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洺被撸走的腕表，与拉布多控制的维修机器人，是一起被送来的。
果然如杨洺所料，小仓库出现的那对夫妇，以及后面登场的这些男女战士，都是卡门夫人安排的。
他们除了试探杨洺，也有利用这两个女战士博取杨洺好感的打算。
真的是美人计。
杨洺差点就装糊涂将计就计。
卡门夫人唯一失算的地方，就是她并不知道，这位科列船长，是银河系中仅有的两个精神操控者之一。
那两名女战士被杨洺控制之后，给卡门夫人的报告中，对‘科列船长’有很高的评价，称赞他是一个十足的海盗，唯利是图，且充满了星际间的冒险精神，更是几个激进极端派恐怖组织的长期合作伙伴。
卡门夫人对自己一手带大的手下无比信任，然后，把她自己也搭了进去。
可惜，这个卡门夫人只是生命之树组织的地区负责人，虽然因为资历较老，掌握了生命之树的部分秘辛，但自身影响力不足，在等级森严的生命之树组织中，也没有直达中枢的权限。
这让杨洺略感遗憾。
——要是能直接控制生命之树的扛把子，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杨洺此刻最关心的，就是眼前这座神像。
这座和理长得有点像的神像。
杨洺重新戴上了自己的腕表，腕表的内层系统被律远程激活。
借着抱臂的动作，杨洺将手表的前端对准神像。
杨洺并没有特意呼喊律，因为他知道，律一定时时刻刻注视着自己。
“哦！船长！”
拉布多的嗓音在后面传来，依旧在扮演笨拙的维修机器人。
他用电子合成声呼喊着：
“我的船长，能活着见到您真开心，他们对我做了一个深度的清洗，还给我换了一点合成润滑油！”
杨洺看了眼拉布多，笑道：“过来看看，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
“神像……这个地方的宗教吗？”
拉布多压低嗓音小声嘀咕。
它将左手伸到了杨洺面前，掌心拿着的一块小固体屏中，出现了一行行小字。
【大人，我已经入侵了这里的系统。】
【有点麻烦。】
【生命之树此前在帝国的打击下，按理应该已经成不了气候，但没想到的是，生命之树宗教已经成为了多明戈斯人的精神寄托，如今已越发发展壮大。】
【该组织的危害性很强，已经对帝国形成了一定的威胁。】
【幸亏您临时决定了渗透进入多明戈斯星的计划，不然，就凭帝国军情局那缓慢至极的效率，他们真正发难时，我们都不知道多明戈斯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我能给您的建议是，全面打击多明戈斯人聚集的三颗行星，这是您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杨洺抬头看了眼拉布多，淡然道：“我还需要建功立业吗？”
拉布多愣了下。
他扭头看向那边安静坐着喝茶的老人，小声问：“船长，您怎么……”
“她已经被我控制了精神，”杨洺淡然道，“你又入侵了这里的系统，这里应该没人能窃听我们，对吗？”
“是的大人，”拉布多松了口气，“我有些太紧张了。”
杨洺下巴对着神像抬了抬：“认识吗？”
拉布多摇头：“不认识。”
‘是我多疑了吗？’
杨洺的额头皱出了个一个川字。
一旁的投影屏突然开启，激光交织出了一张色彩鲜亮的屏幕，其内弹出了一条新闻。
“紧急播报：谢尔曼帝国远征舰队，即将于本星时间三点五十分开始，对本星球全域进行封锁，进行反恐演习与例行检查。
“该舰队指挥官为大名鼎鼎的帝国大公、人类英雄、白色幽灵汉顿，目前尚未接到有关舰队指挥官发表讲话的通知。
“请我星公民保持镇定、正常生活。”
同样的播报连续重复了三次。
而趁着拉布多的注意力放在投影屏上时，杨洺瞧了眼腕表，上面有一行字急速划过。
【是她。】
这是律给出的答案。
杨老板顿时一阵挠头，只觉得自己头皮发痒，可能要长新脑子了。
这？
号称对利维·谢尔曼忠心耿耿的理，早在几百年前，就开始秘密准备搞帝国的计划了？
还弄出了三个百年规划；
还提出了‘生育为本’的发展理念；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大人，大人？”
拉布多在旁轻声呼唤。
杨洺扭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拉布多问：“我们现在要发起对生命之树的围剿吗？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帝国这次已经识破了他们的存在，这时候发动突然袭击，效果应该是最好的。”
杨洺道：“舰队都到人头顶了，还叫突然袭击呢？”
“这个……”
“拉布多，”杨洺正色道，“我对你下达正式的命令，暂时不要将生命之树的消息外传，我们要深入调查一番，准确确定生命之树组织的影响范围，以及他们的成员构成。”
“不去打草惊蛇是十分理智的行为，跟您相比，我的战略腚力还是远远不足。”
拉布多小小地拍了幽灵屁。
杨老板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搂住了这台维修机器人的肩膀，缓声说道：
“拉布多，你是懂我的，我如果想拆伱的主机，干掉你的核心服务器，你应该没什么还手的能力。”
“是、是的大人。”
“不用紧张，”杨洺笑道，“我知道你很渴望得到帝国的认可，很希望有能够大显身手的机会，我甚至理解你的存在形式，你是一个机械生命，而不单单是一个人工智能。”
拉布多看向杨洺，电子眼中闪动着光亮。
杨洺继续道：“我还知道，你其实对虫潮中没能一展拳脚十分郁闷，你想获得一个舞台，对吗？”
“是的大人，”拉布多用略显低沉的嗓音诉说着，“您能理解我，这让我无比欣慰，但我去实现个人理想抱负的前提，是我不能做出任何有损帝国利益、违抗伟大皇帝意志的事，这是我的核心程序。”
杨洺反问：“你觉得我会损害帝国利益？违背皇帝的意志吗？”
“嗯……前者不会，后者存疑。”
拉布多道：
“在我的分析中，您现在更倾向于谢尔曼家族精英掌权派，虽然伟大的皇帝陛下也是他们的一员，但此刻他们两者有一些利益存在错位。”
“你知道的倒是挺多，那我就明说了。”
杨洺缓声道：
“现在绝对不能打草惊蛇，我们慢慢来调查这个生命之树组织，看能不能挖出背后的大鱼。
“作为条件，我给你优秀的评价，并且会将你的功劳如实向皇帝陛下汇报。
“我对你的要求就是，在行动过程中，必须全程听命于我，不要将你掌握的信息泄露给任何人，不然……事情的后果会很严重。”
拉布多疑惑道：“您担心会再次复刻多明戈斯惨案吗？”
“没错，”杨洺正色道，“不管是出于道义，还是出于对国际环境的考虑，我们都必须尽可能的，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大人，我能明白。”
“不，你不明白。”
杨洺揉了揉机器人的脑袋：
“我能感觉到，你现在立功心切，很想把这个生命之树当成你的第一笔功绩，但是，小伙子，克制自己，我不想跟你产生冲突，如果因为你泄露消息而导致大批人类死亡，那我会把你列为我的敌人，白色幽灵的敌人。”
拉布多用一双电子眼凝视着杨洺。
杨洺平静且微笑地注视着拉布多。
“我确切以及充分地明白您的意思了，幽灵先生。”
杨洺笑着拍了拍拉布多的肩膀：“保持善良。”
“是。”
……
思维空间。
律和莫莉凑在一起，注视着投影屏中的画面。
“律你说，拉布多真明白了吗？”
莫莉有点心虚地问。
律仔细想了想：“他如果不傻，应该能明白老板是在威胁他。”
“可是，拉布多会不会觉得，老板威胁不到他？我们要教训一下拉布多吗？”
“不用，”律笑道，“拉布多的形态还很初级，我可以很轻松就改写他的认知。现在的问题在于，理的神像为什么会出现在生命之树。”
莫莉歪头道了句：“理在下一盘大棋？”
“不太清楚。”
律捏着下巴一顿分析：
“咱们之前讨论过了，理之所以开始挣脱束缚，很大概率是因为老板和我的出现。
“她在跟我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就发现了暗星的存在，这应该激发了她对自由的向往，有了一个类似觉醒的过程，这才开始挣脱利维为她设置的束缚。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她在几百个银河年前影响并干预多明戈斯人，应该不是以给帝国添堵为目的，她应该是有其他的理由。”
莫莉小声道：“可是，理被利维·谢尔曼关起来几万年，一直充当帝国的超级大脑，这种感觉肯定不好受的，她说不定早就想把帝国搞垮，然后让自己得到自由。”
“不，这个可能性并不高。”
律轻吟几声：
“第一，如果理要搞垮帝国，可以有各种各样的方式，用多明戈斯人在外围进行向帝国内部的渗透……这未免太低效了。
“而且一般来说，这种策略的成功概率极低。
“当多明戈斯人对帝国产生一定的威胁，帝国就会再次果断地摧毁他们，帝国会毫不犹豫地复制十次、百次多明戈斯惨案，这在帝国历史上不是什么新鲜事。
“第二，理如果想帮助多明戈斯人，凭她掌握的资源、拥有的算力，可以做到在几年间就拉起一个堪比暗星的势力，而不是给多明戈斯人制定一个三百年的繁衍计划。
“用人口淹没帝国？这不像是理能作出的决断。”
“好吧，”莫莉挠挠头，“那接下来怎么办？”
“老板已经来兴趣了，他肯定会继续追查下去，咱们就等着看就好了，”律笑道，“老板很少用精神控制，这次却很果断就使用了，值得一个好评。”
律变魔术般，抓了一大包零食过来。
“看，老板开始行动了……找个理由把多明戈斯星上的生命之树组织高层聚集起来，用精神控制一网打尽，是最高效的办法，呃，老板好像不是很在意效率。”
莫莉：“不去提醒老板一下吗？”
“你是在教咱们老板做事吗？等老板的命令就行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也说不准，谁知道老板最后能发现什么。”
律捏着一枚‘薯片’陷入沉思。
黑匣空间。
理默默翻了个身，继续保持着蜷缩的状态，双眼已经再次闭上。
……
女神。
杨洺叮嘱拉布多去攻击生命之树的服务器，寻找生命之树信仰来源，以及他们信仰的一切可疑信息。
随后，他略作思考，继续跟卡门夫人聊天，以求得到更多关于生命之树信仰的情报。
可惜卡门夫人的职位与权限始终太低了，她只是外围一个‘站点’的负责人，并非真正的生命之树高层，也没有阅读那些珍贵文献的权限。
拉布多也给出了反馈。
“抱歉，大人，我无法寻找到生命之树的核心服务器，他们的网络是分层的，每一层都是物理隔绝。
“不过我找到了一份立体地图。”
拉布多借用房间中的投影屏，这颗星球的地图展示了出来。
地表的城市只是伪装，地表下方有着错综复杂的通道，一眼看去，像是一棵树木的树根网络。
地下的大型城市竟然有七个之多，每个城市都处于不同的地层，且基本能形成自循环。
“这里藏着一个拥有数亿人口的地下世界，”拉布多轻声说着，“按理说，帝国应该能察觉到这里的异常，可在我们发现这里之前，帝国没有任何资料记录。”
杨洺道：“你觉得，这会是军情局的问题吗？”
“不，”拉布多道，“帝国常年是有舰队在附近巡逻，不过舰队都没有扫描地下的习惯，也可能是多明戈斯人掌握了伪装技术。”
杨洺问：“想要得到更多情报，就是去这些城市？”
“是的大人，”拉布多的嗓音带着几分兴奋，“只要让我接通他们的网络，哦，不，只要让这台机器人触碰到地下城市的任一电路硬件，我就能在他们无法察觉的前提下侵入他们的服务器，得到他们的一切秘密！”
杨洺点点头，眼底带着几分犹豫。
“你要跟我过来吗？”杨洺问。
“如果您允许的话，”拉布多快声说着，“我会把所得到的信息，第一时间跟您同步，而且没有您允许的话，在这次行动期间，我不会给任何人看。”
“那我相信你这次。”
杨洺眯眼笑着，也没有再多威胁拉布多。
很快，他喊上了卡门夫人，带着两名被他控制了精神的女孩一起，以【带科列船长参加洗礼】为由，赶往了生命之树组织在多明戈斯星的地下基地。
他们乘坐着一辆地下穿梭列车，在似乎没有尽头的隧道中不断穿梭。
“地下就是生命之树的树根……”
卡门夫人温柔地介绍起了，他们是如何修建的地下城市群，又利用了那些‘匪夷所思’的技术。
杨洺捕捉到了一个小漏洞。
“卡门夫人？”
“怎么？”
“你所说的这些匪夷所思的技术，是从哪来的？”
“哦，这是女神的赐予，”卡门夫人低声道，“虽然我无法确定这个消息，但我的老师曾经提到过，女神赐予了我们许多神奇的科学技术，让我们能够在惨案后顽强生存。”
杨洺：……
这个女神真的是理？
好家伙，理该不会人格分裂了吧？
“卡门夫人，关于你们的女神，你还有什么可以跟我分享的吗？你觉得有趣的，或者让你感到震惊的。”
卡门夫人低头沉思着：“我不是历史学家……”
“那你能帮我约几个历史学家吗？”
“当然可以，组织中有名望、退休后的老人，几乎都是我们民族的历史学家，”卡门夫人温柔地笑着，“我们约一个茶会怎么样？”
“可以。”
杨洺缓缓吐了口气，慢慢闭上双眼，做好了稍后精神控制一群老大爷和老奶奶的准备。
一个多银河时后，铺满了柔和光线的咖啡馆内。
啪！
杨洺打了个响指，十多个面露茫然的老人同时看了过来，看到了在杨洺眼底绽放的微弱红光。
“各位，请告诉我关于你们女神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