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小生当然不想利用佛道神鬼来迷惑赵学东,而且《官场方程式》上面讲的也非常明白:累神于累中之累,暗中之暗,方能处不累而自明。若累神于不累之累,则必遭不明之累,身心疲而无所作为,轻者身陷囹圄之中,丢官弃爵,受不世之苦;重者身首异处,殃及后世,永不超生。故累神而不累者,方能化险为夷、平步险境。
现在想想这段话就再明白不过了,神鬼之事不可轻动,为什么不可轻动,因为动则必须心存善念,若存心不良,就跟那些虚伪佛道高人没有什么区别了。而自己又身处官场,不能像那些虚伪佛道高人一样轻易脱身,必然会牵扯其中,后果肯定是不堪设想。
现代社会这种事情尚不鲜见,封建社会就更是家常便饭了,基本是光明正大的事情,连皇帝老二出行都要选个黄道吉日,更别说地方官员了。
赵学东现在的情况仅仅需要一个能给他撑腰的,让他挺起腰板跟南振海和柴文山说话,至于这个撑腰的是人是鬼,是佛是道都无关紧要了,只要这个撑腰的能让赵学东信服就算。
想到这里,原小生略微思索以请教的口吻问道:“赵书记,在诸神中,是不是玉皇大帝最大啊?”
赵学东正看的入迷,忽然被原小生这么一问,抬头愣了一下,马上呵呵笑道:“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问题了呢,党的干部可不能信这些牛鬼蛇神的事情啊。当然在神话故事中是这么说的。”口气软绵绵的,明显是在遮盖自己内心的想法。
原小生当然也不好直来直去地说,就绕了个弯子道:“其实之前我也不大相信这些东西,可是最近老听人说下家岭那边的玉皇庙里,玉皇显灵。有个老道借玉皇神灵,在那里给人抽签占卜,百占百灵。人站在门外,就能知道来人为何事而来。真是神的叫人不敢相信。而且那老道还规定,每天只占九卦。九卦之后就再不占了。据说县里有些领导和企业的老板经常去那里问卦。而且出手阔绰,一掷千金。”
说到这里,原小生戛然而止,笑了笑看着赵学东的脸色。赵学东果然凝思良久,忽然笑问道:“哪儿有这么神的事情,八成是骗人的。”说完略微停顿了一下,又是一脸严肃地问道:“你知道玉皇庙的具体位置吗?”
原小生就知道赵学东已经有几分信了,马上道:“知道是知道,就是路有些不大好走。翻过下家岭,再往山里走一段路就到了。”
下家岭村跟原小生所在的村子平南村是邻村,距离不到一公里的样子,只不过到了下家岭村基本就快到山脚下了,再往北走就进山了。原小生小时候经常在下家岭山上逮野兔、野鸡之类的猎物,对下家岭山自然非常熟悉。玉皇庙就在下家岭山里,上大学时候,原小生从学校回来又去过两次,从一些残存的文字记载上看,应该始建于唐末之际。
刚刚解放的时候,破四旧,下家岭人把玉皇庙基本给拆了。改革时期,随着人们生活质量的不断提高和社会越来越复杂化,下家岭人就又把原先拆掉的玉皇庙修缮了起来,以期能保佑下家岭村兴旺发达。
也不知道哪年哪月从哪儿来一个道士,入住玉皇庙后就再没有离开,村里也没有人管,权当他是在为村了看守玉皇庙的了。道士在玉皇庙里设堂按香,供奉玉皇大帝真君,同时为一些前来求仙问卜的老百姓占卦打课,收些香火钱,以此为生。这些年随着迷信事业的发展,人们也开始越来越相信神鬼佛道之事了。那道士主持的玉皇庙,自然香火一天比一天旺,当然也是赚的盆满钵溢,前两年听说下家岭村一个寡妇看上了道士,经常到道士那里让道士超度超度,小日子竟也滋润的不得了。
不过因为多数人依然保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那道士在玉皇庙里倒是住的非常安稳。
赵学东凝神良久却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原小生能看出来,赵学东已经有些动心了,只是不好说出口罢了。人在危难的时候,心理非常最脆弱,最容易把情感寄托在冥冥之中的神鬼佛道的身上。
既然赵学东不再说什么了,王清华也不好把话说的太直露,顺手拿了笤帚,将地上的灰尘、烟蒂轻轻地清理了一下,又把笤帚放在门后,装作很不经意道:“赵书记,有个事儿忘了给你说了。平南村的村长杨庆林给我说了好几次了,说希望你能抽时间看看村里的绿化、亮化工程。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完了我也好给他他回个话。”
平南村就是原小生的村子,距离下家岭已经很近了。原小生之所以把杨庆林拉出来,是因为原小生的父亲跟杨庆林的关系一直不错,让赵学东去了平南村,再让去下家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下家岭的村长自己又不是特别熟悉,如果直接把下家岭的村长拉出来,万一出点状况,也不好收场。当然无论如何,都是为赵学东能去玉皇庙做个铺垫,也好让赵学东不至于背负一个迷信的罪名。
现在官场上的人没有几个不信的,但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光明正大地承认。心里信神,嘴上靠党,已经不能算是口是心非,而是权宜之计。
赵学东笑了笑,以玩笑的口气道:“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求人家杨庆林啊?”
原小生脑子急转,马上编了个理由,违心道:“不瞒你说,前两年村里给我家划拨了一块宅基地,比规定多划了一分,村里一直卡住不给办手续,这才……嘿嘿……”
这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村里的宅基地划拨,谁家不想方设法多占一点,何况农村的土地又不是首都、上海大城市的土地,寸土寸金,只要给村长塞点钞票,村长一点头认可,再盖上村委会的大印,也就万事大吉了。
这里面的关窍,赵学东自然非常清楚,管也管不住,要是连村长的这点权利都剥夺了,那村长还混个狗屁啊。原小生既然说出来,赵学东也没有不答应的理由。更何况,他自己也能隐隐体会到,这是原小生在为他去玉皇庙铺路,自然顺水推舟就答应了,只是没有约定具体时间。
从赵学东的办公室出来,原小生就去了食堂,刚进食堂门就碰到了付颖。原小生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付乡长好!”又把自己刚才给赵学东传达她的意思说了一下。当然仅限于汇报付颖对赵学东的“关心”,其他的就没有必要说了。付颖点头笑了笑问道:“赵书记没有说他吃饭吗?”
刚才光顾着给赵学东说玉皇庙的事儿了,倒把这茬事儿给忘了,正要搪塞一下,后面就传来了赵学东洪亮的声音:“小生,跟付乡长说什么呢,说的这么热闹。”口气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出事之前。这让原小生心头马上一震,看来赵学东从那本道教典籍里找到了心灵的寄托。
原小生还没有说话,付颖马上接了话茬道:“赵书记,你身体好点了吧。我看你这就是工作太累了,以后要多注意休息。”
付颖是个精明人,明明知道赵学东害的心病,却说赵学东身体出了故障,装的跟没事人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