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璃身处这间漆黑丝毫没有光亮的屋子之中, 什么都看不见,这里已经是这座宫殿的尽头,绝对零度的气息让火璃都觉得有些冷。
她不明白, 孔雀女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又不言不语。
“修焱应该已经告诉你, 我不能复活伏羲。”火璃打破此间沉静, 先开了口。
“你究竟是不能, 还是不想?”孔雀女冰冷的声音传来,让火璃胸口一滞。
“你究竟,想怎么样。”火璃握紧袖中的手, 她不明白,这个拥有极端爱恨的女人, 到底想要怎么样, 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复活伏羲, 而她,却始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认为她是不想复活伏羲?
回应火璃的,却是这间屋子一一亮起的光,冷色的白光照亮了整间屋子,火璃这才看清楚,这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
这间屋子最显眼的地方, 便是那张寒冰床了, 四周什么都没有, 空旷得像遗世独立, 墙上也不像其他宫殿之中一般拥有装饰, 这间屋子的墙壁之上,都是一男一女的画像, 女子笑魇如花伏在男子膝上,男子大手抚摸着她的发,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一幅幅全都是这两个人亲密的画像,火璃一眼就看出,画中女子便是孔雀女,那么,那个男子,应该就是伏羲。
“好看吗?”孔雀女站在火璃身侧,火璃有些受惊吓,撤过头看着她。
孔雀女却是不理会她,移步上前。用手轻轻抚摸墙上的画,抚摸那画中伏羲的脸,脸上看起来似在回忆又似在难过,很快她又笑出声来,笑得有些癫狂,又有些颓废的绝望,她转过身来看着火璃,火璃却是被她的样子吓得说不出话。
她那双已经凹进去已经成了两个窟窿的双眼里,流出了黑色的眼泪,她的嘴角还带着那样诡异的笑容。
“自他离开之后,我再也不敢,再也不敢来这间我们曾经住过的屋子,这些画,都是他亲手画上去的,他曾说,日日看我都看不够,他还说要将天界送给我,可是,可是他却只留给我一具浑身是血的躯体,和一具承载他毕生功力的古琴…”
孔雀女的神情变得悲怆,她搭在墙上的手握成拳头紧紧收在一起,指甲扣紧肉里,她像浑然不知一样,漆黑的眼窝之中,却好似拥有无尽的悲凉。
她又向那张寒冰床走了几步,“我不要古琴啊,我要那么一具死物有何用?,我要这满墙壁的画有何用?要这一具冰冷不会动不会说话,不会开口唤我,不会再睁开眼看我一眼,不会再对我笑,不会再用那双手温暖我的尸体有何用!”
她伏在那张寒冰床边上,跪坐在一旁,黑色的眼泪顺着她的面颊流下来,火璃开始觉得她有些可怜。
她抬起寒冰床上那人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上,声音又突然变得肃冷,“这一切,都是天界人害的!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错!都是你们的错!没有天界的突袭,我家人族人不会死,没有天界那一群不讲信用的神仙,君上不会死,不会和我分开,不会离开我,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不会,不会,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错!”越说到后面,她时而低喃摇头,时而狠戾凶绝。
火璃看着这样的孔雀女,她已经疯魔了,已经将自己困在那无尽的回忆和折磨之中,极端的爱恨,已经让她一点一点的崩溃瓦解,彻底疯魔,如今的她,也只是凭着几千万年极端的爱恨和执念支撑到现在,属于她自己那微小的意志,已经在家人族人和挚爱伏羲的死之中,逐渐被爱恨消磨斩杀,她将自己囚禁在这样牢笼之中,承受着双重的折磨,早就已经不堪一击。
孔雀女再度站在火璃面前之时,已经掐住她的咽喉,动作之快到火璃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你不能也好,不想也罢,我不管怎么样,一定都要让他复活,你根本就没有选择,你不要以为身负业火,我就不能将你怎么样,只要我想杀你,你就一定会死!”
火璃被孔雀女掐得有些透不过气,双手搭在她的手上,想要挣脱,正当想要放出业火的时候,孔雀女却将她甩了出去。
火璃伏在地上摸着脖子,不停的咳嗽,一张脸苍白得无血色,脖颈之处又疼又痒。
孔雀女却是说完这一番话就消失在原地,可能这个地方,她待的越久,自己就会越不受控制罢?她就这样走了不怕自己会毁坏伏羲的尸首?是觉得她没有那个能力,还是认为她不敢?不管是因为什么,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火璃伏在地上缓和了一会,便站起来朝着那寒冰床走去,这寒冰床的寒气逼人,她这种天生从业火中来的人,都觉得有些冷。
这是火璃第一次接触大荒蛮神,这个人光从面容便能看得出生前是何等荣耀何等骄傲,一张脸英气逼人,若是睁开眼睛不知是何等威严,这样一个大荒时代来的神,竟然会为了一个魔族女子堕魔,火璃又转眼去看墙上的壁画,这个男人在看着孔雀女的时候,面容上展现的无一不是温柔。
画中人为她绾发弹琴,为她描眉点唇,为她披衣御寒……
一切都显得那样美好,火璃能够想象当时这两个人是多么幸福,可是为何一切都一夕之间崩塌了?当真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天界人的错吗?
火璃走到墙壁的尽头,那里画的却不是两个人恩爱的画面,而是伏羲堕魔的画面,光是看着壁画之中的场景,火璃都觉得震撼,要有多大的勇气和决心,才能不顾天地变异,废弃自身原有的条件,度化成魔?
伏羲神,到底是怎样一个帝君?为何可以这样无所畏惧,为了孔雀女奋不顾身,火璃再次走到寒冰床前。
看着床上那个紧闭双眼没有呼吸的人,额间鲜红的堕魔印记依旧夺目,火璃有些忍不住想要去触碰,才刚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堕魔印记,却被一道声音惊得收回手。
“你想做什么?”
火璃回头,却看见修焱快步而来,神色有些担忧,好像生怕她做出什么事情来。
“没想做什么,只想看看他堕魔的印记罢了,你不必这样紧张。”还以为孔雀女对她无所防备,原来却是让修焱来盯住她。
修焱听后便放松下来,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于敏感,明知道她不会做些什么,看到她向帝君伸出手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担忧,是他太过于防备了,毕竟帝君在他心中,是不可替代的。
“我没有想到你会这样防备于我。”火璃看着修焱,他从来都是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可是这些时日在魔族的他好像越来越不安。
“帝君于我而言,有救命之恩。”修焱沉眸不看她,他这些日子太过于纠结,内心总是在不停的挣扎,他心里的天平,更是一天一个样子,他差点觉得自己是不是快要疯魔了。
火璃没有说话,当初第一个站出来让伏羲成为九幽魔族帝君的人,便是修焱。
“在我第一次即将进化之时,受不住猛烈的滚滚天雷,快要撑不过去的时候,帝君路过那处救了我一命。”修焱说得非常简单,但是那一日他永远都忘不了,他在皮开肉绽就快死的时候,是帝君替他挡了最后一道雷,帝君那样风轻云淡的笑着,他说:“念你和我差不多的份上,救你一命罢,他日你可要记得还给我啊,小蛟龙。”
于是他永远都记得,伏羲帝君,救过他一命,他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不管帝君那一句是开玩笑还是随便说说,他都认真的记住了,后来他没有想到会在九幽魔族遇见帝君,正逢天界和魔族大战之时,既然帝君不愿和天界人再为伍,魔族自然是万分欢迎,他自然就提出让帝君做魔族的王。
他一心一意跟随帝君,想要报救命之恩,可是帝君却好像忘记了这回事,也忘记了他曾经救过一只血蛟。
后来,帝君攻上天界,他跟随帝君上战场,为帝君铲除阻碍,却不想帝君还是落败在天界人手中,其他几个人跟随帝君的人,为了让帝君撤离,便拖住天界人让他们先走,可是半路帝君已然支撑不住,帝君说他大限将至,将一身功力注入古琴之中,交代他带给帝后,还有话未说完便身陨,他承受着悲痛将帝君的遗体和古琴带回九幽,从此帝后彻底疯魔,九幽魔族支离破碎,他跟随帝后伏蛰至此。
“如此,我要怎么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火璃反问他。
修焱没有想到她会外提这件事情,“我说过,你自我手中生,也在我手中死,不必报答什么。”
“既然如此,你不是也替伏羲完成遗愿了?为何一定要执着于他复活?你认为这样是对他的报答?”火璃往前走了几步,“修焱,你知不知道,你们在逆天而行。”
“帝君本不该身陨,我等此番作为何来逆天而行一说?”修焱不甘心,他知道自己的理由有多了笑,可是他们已经伏蛰了千万年,他们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