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真的,你真要和他们去极北之海?”梅蜜问。
“为什么不?”
“葛兰,你是不是有个做泰尔圣骑士的父亲?”梅蜜在葛兰的胸膛上翻了一个身:“你知道吗?你的勇气与正直让我发憷,一个尖颚港的盗贼什么时候有这种玩意儿了?”
“有什么可奇怪的,”葛兰说:“那是一笔属于巨龙的财产,我认识一个盗贼,他就曾经潜入过巨龙的巢穴,那是普通人完全无法想象的,梅蜜,据他说那个巢穴的地面覆盖着一层耀眼的黄金,而那个巢穴,几乎可以放得下四分之一个侧岛。”
“巨龙们还懂得如何装饰自己的巢穴?”谈到这个就连梅蜜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巨龙的智慧远超过人类之中最聪明的那些,”葛兰说:“不过那个盗贼说巨龙的巢穴中之所以时常覆盖着一层黄金是因为巨龙们偏好将金银的钱币以及器皿堆积起来,让它成为一张舒适的床铺,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张床铺甚至会逐渐延伸到洞窟的边缘——你知道,总有人想要尝试一下,从巨龙这里偷走和掠夺它的金子,而巨龙通常的做法就是喷出一道灼热的龙火将他们一概化为灰烬,龙火的温度足以融化黄金与白银,就像是岩浆,它们融化之后就会流淌到各个地方,嵌入缝隙与洼地,将地面变得平整光滑。”
“听起来确实挺令人向往的。”梅蜜从葛兰的身体上滑下去,坐起身,提起一边的银壶为他们倒了两杯满满的淡酒,她伸出手指放在酒杯边缘,酒杯的边缘很快就开始凝结起冰霜,这个小把戏是她向诺曼的盖文法师学来的。在这个时候,她觉得她和葛兰都需要来一杯冰冷的酒水冷静一下头脑:“但这太危险了——葛兰,你们要从你们来的路走回去——你们想怎么做。伪装?”
盗贼犹豫了一下,“详细的情况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梅蜜,我想我们不会完全地依照之前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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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会完全地依照之前的路线,”凯瑞本说:“至少我们不会穿过整个高地诺曼。”
一张标示清晰的犊皮纸地图在三人——克瑞玛尔,凯瑞本与伯德温之间打开,凯瑞本用一柄匕首虚点出他们将要经过的那些地方,“我们从碧岬堤堡进入鹧鸪山丘,但我们不从鹧鸪山丘往灰岭走,也不往高地诺曼走。我们走这儿,然后穿过银冠密林,进入矮人与兽人的交界地带,而后擦着呼啸平原的尾巴过去,进入永夜海。”
“但如果这样,我们将会面对雪盖沼泽最为广阔的那部分。”伯德温说,如果真是如此,他们可能将会面临有史以来最为艰难的路程。
“比起高地诺曼的那群糟心家伙,还是雪盖沼泽更让人舒服一点。”李奥娜说。
“也许我们还能找到一只大蟾蜍来拖拽我们的芦苇船。”异界的灵魂说。
“如果是走那个方向的话,”凯瑞本说:“当我们走到最深处的时候。雪绒花会密集到即便是芦苇船也无法通过,”他微微闭上眼睛,回忆起他和他的父亲。也就是银冠密林之王英格威一同穿过沼泽的情形,每个还在幼年时期的精灵都会在长辈的扶持下走过整个雪盖沼泽,熟悉它,掌握它并善加利用——绵延数千里的雪盖沼泽是银冠密林的天然屏障,使得上千年来无论是人类还是兽人都难以逾越半步,它的危险被深深地掩藏在美丽而单调的外表下——除了各种各样,就连现在的凯瑞本也未必能够一一辨认得出的怪物野兽之外,雪绒花最深厚的地方,人们所能看到的。只有深碧或铅灰的天空与一片白茫茫的地面,就连一两株孤零零的枯枝野树都无法找寻得到。白色的绒花又厚,又密。又轻,就连人类走过掠起的微风都能把它们卷到几尺的高空,更别说是真正的大风了,大风降临时,掀起的“暴雪”甚至比呼啸平原的暴风雪都要危险,毕竟暴风雪中的雪是可以融化的,而雪盖沼泽的雪是柔软却又坚韧的,它们会钻入你的眼睛,鼻孔,耳朵,把后者堵得严严实实。
“还有白光症。”李奥娜说,她是高地诺曼的王女,高地诺曼有四分之一的土地一到冬季就会被风雪掩埋,所以她对这个情况很熟悉,在诺曼人还在帐篷居住时,他们在大雪后出去狩猎的时候,会有一些老人与残疾的,病弱的人走出去将树木上的积雪摇晃下来,这样接下来走出来的战士就不会受到兽神卡乌奢的诅咒了——据说这个方法还是一个伊尔摩特的牧师教会他们的,虽然就连部落里最为学识渊博的祭司也没能听懂所有的话,但他们总算是知道了,人类不能长时间地注视没有一点颜色的雪地,如果这样做了,他们的眼睛会疼痛,会流泪,看不见东西,但如果有点颜色让他们看到,这种情况就可以避免——那些老残病弱一般不会回到帐篷里,如果回来了,他们也很难继续活下去,因为他们本来就无法狩猎和采集,加上遭受了诅咒的眼睛,他们就连鞣制毛皮和处理腌物的能力都没有了。
还有一个最普遍与最不可避免的问题,那就是被雪绒花掩藏在下面的暗流与沼泽,雪绒花确实很厚,很柔软,但它们的独特构造可以令得数十磅的漂浮在只有一尺见方的水面上也未必会下沉,当你挣扎着在雪盖沼泽中徒步前行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就此没顶,而且一旦你掉下去了,或是跌倒,旁边的人可能连救援的机会都没有,绒花层瞬间就可以吞没一个高大的兽人,遑论普通的人类。
但精灵可以,他们特殊的躯体令得体重与身高完全不成比例,他们可以在积雪上行走不留足印,当然也可以轻松愉快地在雪绒花层上行走。就连新开的雪绒花也只能没到他们膝盖的位置,或许还会有人提起施法者们,雪盖沼泽是个天然的迷锁型地区。传送类法术不能使用,但他们有飞行术啊——问题是飞行术并不是没有失效时间的。一个法师曾经另辟蹊径变形成飞行速度最快的尖翼雨燕想要借此飞过雪盖沼泽。结果他发现雪盖沼泽虽然不会影响变形术的使用,却会影响鸟类或是野兽对于方向与距离的感应,如果不是他也算得上经验丰富,心思缜密,发现异样后就不再深入,他很有可能就此如其他不幸地罹难者那样,永远地沉睡在这片白色的土地上。
“我们没有其他的路线可以选择吗?”葛兰问。
“这条路线最近。”异界的灵魂说,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我们有很多时间。”盗贼说。
“但那样追捕我们的人也有了更多时间了。”李奥娜说:“尤其是我的叔叔。”在诺曼的继承法修改通过之后,如果李奥娜能够摆脱自己加在身上的桎梏,她的位置甚至还在她叔叔的孩子之前,虽然也不知道她的叔叔是不是还能有自己的孩子,但他一定很不愿意让李奥娜获得更多的助力以及完好无缺地生存下去。
之前他们也讨论过是否要让李奥娜留在龙火列岛,但分析过现在的情况后,他们发觉,除非银冠密林能够庇护李奥娜,不然李奥娜留在侧岛说不定要比和他们一起进入极北之海更危险一点——白塔的瑞意特与瑞卡已经证明了施法者们可以有多么地卑劣与无耻,克瑞玛尔与凯瑞本一旦离开。侧岛上的施法者就只剩下了诺曼的法师盖文和罗萨达的牧师亚戴尔,李奥娜并非不信任他们,但他们也有着自己的职责。别忘记侧岛周围还有着那么多双贪婪而又虎视眈眈的眼睛——而且就算他们愿意放下自己所有的工作,也未必能够做到不留一丝疏漏。
最主要的,李奥娜并不是那种喜欢藏在尖尖的高塔上等着王子来拯救自己的公主。
但相对的,如果带着李奥娜,就代表他们将会要带着一个最美丽与最昂贵的靶子远行了。
“隐瞒,”凯瑞本说:“就像我们离开侧岛那样时那样,直到无法隐瞒,之间的时间拉得越长越好。”
“我只担心那些侏儒。”葛兰面色阴沉地抚摸着自己的匕首:“他们几乎没有忠诚可言。”主岛的爆发惊吓到了所有的侏儒,东冠领主辖下的很大一部分侏儒都跑过来侧岛要求住在这儿。因为他们觉得有着一个海神之眼的岛屿是绝对不会受到巨龙青睐的,就算是。他们也可以用水来熄灭火焰,为此他们还试图在海神之眼上架设各种器械。为此骑士修不得不带着他的士兵将这些吵吵嚷嚷,牙尖嘴利(纯属字面意义)的小家伙们赶走,因为这个,连续好几天他都在自己的帐篷或是房间外发现了陷阱——用他自己,不过侏儒们或许也考量到这个骑士是深得新主人信任的,陷阱中布置的机关并不致命,顶多只是让修受了点轻伤并且臭烘烘的。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李奥娜说:“我们还需要他们。”如果他们真能获得金属龙的遗赠,那么接下来就是招募更多的骑士与士兵,按照此时的法律,骑士与士兵们是需要自己携带武器与盔甲,还有马匹以及其他用具的,但如果招募他们的领主或是国王能够提供上述物资的话,毫无疑问,他们的力量将会变得更为强大,还有伯德温的士兵们,他们是被狄伦驱逐的,只允许骑士们带走自己的武器,而士兵们只有一柄长矛,在走出荒原的路途中,为了抵抗盗贼与兽人他们的装备也损失了不少,在碧岬堤堡固然得到了一些补充,但在龙火列岛上,所有的武器与盔甲即便每天保养,一年半载也要重新更替一次——龙火列岛上的海风携带着浓厚的水汽与盐分,精钢之外的金属武器与盔甲都很难抵抗得住它们的腐蚀。
人类的工匠几乎都在各自的领主辖下,可以说是一份最为重要的资产,而且他们的效率根本无法与侏儒们相比,质量更是天壤之别,李奥娜当然不会因为侏儒们不够忠诚就因噎废食,至少在侧岛的位置还很稳固的时,侏儒们是会好好安心工作的——还有让侏儒们为之心虚的是,前一阵子突袭侧岛的术士正是他们之中最可敬的长老之女亲自带进岛内的,虽然那位长老一再申明自己对此一无所知,而他的女儿也只是受了欺骗,但李奥娜只看结果,结果就是如果不是克瑞玛尔等人援救及时,她又遇到了发疯的安芮,这件事情的结局可能不会像现在这么美好。
说起来他们还真是挺幸运的,当时灰岭与银冠密林几乎可以说是全封闭了,但凯瑞本的姬鴞哥舒拉却因为喝多了侧岛用甘蔗和甜菜的残渣酿制的土酒而陷于酩酊大醉中,以至于没能跟着自己的伙伴一同返回密林,等它醒来的时候,正好一头撞上了亚戴尔,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得多了,它从侧岛飞到碧岬堤堡,稍加休憩后又从碧岬堤堡沿着星光河往上,一路飞到灰岭之中没有一丝停歇,在掉进凯瑞本怀里时它的翅膀都僵硬了,也幸好如此,凯瑞本立刻向密林之王英格威请求暂时打开屏障,从万维林提走了沉迷于阅读与记忆的黑发施法者,在法术与星光河的掩护下,在未曾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入了白塔。
侏儒们当然应该为此付出代价,李奥娜要的并不多,而且她还会给他们金子和宝石,侏儒们最喜欢的那种报酬。
李奥娜注视着伯德温,曾经的圣骑士几乎已经恢复到了他还在雷霆堡的时候,无论是灵魂还是身体,这让王女又安心又快乐,但她没能注意到葛兰也在注视着她。
李奥娜会跟随着施法者与精灵前往极北之海,路途虽然危险但可以想象得到她会是第一个受到保护的人,但梅蜜呢?盗贼不由得心烦意乱,他知道盗贼的做法,就算梅蜜只是他们队伍中可有可无,最无价值的那部分他们也会想要试试能不能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他甚至想要让梅蜜躲藏到他所熟悉的尖颚港去,但那儿有德雷克,还有抛弃了他也被他抛弃的公会,昨晚梅蜜试探着问他是否能够放弃这次任务——他不能,就算克瑞玛尔不是他的主人,他也需要从侧岛主人那儿获得支持与帮助,不然他永远只能做个拥有寥寥几个不甚出色的盗贼,或说偷儿的小公会头目,只要他的公会解决了现在最让他们头痛的“细网”,从而有时间与有兴趣来摆弄他这颗小棋子——他随时都会被碾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