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巴托。
王帐内,伊稚斜端坐在狼皮垫上。
其下首位坐着一个身形瘦小,眼神内敛的匈奴人。
他是匈奴新任中军大将托曼。
托曼原是都尉之职,作战勇武,但还够不上中军主将的位置。
只是眼下匈奴将才凋零,被某个十八岁的人打死的贼多。
苣都不在时,王庭座下兵马的最高指挥就成了托曼。
帐内另一人是大萨满菩古纳。
还有一人肤色白皙如玉,高鼻深目,正是维娜。
其坐在帐内,穿着轻薄的软皮袍,香肩半露,修长的双腿绷紧,有种隐藏的野性美和雌豹般的力量感,让帐内多了几分明艳。
伊稚斜和托曼的眼神偶尔会落在她身上。
帐内中央,黑气翻腾,悬着一只黑色的球状物,是一只鹰瞳。
其内映现出的情景,正是从草原方向往南眺望,能见到的大汉国境。
经过封禅,汉地涌动的紫气,像海潮起落,又如一座大山,巍然壮观,让人生畏。
“传来的消息,请求我们和南边的国家一起推动力量,威胁汉地,干扰他们封禅。”
伊稚斜道:“大萨满可能看到,南边的国家出手了吗?汉的国运增长,似乎没受什么影响?”
菩古纳道:“我观望到极南的方向有气机变化,对汉形成了冲击。”
伊稚斜冷笑:“结果呢,有什么用?”
菩古纳微微摇头,表示不确定结果。
伊稚斜换了个话题:“‘他’让我们出面形成牵制,说会趁机破坏汉的根基,可有消息?”
菩古纳再次摇头:“没有。”
————
长安。
未央宫深处,一座阴冷晦暗,多年没人居住的宫阙。
这里是一座冷宫,有犯过错的后宫妃嫔,会被赶到这里居住。
此时,冷宫空置,却有一名内侍出现,取出一部‘周说’。
周说就是虞初身为小说家,曾一度行销天下的书籍。
而虞初是子的弟子之一。
子在小说家方面的能力,比虞初要高深的多。
当身为暗子的内侍取出周说,其书简内有字体交织,构建成一个书内阵列,发出微光。
下一刻,彼端便传来厚重无比的一股道力。
子手持道简,以周说为媒介,横穿虚空般,出现在未央宫的冷宫内。
他在道门隐藏多年,先学道,而后取得道简,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眼前的谋划。
也只有道祖留下的道简,能帮他破开未央宫的封禁,帮他扰乱气数,蒙蔽皇帝的感知,不知不觉的进入未央宫,完成他想做的事。
出现在未央宫内的子,被道简的力量遮掩,保持着朦胧不清的身形。
他看向那个自己埋了多年的暗子。
想在未央宫种下暗子,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但并非没有空子可钻。
暗子是个消瘦的中年人,恭敬的站在一旁。
子过来后,突然屈指轻弹,暗子的眉心破碎,毫无防备的被击杀。
这种暗子只能用一次。
既然完成了使命,杀了他才能保持某些可能被人追溯出来的线索。
所以子毫不犹豫。
他很谨慎的放出神识,探查冷宫附近的一小片区域。
冷宫孤寂,周围没有任何人存在。
子朦胧的面孔上,嘴角似乎挑了挑。
他又取出一副图卷,居然是未央宫的建筑布设图。
未央宫按秦宫所得仙宫卷,改造而成,果然逐一印证……子以道简催发气机,那图卷拉伸开来,烙印在地上。
他在图卷上跨出一步。
卷上阵纹流转,情景变化。
子再次出现的位置,正是未央宫内本不该存在,无人能找到的那座秘库外。
未央宫内守卫森严,但唯独这座隐藏的秘库,既然能进到这里,反而没有守卫存在。
秘库外,紫玉大门密闭。
子身形幻化,瞬时便在秘库周边,走了一圈。
他没有选择大门。
那门上禁制诸多,稍有人碰触,就会惊动皇帝。
包括整个院落都有禁制,但子似乎对这里的环境,布置,了如指掌。
他在一侧的墙壁外停步,取出一支青铜笔。
他握持的道简内,有道力与笔锋相合。
子执笔在墙壁上勾勒出多个符号,遂又取出第二份图卷。
这图卷为银白色,帛书的材质。
图卷展开,是一个八卦般的玄奥图案。
他把图卷挂在秘库外的墙上,八卦旋动,表面流转出水波样的纹路。
子迈入图卷的水波纹内,如同穿过一层水幕,竟跨越了秘库外墙,以匪夷所思的方式进入秘库。
他驻足而立,扫视周围。
此刻的子,头悬道简,气息和道力交融,如同隐身,瞩目秘库深处。
那秘库内,是大汉国运最浓重的地方。
国运气息流淌,宛若紫色的湖泊。
记录着大汉万民名讳,讯息的万民册,汉之国玺,社稷图等数件至宝,凌空悬浮。
原本盘卧在国运之气核心处的国运之龙,和皇帝一起,去了泰山封禅地,在接引天地之力,滋养己身,不在秘库内。
所以子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他一步跨出,来到秘库深处,那几件国运之物前方。
嗡!
国器震动,像是察觉到了外来者。
此时子取出第三副图卷。
那卷上有殷红的血色泛起,子以法力推动,卷中血色倾倒出来,如一场血雨,落向那几件国器。
要知道汉之国运是山河大地,万万千千汉民所共聚形成的。
民众安居乐业,国泰民安,对大汉认同越深,汉的国运自然就稳定厚重。
这几件国器,某种意义上,也相当于是以万民共聚的气数在滋养。
反过来,也只有万民的血,怨气,能在一定程度上,压制国运,国器。
此前子蛊惑刘迁,图谋刘迁避难的小国内的百万人口。
那些人口本是汉民,多年间被淮南王暗中转移出去。
子取出的图卷里洒落的血,就是取自刘迁所掌握的小国民众。
当图卷洒出血雨,便是一种引子。
远在刘迁隐藏的小国内,有民众,身上血气突然被一股力量抽离,身体肉眼可见的干瘪狰狞……这种变化以惊人的速度扩散传播,波及的人越来越多。
秘库内,子祭出的图卷上,出现民众哀嚎挣扎,面孔扭曲的瘆人情景。
那图卷上的面孔不断增多,密密麻麻。
这是一种邪戾的巫蛊之术,媒介被子诱发后,在刘迁掌握的小国扩散,过程中的血气,怨气则被子取出的图卷抽取,洒落在汉的国器上。
这血气中,蕴藏着无数因此而死的人的负面情绪。
正是普通民众共聚的怨气,才能在一定程度上,压制这些威能无限的国运之物。
不过最多只能压制片刻。
子利用这一刹那,做了两件事。
他从指端逼出一滴自己的血,将其滴在记载着大汉万民名讳,得国运滋养的万民册上。
子的血勾勒出一个咒文,均匀融入万民册,与其上无数民众的名字交融,隐入其中。
他做的第二件事,是从国运之气深处,本不可见的位置,摄取出一个长颈小瓶,尺许高,通体如玉,并挥动道简,切断了这小瓶和国运相连的一股微妙气息。
当小瓶入手,子欣然而喜。
他为了这次进入未央宫,等待机会,布置环环相扣,终于达成所愿。
小瓶在手,子已是激动的轻微颤栗。
此时那无数人悲戚哀嚎的画卷,再也压不住几件国运之物。
眼见这几件器物震动。
子又探手抓向所有器物中间,放置的镇国玺。
但那国玺蕴含着神州山河之重,子的力量也只能让国玺震动,居然没能抓起来。
“有很多人将死……”
子冷笑一声,放弃抓握国玺,身形消失,从来路离去,瞬间没了踪迹。
就在他离开的下一瞬,秘库大门震动,皇帝刘彻在泰山生出感应,以国运加身,横跨虚空归来。
他身后伴行的是霍去病和卫青。
仨人步入殿内,皇帝往国运汇聚处看了一眼,伸手虚握,紫色国运气息内,浮现出一幕画面。
那是一个虚虚幻幻的身影,正在急速移动,往西向而去。
“敢来未央宫拿朕的东西!”
皇帝闪身步入虚空。
卫青持握帝钺,也和皇帝一起消失了。
霍去病却是发现自己的灵蓍兵符,在识海旋动,诸多符号交织,进行推演,最后指向东方。
霍去病犹豫片刻,和皇帝,卫青选择了不同方向,加持走为上,隐迹如一缕流光,往东追去。
他出了长安,按灵蓍兵符的指向追赶,一路往东,如光飞逝。
转眼间,霍去病来到骊山秦岭一代。
“始皇陵!”
他旋即进入秦岭山区。
不久之后,在一座断崖下驻足。
仰头看去。
这里却是上次发现,子在秦岭的一座山崖上,建造栖身殿宇的地方。
上次带道尊过来,找回两枚道简。
霍去病腾空而起,再次进入那座悬崖上的殿宇内。
殿内静悄悄的,上次带众人来,已仔细搜查过。
霍去病在内外查看,没有任何发现。
他来到殿宇入口,扫视周边群山,露出思索神色。
灵蓍兵符流转推演,将他指引到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
能出入未央宫的秘库,子必定谋划推演过相关步骤,和诸多应对手段。
包括如何撤走。
皇帝去追的方向,未必真能追到子。
霍去病没去,是想多一个追查线索,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但这座子的秘密栖身处,没有发现。
霍去病沉吟沉吟,遂对附近区域展开探查。
他发现自己若是离开子的栖身之地稍远,灵蓍兵符就会推演指向,让他回到这处半空的崖壁殿宇方向。
茶盏时间后,霍去病伫立在子建立的崖壁殿宇百丈外。
这里有一个鹰巢,建在崖壁上,和子建造的栖身之地,隐然相对。
鹰巢已经废弃,并不起眼。
但霍去病打量片刻,探手进入鹰巢,摸索起来。
子在崖壁上建了一处秘窟,放置两枚道简,地处隐秘。
不论是谁找到其所在的隐藏栖身之处,都会以为那是子最秘密的藏身地。
但更隐秘的布置,其实藏在对面的崖壁上,这处废弃的鹰巢里。
子应该是有某些特殊原因,必须在附近停留一段时间,出于更隐秘的考虑,才用了这种声东击西,近乎灯下黑的手段。
在栖身地附近,还有一处布置。
当霍去病在鹰巢里摸索片刻,鹰巢下方,一条崖壁上的裂痕,无声无息的侧分开来,露出一个可供一人出入的崖壁入口。
霍去病艺高人胆大,闪身便进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