子到镇上换粮食,正好捡到差点成为雪人的二人。

万俟玉翎休养几天,恢复能力惊人,而莫颜不同,身上几处擦伤已经止血,却迟迟不见醒来。

如此,万俟玉翎真是惊慌失措,全然没有平日的冰冷,不顾张伯夫妻的阻挠,背着莫颜步行一天一夜到镇上看郎中,得知一切都正常,这才松一口气,可莫颜没醒过来,他心还是悬着。

从洞口处出来,万俟玉翎戴好面具,可莫颜那张丑脸面具却不见踪影,他猜想,这个喜欢臭美的丫头一定把面具扔在马车上,而她贴身携带着祝神医送出的美人面具。

莫颜还小,梳着未出阁少女的发髻,于是,二人以兄妹相称,平日换洗擦身,都是张大娘帮忙。

莫颜从回忆中闪神,她搓了搓手,披着身上破旧的袄子,上面补丁摞着补丁,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布料,她的袄裙已经破旧多处,染上血迹,根本不能再穿。

张大娘的身量和她差不多,衣衫虽然破旧,却浆洗得很干净,有皂角的清香味道。

村落四面环山,听说这里的人家都是当年为了躲避战乱,跑到村中生活,久而久之,祖辈们对这个平静安逸的小村落很有感情,慢慢在此生根发芽。

村落里男多女少,家家的汉子们都有打猎的手艺,在入冬之前到山上打猎,把肉冻上过年加菜,多余的就送到镇上换银钱或者粮食。

村子隐秘,相对而言,到镇上的路也很难走,村人出行一趟不容易,这里不能用牛车马车等物,翻山越岭,全靠人力。

远远地,从山上走下一个青色的影子,莫颜快速地跑到缓坡上,从袖兜里掏出一块方帕,踮着脚尖,用手擦着万俟玉翎额角不存在的汗水。

“天这么冷,怎么出来乱跑了!”

万俟玉翎口气虽然冷,可眼中是柔和的,表露了从未有的情绪,如此淋漓尽致。

莫颜吐了吐舌头,嫣然一笑,眼睛眯成月牙,拉着他的手臂撒娇,“还说呢,你伤还没好利索,怎么又进山了!”

万俟玉翎收获很大,有几只山鸡和兔子,在他的肩膀上,还扛着一头狍子,莫颜在京都吃过几次狍子肉,很香。

“无妨,马上过年了。”

二人并肩站定,望着西北的方向,这次到镇上,万俟玉翎用很隐晦的手段联系了李德和墨冰,李德部署接下来的任务,而墨冰会通知莫家人,莫家人的演技有目共睹,应该不会暴露。

“我知道,你是怕我爹娘担心。”

今年过年,身边没有爹娘和家人,只能窝在一个闭塞的村落,可是莫颜并不失望,因为她身边有他在,是那么的踏实。

家人比戏班子的名角还会演,莫颜对此很放心,她在这里毫无顾虑,其实,万俟玉翎为了保密,可以不通知她家人的。

二人对视,聊了几句,莫颜抢过几只山鸡,跟在万俟玉翎身边,笑容满面地下山。

张伯和张大娘有一子一女,女儿嫁到镇上一户人家,山路不好走,一年就初二才能回娘家,儿子是老来子,叫虎子,人如其名,生的虎头虎脑,才十一岁,力气就比普通的男娃大。

院门口,张伯正在焦急地张望,见到万俟玉翎和莫颜身上都是猎物,也没露出喜色,相反数落着,“你说你们,咋那么不省心呢,这冰天雪地的,山中有熊瞎子,万一吵醒了熊瞎子,可是要吃人的!”

“大山哥,小丫姐,你们可回来了,俺娘都做好饭了!”

虎子人小,见到这么多的猎物,一脸崇拜之色,被张伯敲了一下头,四人在门口跺了跺脚上的雪,依次进屋。

房子是用石头做的,很坚固,一共就三间房,莫颜占了张伯家出嫁女儿的房间,而万俟玉翎和虎子挤在一个房里,外面搭着一个灶间,还有个放柴火的棚子,茅厕在后院。

对于小丫这个名字,莫颜很是怨念,她戴着面具,美美的,却配这么个土里土气的村姑名,想到皇叔大人新名字为“大山”,她心里又平衡了。

张伯捡到二人之后,不曾开口询问,两个人衣衫贵气,明显不是普通人,万俟玉翎和张家人话不多,等莫颜醒来之后,才开始补救,编造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兄妹二人回乡,途中遇见山匪,货物被打劫,二人也被人从悬崖上推落。

张伯和张大娘很实在,没有丝毫怀疑,感叹二人福大命大,将来也是有大造化的。

屋内暖洋洋,烧着火炕,在炕上已经支好了一张桌子。

张大娘端上来一盆温水,莫颜和万俟玉翎净手之后,跟随一家人脱鞋上炕。

“娘,有鸡汤啊!”

虎子闻见香味,乐不可支,毛头小子正是长身子的时候,食量大,一顿饭顶莫颜一天的量。

“你少吃点,给你大山哥和小丫姐补身子的,他们的伤还没好呢!”

张大娘嗓门很大,用筷子的一边敲了敲虎子的头。

虎子乐呵呵的,给万俟玉翎和莫颜分别夹了一筷子鸡肉,“娘,还用你说啊,俺懂事着呢!”

莫颜正在犹豫,万俟玉翎不喜欢别人用筷子帮着夹菜,她准备把碗中的鸡肉抢过来,只见他道了谢,淡定地咀嚼。

冷风把高丽纸刮得呼呼作响,其中一处破了一个洞,被张大娘用一块碎布头堵上,却没有高丽纸那么挡风。

“今儿是腊月二十五,明天老头子你进城一趟,顺便看看咱们闺女,买一些粮食回来,最好有细白面,咱们大年三十也包一顿饺子吃。”

张大娘喝了一口鸡汤,和一旁闷头吃饭的张伯商量。

“大娘,我哥打了这么多的猎物,咱们也吃不完,不如送给姐姐家一些,也好过个肥年。”

这个村落在北地和西北之间,属于楚州城的地界,每到了年前,物价飞涨,这些野味难得,定能卖个好价钱。

莫颜和万俟玉翎在村中有一个月了,多亏张家人照顾,这点东西还是很舍得的,况且她身上藏着一些备用银票,在肚兜内有一个小口袋,做这个口袋的时候,墨香还曾经笑过好久,现在成了二人的救命银子,足够日常开销。

两个人到张家之后,原本准备的口粮就不够了,莫颜不好意思白吃白喝,寻思着跟着到镇上去看看,采买点过年的物事,顺便打听一下消息。

“小丫,你和大山的身子还没好利索,咱们这边天冷,肉也放不坏,能吃到来年开春呢。”

张大娘很显然不想占便宜,莫颜只好软磨硬泡,张大娘这才答应送两只山鸡,两只野兔给自己的闺女,心中却欢喜着。

“高丽纸破了,我记得小丫那屋子也有一处破洞,今年比往年都冷,不如趁着年前全部换新吧。”

张伯平日少言寡语,比较沉默,听到张大娘的话,抬起头来,表示同意。

二十五天不亮到镇上,紧赶慢赶,也要在腊月二十七回来,没两天就过年了,去镇上的事,耽误不得。

“张伯,你带着我和虎子一起去吧。”

万俟玉翎内伤严重,莫颜想让他打坐调息,好好休养几天,她去镇上正好能买一些药材,张大娘有耳鸣的毛病,喝上几副药就能好了,以后说话也不用喊着。

“是啊,爹,带上俺,俺力气大,能挑着货!”

虎子一年到头也去不了镇上几次,听到莫颜说情,立刻瞪大眼,眼中带着期待。

屋外冷风一直吹,而屋内,众人坐在炕上,喝着热乎乎的鸡汤,说着来年的年景。

饭毕,莫颜帮着张大娘收拾碗筷,她手臂上受伤,伤口结痂,张大娘怕莫颜干了重活伤口裂开,把她撵回屋。

和万俟玉翎名义上是亲兄妹,村里人不重视规矩,兄妹同处一个屋檐下闲聊,是最正常不过的。

莫颜刚进门就被一个坚实的臂膀捞在怀中,二人静静地相拥,谁也没有说话。

人总是在快要失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内心的真正想法,好在上天没有薄待二人。

胸前那点温热,注入万俟玉翎的胸膛里,让他身体跟着温暖起来。世上再也没有比失而复得更美好的事。

自从两个人定亲,万俟玉翎就控制不住即将发生的事,有那么多的未知,那么就好好把握当下在一起的时光。

眼眸中的冰冷逐渐融化,变成春天的溪流,他顺了顺莫颜的头发,声音如天籁,“累了就休息,别逞强,也别买太多东西。”

“恩,还有张伯和虎子呢,他们一家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采买太多东西有些显眼,虽然她戴着人皮面具,也要注意,袁焕之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肯定会在周围的城池设下眼线,寻找二人的尸首。

莫颜靠在万俟玉翎的胸膛,一脸甜蜜,细细数着明日出门要采买的东西,天冷,被褥得准备一套,还有高丽纸,过年贴的窗花,春联,猪肉,再买点嫩白菜和萝卜……

村里没有多少菜地,村人都是靠着打猎生活,有几个手艺人,等天暖的时候出门打零工,冬日回到村中猫冬,日子勉强过得下去。

腊月二十五,天不亮,张大娘已经做好了早饭,每人一碗热乎乎的汤面,面条都是用三文钱一斤的糙面做的,有点黑,不如细白面味道好,莫颜却吃得很香,一大碗汤全部灌入肚子中,胃里有了热乎劲,也就不那么冷了。

出门之前,张大娘叮嘱了好几遍,若是遇见雪深的地方,让虎子背着莫颜过去,又偷偷塞给莫颜十几个铜板,让她买自己用得上的东西。

十几个铜板,打发御史府的下人都不够,可对于一个清贫的,粮食都定量的人家来说,能拿出来很不容易,尤其是给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

莫颜没有辜负张大娘的好意,想着等到镇上多采买点东西,回报朴实憨厚的一家人。

万俟玉翎站在门口,帮着莫颜紧了紧衣扣,这些细微的小事,以前他都是做习惯的,可现在莫颜却感觉到不同的滋味。

二人现在的身份是“兄妹”,总不好卿卿我我,只能用眼神交流。

“好了,好点走吧,不然等到了镇上,人家都收摊了!”

张大娘不明所以,以为遭难之后,兄妹二人互相扶持感情更近了,她招呼着万俟玉翎,“大山,我说你傻愣着干啥呢?你妹妹都走远了!”

张伯打着灯笼在前方,虎子扛着空扁担,上面有两个带盖子的木桶,等到回来之时,木桶用来放东西。

冷风呼啸,刺得人皮肤生疼的,虎子边走边搓手,和莫颜介绍山中的景致,哪座山头秋日能采果子和板栗,哪座山头山鸡野兔多,莫颜除了眼前的白色,什么也看不见,却听得津津有味。

就这么一直走到下晌时分,天都快黑了,三人才翻山越岭,进入到小镇上。

楚州城并不算太繁华,下属的小镇比较闭塞,绸缎庄子里布料的样式很老土,莫颜看不上,她陪着张伯和虎子先到杂货铺子,买了高丽纸,窗花春联等物,又打了几两张伯喜欢喝的高粱酒,三人奔着一头的粮油店进发。

到了年关,镇上的铺子关了一大半,有那开张的,也是为了能多赚点铜板。

张伯介绍说,粮油店是镇上一户人家开的,那户人家就住在后院,只要敲门就可。

“爹,咱们今天晚上到俺姐家歇一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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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挑着扁担,在张伯身后追问。他的姐姐张大丫长相不错,到镇上卖荷包的时候,被一户人家看上,村里的女娃们,想嫁到镇上很难的。

张伯和张大娘条件不好,却不想给女儿拖后腿,所以除了年节之外,很少上门,偶尔去一次,也是送东西给闺女。

天寒地冻,冬日不好赶路,父子俩人倒是没什么,随便找个马棚就能窝一夜,可这次带着莫颜,明显是个富家小姐,娇滴滴的女儿家。

“行,就去你姐家看看吧。”

张伯琢磨,送了两只山鸡两只野兔,亲家那里应该不会有意见才是,就是有,看在东西的面上,也不会说啥。

其余物件,等明天早上赶集采买,张伯带着莫颜和虎子穿过粮油店到后面一条漆黑的小巷子,最后一家便是张大丫家的屋子。

小巷子狭窄而破旧,家家户户的院墙,也不晓得多少年没有翻修过,斑驳的墙皮隐藏在白雪之下,看上去摇摇欲坠。

张大丫家的门是用破旧的木板钉上的,顺着空隙能看到里面的院子。

镇上人家拥挤,院落也不大,一共是三间房,灶间的烟囱正在冒着黑烟,门口堆着小山一般的柴禾,一个穿着破旧袄子的妇人正在卖力劈柴,手已经冻得红肿,上面还有裂痕。

“张大丫,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干活利索点,不然晚上饭也没了!”

一个五十岁上下来的婆子,叉腰,站在院中喊了一嗓子,婆子头发已经半白,高颧骨,小眼睛,一脸刻薄相,叫骂着,“你说我们老徐家咋就这么倒霉啊!让你进了门,你娘家一点力借不上,你看看老二媳妇,亲家多会做事,这不快过年了,送来一只老母鸡!你娘家连根鸡毛也没有!”

“娘,大冷天的,您和她废话干啥,赶紧进来暖暖身子。”

一个穿着艳丽的年轻妇人,眼里带着不屑,对着张大丫的背影努了努嘴,“我说大嫂,抓紧把晚上饭做了,不然晚上大哥回来吃啥?”

“好。”

张大丫麻木地应答一嗓子,继续低着头劈柴,她手上裂开的口子突然出了血,张大丫放在口中吸了吸,卖力干活。

刚到门口就看到这么一幕,张伯站在门口,两只浑浊的眼睛湿润了,都怪他和老伴,没有什么大本事,自家的口粮都没有结余,更无法帮衬闺女。

以前,张伯不知道情况,偶尔上门送东西,亲家的态度还不错。初二张大丫回娘家,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唯一的遗憾,张大丫嫁过去五年,没有得一儿半女,这一点,让张伯和张大娘觉得抬不起头,一直夹着尾巴小心做人。

“爹!”

虎子年纪小,可也懂事了,看到这种情况,就想冲进门找徐家理论。

“虎子!”

张伯压低声音,一把拽过虎子,佝偻着腰,一瞬间好像老了十岁。

如果这么闯进去了,以后张大丫在婆家生存更难,可如果不进门,也不好总杵在门外,总得想个办法。

嫁人之后,五年无子,也未必是女子的问题,这婆家这么势利,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家。

三人正在门口呆愣着,劈柴的张大丫透过缝隙,看到一行人,眼中带着惊喜之色,她用手在袄子边上擦了擦,“爹,小弟,你们咋来了?”

吱呀一声,木门在雪地里画了一个弧度。

三人进门,张伯正想说话,正房的棉门帘子被聊起来,刻薄老太太再次出现,皮笑肉不笑地道,“哎呦,亲家来了啊!”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上门,还带着两个空桶,不是上门打秋风是什么!大丫婆婆面色很不好,就差当面赶着三人出去了。

“俺和爹……”

虎子话说一半,被大丫婆婆打断,“亲家原来是来镇上采买的啊,你们家在那山沟沟,趁着天亮着,赶紧回去吧,夜里山路就不好走了!”

刚说没两句话,就赶人,张大丫眼睛通红,带着尴尬和愤怒之色,她平时为徐家人做牛做马,伺候一大家子,哪有嫂子给二弟一家洗裤头的!说出去也不怕大伙儿笑话,如今就当着她的面,撵她的爹和小弟,张大丫第一次感到悲哀。

嫁到镇上的日子并不好过,开始夫妻还算和美,第二年开始,她一直没有受孕,这风言风语就来了,徐家老大变得不耐烦,赚几个铜板就到外头花天酒地,听说和一个小寡妇纠缠不清。

“哎呀,人都在呢!”

众人正在院中,张大丫的相公,徐家老大带着一个穿着花袄子的妇人进门,那妇人长相普通,用手护着小腹,走得小心翼翼,眼神漂浮不定。

“正好,岳父也在,本来还想着上门通知呢。”

徐老大身强力壮,浓眉大眼,看着倒像是个豪爽的汉子,但是那双眼睛贼溜溜的,看着莫颜就差流口水,一看就是个色胚。

“小翠已经有了我的骨肉,就作为平妻进门吧。”

徐老大本想休妻,被寡妇小翠阻止,她现在有了身孕,不能干重活,身边得有人伺候着,这个张大丫不错,逆来顺受,胆子小,好拿捏,就当丫鬟使唤着。

镇上人家,哪有什么平妻之说,寡妇没进门就有了孩儿,是谁的根本说不清楚,就算是徐家的骨肉,也是苟且出来的。

可是大丫婆婆根本不在乎,想孙子都想疯了,听到那句“有了骨肉”,立刻眉开眼笑,扶着小寡妇进屋,把几个人扔到院中,不理不睬。

“爹,女儿对不起你啊!”

张大丫突然跪在地上,痛哭不已,当年徐老大去求亲的时候,爹娘很是犹豫,觉得镇上的人家,不知道根底,嫁过去未必好,可张大丫很坚持,她觉得自己会孝顺未来公婆,又是个勤快人,一定能把日子过好。

婚后着实过了一年甜蜜的日子,一年之后就开始了漫长的噩梦。

弟弟才十一岁,她这个娘家女儿被赶回来,以后会影响弟弟说亲吧?张大丫突然觉得,自己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张伯含泪眼泪,连连摆手,他是个老实人,一辈子也没出息,遇见这样的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丫姐,你还想在徐家呆着吗?”

一直作为背景板的莫颜,上前一步,问张大丫道。

“不想了……”

如此美貌的少女,整个镇上都找不出几个来,张大丫看莫颜眼生,却未开口询问。

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可是她能去哪里,回家会不会成为爹娘和小弟的累赘?

“大姐,和俺们回家,俺们养你,俺家还有大山哥,就是小丫姐的哥哥。”

虎子放下扁担,拉着张大丫的手,刻意放大声音,“大山哥会打猎,进山一次能打七八只野兔,比村东头的铁柱还厉害,姐,你嫁给大山哥吧!”

“这倒霉孩子!”

莫颜拍了虎子的脑袋一下,竟然打她未来夫君的主意!

“虎子,别乱说。”

张伯呵斥一声,被休妻以后,只能在村里足不出户,想要再嫁,难比登天,而且闺女又不能生育,到谁家都是受苦的命。

房内,众人正围着寡妇小翠问东问西,小寡妇一脸羞涩,打开一个用红绸包裹的玉镯子,“您以后就是我娘了,这是我亲娘留下来的,当做嫁妆,您收好了。”

玉镯的水头不太好,但是至少也要值十两银子,徐老二的媳妇惊呼一声,她没少得小寡妇的好处,自然心也就跟着偏了过来。

“好好好,你怀着老徐家的种,就是咱们家的大功臣!”

大丫婆婆收好的镯子,心里琢磨,这寡妇嫁的这户人家,原是小有积蓄,一出手就是这么好的镯子,指不定还有什么宝贝,她要一点点地哄骗过来。

小翠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道流光。刚才门外站着的少女,美得惊人,这种姿色,卖给大户人家的老爷做小妾,没准能换个百八十两银子出来,她曾经和大户人家的家丁欢好过,听说他们老爷买了一个江南瘦马,就花费几百两银子,她可以肯定,江南瘦马绝对不如眼前这个少女美!

计划说出口,大丫婆婆一听,正是这么个理,看样子,这少女和张家人亲厚,穿的破破烂烂,可能是哪个山沟出来的穷亲戚,只要己方给一点好处诱惑,必定会乖乖地听话。

屋外,几个人正在商议,莫颜不主张休妻,最好是和离,这样名声好听,将来张大丫还能发展自己的第二春。不到三十岁,后半辈子漫长,有人倚靠也好。

另外关于不孕之事,莫颜已经给张大丫把脉,并非发现什么问题,轻微宫寒,不影响受孕,她猜测,十有八九是那个徐老大有问题,至于小寡妇肚子的孩子,嘿嘿,恭喜徐家老大喜当爹。

正如莫颜猜测,小寡妇的孩儿不是徐老大的,到底是谁她也说不清楚,和她有染的男人太多,每个人都很可疑。

等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之后,立刻就急了,寡妇有身孕,传出去被人戳脊梁骨!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赖上徐老大最稳妥。

“哎呦,亲家,这么冷的天,咋还站着呢,快进来暖暖身子。”

大丫婆婆心中有了计较之后,换上一副笑脸迎人的模样,和刚刚的冷脸有着鲜明对比。

“不了。”

张伯摆摆手,他的闺女,自己都舍不得让她干重活,在老徐家做牛做马多年,他这个当爹的怎么也不能不管不顾。

想到此,张伯强硬起来,“徐老大无媒无聘,与小寡妇苟合,我当不起他的岳父,咱们这就请人,写一封和离书,不然,我就算拼着这条命,也要去告官,还我闺女一个公道!”

“干得漂亮!”

莫颜鼓掌,刚才不过是随意点拨,张伯竟然能听懂,可见不是想象的那么笨拙。

本朝法例已经被修改,因为杨小花的案子,禁止民间动用私刑,但是加入一条,无媒无聘苟合者,男子二十大板,而女子轻则板子,重则流放,这是为了约束女子,虽然并不平等。

法例修改之后,还有很多百姓不知情,民间这种事也不少。外丑不可外扬,大家都是私下里解决,很少有人能闹到公堂上,所以大丫婆婆一脸讽刺地笑,有恃无恐。

------题外话------

终于知道为啥妹纸们昨天都不给票票了,我蹲墙角抱头先哭会去,~(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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