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努力。”李沓子笑容满面的点点头。
即使升起太阳,吹来的风,也是让人哆哆嗦嗦。因为早晨的雾气没有散去,李沓子仍然要走在道上面。此时此刻,一个男孩从前方来了,距离越来越近,李沓子才看见脏兮兮的脸蛋,衣袍沾满泥土,脸上并没有泪水。
李沓子莫名觉得很心疼,抢了擦身而过的老朽的一串糖葫芦。蹲在原地等待,男孩靠近,李沓子发现并不是穷苦人家,原来是朱小将,心里头更加愤怒,认为只有富家子弟才能欺负别人。
朱小将一直是低着头。
“等下!”李沓子喊道。
朱小将露出警觉的眼神,就像盾牌一样刀枪不入。但是,自身被欺负的惨状,让朱小将不想停下脚步。眼睛充满了怒火,也不敢对眼前的男子发脾气。
“你为什么不还手?”李沓子问道。
听到这样的话,朱小将产生纠结,在反击和听话的岔路口徘徊,也就是走来走去。朱小将认为要听取私塾先生说的话,而不是第一次遇到的男子,手里还拿着抢来的冰糖葫芦。
“但是,如果我还手的话,不就跟他们一样是恶人了吗?”朱小将虽然没有抬起脑袋,但是回答了。
“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你还想让别人施舍同情吗?”李沓子说道。
“他们不会,但是我也不能,一旦动起手来,幸福的生活永远回不到以前。”
“这种自卑的话,只有小孩子会讲出来,简直是笑掉大牙!”
“我本来就是小孩子。”
“不跟你废话。我知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每到放假回家,你都走这条路。等下,才过去一个月左右,你怎么背着布包跑回来了?”李沓子露出疑问的眼神。
“饿了,我出来买东西,这也不行吗?”
“那你把这串糖葫芦吃掉。”
“不要!我姨父说不能乱吃陌生人的东西,万一下毒呢。更何况,我又不认识您,再见。”
“黄驹卫吗?”李沓子一脸嘲笑的表情,“他已经跑了。”
“不会的,我姨母说他去参加科考了,半年以后就会回来。”
“今年科考举办在别的地方。”李沓子偏头一笑。
朱小将如同晴天霹雳,还要强忍着心中的伤口,眼睛里面转动泪水。这几日以来,听到的传闻果然是真的,最疼爱自己的姨父跟别的女子跑了。
李沓子忍不住笑出声音。
“即使您说的话是事实,我也相信他会回来,”朱小将说道。
“为什么?”
“因为……他还没有找到一幅画像。”
“少女?”
“嗯。”朱小将点点头。
一听到朱小将的回答,李沓子激动万分,就把朱小将拉进旁边的饭馆,然后点了一桌子好菜。
朱小将坐在木椅上面,疑惑半日,这名不认识的男子为什么对那幅少女画像感兴趣,弱弱的问道:“您是何人?”
“哦,差点忘记自我介绍!我是李一烽的叔父。”
然而,朱小将并没有听说过,连忙摇摇头,悄悄的离开木椅。
“不要着急嘛!”李沓子一把抓住,突然满脸笑容,对着朱小将说道:“我是李员外的兄弟。你应该听说逃婚的张青吧,我就是她夫君的叔父,你如今明白了没有。”
朱小将稍微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小二端来一盘菜,小心翼翼的摆放在桌面。
一直想要离开的朱小将,闻到了炒菜的香气,又偷偷坐回去。
“今日我们能碰面,说明非常有缘分,你可要多吃一点。”李沓子说道。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您为什么请我吃饭?”
“刚才你提到了少女的画像……”
“是的。”
不知何时,掉进请客陷阱的朱小将,已经透露出真心话,李沓子根本不用刨根究底。
“您想知道什么事情?”朱小将拿起筷子,猛吃起来。
可能是朱小将身上脏的原因,狼吞虎咽时,李沓子看得有点心疼,时不时帮忙倒水。
朱小将没有抬起脑袋。
李沓子笑着说道:“我刚刚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侧坐?”
朱小将不想开口,继续吃着桌上的饭菜。
李沓子赶紧站起来,移到了左边,正当坐在木椅的时候,“咚咚咚”一声响起,听到攀爬的声音,餐桌随之震动起来,疑惑不解的李沓子低下脑袋,只见朱小将趴在下面,双手抱头正在瑟瑟发抖。立马察觉不对劲,把庞大的身体蹲下去,顺走拿了一盘鱼翅。
鱼的香气填满桌底,朱小将缓缓地抬头,直勾勾的盯着李沓子,准确的说,是右手里面,有一盘鱼翅,口水流出来了。
李沓子漫不经心的看着朱小将,望眼欲穿的神情,不经意间露出两排牙齿,并没有笑出声音。
鱼翅的香气非常诱人,朱小将一忍再忍之下,把盘子和鱼翅抢过去,放到地面以后,毫无形象的吃起来。朱小将已经消失富家子弟的模样,如今只是饿肚子的小可怜虫。
李沓子伸出双手,从桌子上面再拿来一笼包子,这是小二刚放下来。在左手打开盖子,热气扑向脸颊,烫得李沓子五官扭曲!
原本狼吞虎咽的朱小将,看到了变化多端的表情,忍不住大声笑起来,后脑头碰撞了一下桌板。
这个时候,李沓子大笑不止的直起腰杆,并把手里的一笼包子放在桌面。
随着一大一小的笑声响起,李沓子弯下腰,就把朱小将扶起来,顺便提走空的盘子。
等到李沓子和朱小将坐在木椅,周围投来异样的眼神。
李沓子说道:“哎呦,点的菜完全不够吃,我都还没有动筷子呢!都被你造完了。”
朱小将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原本笑容满面,突然换来愧疚的眼神,一直注视着小二的方向。
李沓子问道:“你怎么了?”
朱小将没有回答,总是向着远处的小二眼色,急躁的双手无处安放。
李沓子这才明白,原来朱小将想让小二过来,却不敢喊出声音,然后笑道:“不用了,我今早出门的时候,已经吃过了。”
听到李沓子说出解释的话,朱小将总算露出笑容,端正的坐在木椅上面。
“对了,我还有很多问题,你可以回答吗?”
“当然。”朱小将一边点点头,一边摸着饱饱的肚子。
李沓子问道:“你在哪里看见那张少女的画像?”
“私塾。”
“真的吗?”
由于肚子太饱,慢慢的产生胀气,朱小将突然打了一个嗝。
李沓子继续问道:“你能带我去吗?”
“不行。”朱小将使劲的摇了摇头,“其实我是偷跑出来。”
“好吧!我真的不应该让你想起伤心的事情,以后要是见到那群小孩,我绝对会替你报仇。”
“没有关系,他们也是被年纪大的孩子欺负,看到老实巴交的我,肯定是挨打的对象。”朱小将一边拍了拍衣袍干掉的泥土,一边说完,“我告诉您私塾的地址吧。”
“好,我正巧有一整日的时间。”
“等下!”朱小将从布包里面掏出东西,是一张纸和毛笔,然后蘸了一下杯子里面的水,认认真真的写着,“征文书堂。”
“征文!是不是周征文?”
“嗯,您认识先生吗?”
“他品格高尚,在京师算是有名气。”
“哦!”
“对了,你刚才为什么走那条大道?”李沓子瞄了一眼朱小将。
“因为……”
“因为你想把自己的书抢回来,对吗?”
“嗯。”
“但是,你完全可以跟那位先生讲啊,为什么不告密?”
“他们会加倍打我。”
“听闻朱魁武功高强,也经常教你一些招数,就连大人也不是你的对手。”
“可是……”朱小将紧紧抱着唯一没有被泥土沾染的布包。
“你是在保护它吗?”
“嗯。”朱小将疯狂的点点头,“这是我母亲买的,不能让那些恶人抢去,受再多的伤害,我也是值得的。”
“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李沓子笑容满面的说道。
“很多关心我的人,都说不要动手,一旦越界,我如今拥有的一切,将不复存在。”朱小将摸了摸布包,一本厚厚的书探出角来。
“最近私塾教这种难懂的内容吗?”
“没有。这是先生给我的,看完了还要还回去,要不然又被烧……”朱小将停顿下来,脑海里面又出现那个身形。
“你怎么了?”
“没事。”
李沓子莫名其妙的心疼起来,看着朱小将悲伤的表情。不过,朱小将吃过饭以后,嘴角沾了馒头渣子,李沓子慢慢的伸手过去,完全抹掉干净,心里头舒畅了很多。
朱小将天真的笑道:“谢谢,您真是一个大善人。”
“哈哈。”李沓子发出爽朗的声音,也许只有孩子看出自己的本质,无奈又欣慰地笑出来。
朱小将整理着脏兮兮的衣袍。
李沓子站起来。“我带你去买新的,怎么样?”
“不用了。”朱小将挥了挥小小的双手,“我不能承受更多的恩惠,长大以后,就会变成吃软饭的人。”
“你说得对!”李沓子一脸惊讶的点点头。
“那我先回家了。”
李沓子看了一眼门外:“太阳还没下山呢,如今才是辰时左右。到了家以后,你姨母问起来呢?”
“先生临时有事。”朱小将柔软的说道。
“不行。”李沓子往杯子里面倒满水,接着说,“就放一日假吗?是不是又去打架了?”
“这个……”朱小将挠了挠头,突然卡壳。
“你想结果会怎么样?”
“最多被打一顿,然后送回私塾。”
“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以我对赵鲤的了解,她会把你关进小黑屋,一日一夜不让你吃东西。”
“不可能!”
李沓子突然说道:“还是跟我去买衣袍吧。”
看到李沓子恳求的表情,朱小将点了点头。
半刻钟以后,李沓子和朱小将走进成衣铺。
朱小将见到满屋的布料,五颜六色的好看极了,奶声奶气的问道:“这些一定很贵吧?”
“十两而已。”李沓子无所谓的回答,上前一方,摸了一下柜台上面的丝绸。
这个时候,一名正在整理袄裙的女子走出来,年纪也就二十多岁,脸上并没有胭脂俗粉。当看到脏兮兮的男孩,只有十岁,女子立马厌恶起来,想要把朱小将赶走。
李沓子说道:“老板娘,如果他少了一根汗毛,我就让你在京师混不下去。”
“非常不好意思,我眼拙了,原来是李大善人带来的人。”
“好了,给他做一件衣袍。”
“来客官了。”老板娘用超大嗓门的喊道。
一头白发苍苍的老朽跑出来,手里拿着木尺。
李沓子指向朱小将:“他身上那件旧衣袍不要丢掉,洗好了,我们过几日来拿。”
“没有问题。”老板娘点头哈腰,然后悄悄的伸出双手,“十五两,包含了洗衣袍的价格。”
李沓子瞪了一眼,吓得老板娘退后几步,跑到老朽的旁边,正在小声催促起来。
“这里没有茶水吗?”李沓子看着老板娘问道。
“马上来。”老板娘转过身,立马露出不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