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幽冥院主

院子里面似乎有着几处的灯光,或明或暗,闪烁不断,更加让人觉得这是个诡异的地方。

前面带路的公公见着沐寂北打量着身侧的院子,开口道了句“那是幽冥院。”便也不再多话,只管带路。

沐寂北再次扫了眼那阴森森的院子,也不多问。

突然,众多黑衣人从天而降,个个手持明晃晃的大刀,青瓷一下子挡在了沐寂北面前。

很快,便有人冲了上来,意图杀了沐寂北,刀刀狠辣,毫不留情。

沐寂北双眸微眯,是皇帝的人!随即便同青瓷背对背应付起这些杀手,小小的身子一瞬间积蓄满力量,周身萦绕着一股戾气。

黑衣人呈圆圈型,将两人包围在中心,不断缩小,靠近,沐寂北同青瓷迅速分开,主动出击,沐寂北拔下头上的一根金钗,一手拿住黑衣人的一只手腕,趁着这一息之间,另一只手将那金钗生生插入黑衣人的咽喉。

鲜血溅了沐寂北满脸,诡异狰狞,不过她到底是用这种危险的方式夺了一把刀。

没有内力,应付起这些一流高手着实费力,心中不由得自嘲道,皇帝真是太看得起她了,竟然出动这么精锐。

另一方面,沐寂北却在盘算着,柳家的人怎么差这么多,这么久还没到,只有救下自己,卖给沐正德一个人情,沐正德才有可能不再趁着柳家势落予以打击,甚至不会同皇帝结成同盟,柳家的损失才会减少。

沐寂北依靠着刁钻狠毒的角度,以及剑走偏锋的决绝,竟然也以这具没有内力的破身子,杀了三个高手。

回头看看,青瓷为了保护沐寂北,将众多高手招揽了过去,成了众多黑衣人包围的对象,沐寂北避开身侧的黑衣人,转战到青瓷身边,看着青瓷的身上添了不少的伤,沐寂北眸色很沉,她没有觉得愧疚,她就是个疯子,她一直都知道这是一场生死的较量,却依旧不惜拉着青瓷来陪,她真的不想一个人活着,活着死。

“青瓷,走!”沐寂北身上也受了些轻伤,不过她明白,若是再拖下去,根本没有活路,她到底是小看了帝王,柳家的人竟然甚至没有机会出现,她可没有忽略,为了将嫁祸的戏码做足,着她们来的那个太监已经身首异处了。

青瓷手中的剑舞的虎虎生风,将沐寂北护的牢牢的,两人寻着突破口,却发现只有挨着那诡异院子的一端最为薄弱,对视一眼,便打算从那里退去,只是不知那院子到底是何处。

青瓷负责打开缺口,沐寂北则是因着身子较弱,负责掩护。

可就在缺口打开的一瞬间,沐寂北本能的察觉到危险,抬眼看去,假山之上竟然有一名太监,手上正拉开着一把弯弓,上面搭着两柄利箭,箭头上闪烁着蓝光,似乎是淬了毒,分指向她和青瓷。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势如破竹,直冲着沐寂北和青瓷射来,沐寂北挥刀打飞了射向青瓷的箭,另一只箭却‘噗嗤’一声没入了沐寂北的前胸。

“小姐!”青瓷一把将刀飞出,直接刺穿了那放箭的太监,寂北却拖着她快速闪进了那落魄的院子。

而那些杀手也不知是在忌惮甚么,面面相觑后,然而没有一个人追进去,为首的人缓缓开口“撤!”

然而就在黑衣人转身的时候,院子的围墙上却站满了一排鬼魅般的人物,人人都带着张鬼脸面具,居高临下。

“快撤!”那些杀手不由得有些大惊失色,纷纷想要跑开。

而那群鬼魅却是一瞬间纷纷飞下墙头,将这群在幽冥院门口打杀的人一瞬间屠戮殆尽!对,力量悬殊,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那箭上的毒,沐寂北只觉得周遭的一切似乎渐渐被放慢,感官也都不再灵敏,拉着青瓷摸索着前行。

折断箭杆,随手扔在了地上,沐寂北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这院子越往里走竟然越是繁华,灯火阑珊都隐匿在了那破败的外表之下,只不过依旧阴森的吓人。

从开着的窗子看过去,似乎许多屋子里都关了不少人,似乎是些疯了的女子,颇有些像冷宫,只是不同的是,这里的疯子却都很乖,没人在这沉寂的月色中发出声响。即便是偶尔出声,也立即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嘴,躲在墙角,转过看向另一面,却是一些血肉模糊的男人,几乎都被高高吊起,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断臂残肢,十分血腥。

“小姐,你的伤…”青瓷虽然也很惊悚这里的场景,却依旧放心不下沐寂北的伤,伤口处已经渐渐乌黑,看得出中毒匪浅。

沐寂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座院子必然有它的恐怖之处,否则那些杀人如麻的杀手怎么没有追进来,看来是才出虎穴又如狼窝。

突然,极静的院子中响起了脚步声,沐寂北带着青瓷迅速躲进了正前方的房间。

这房间极尽奢华,可时间紧迫,只好拉着青瓷快速的躲到一只一人多高的青花汝窑瓷瓶之后。

借着明暗的灯火,沐寂北打量起这奢华的房间,白玉铺成的地面带来丝丝寒意,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卧龙盘旋,青瓦打磨而成的墙板上刻着一片片精致的浮雕,每隔上几步便有一盏嵌入墙壁的水晶灯,实在是极尽奢华。

一根根笔直的红色柱子上缠绕着栩栩如生的金龙,与墙壁上冲天的凤凰遥相呼应。水晶玉璧为灯,云母珍珠为帘,六尺宽的沉香木软榻斜斜的放在正中,上面铺叠着的是雪白的狐皮貂裘,榻上设着一方长枕,长枕上是无数织成网状的方型冰玉。

沐寂北再抬头看看房顶,心更是沉了下来。

大殿顶上悬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沐寂北皱了皱眉头,金银在这里已经成了最廉价之物,看看这白玉面铺成的地上竟然内嵌着各种宝石,沐寂北便知道,自己似乎无意间窥探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

从门前匆匆而进的人正是殷玖笙,沐寂北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屏住呼吸,忍着胸口的疼痛,看着身着银灰色绣着巨蟒华服的殷玖笙,转过头来,带着丝疑惑。

青瓷一面忧心着沐寂北的伤势,一面却也知道现在处境不妙。遂即也是默不作声,生怕给自家小姐带来一丝麻烦。

“哥,为什么你不肯答应,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殷玖笙满脸严肃,对着背对着自己的男子开口。

从背影看,那男子身形修长,宽肩窄臀,整个脊背挺拔有力,周身气息沉稳,带着莫名的凌厉和残忍。

“你是想要教我怎样做?”男子嗓音低沉,如千年雪山上的寒潭,没由来的让人心一沉。

沐寂北没有再回头去看着殷玖笙和那个男子,只是背靠着汝窑瓷瓶听着两人的对话,藏身于此,她甚至都能感受到那黑色华袍男子的满身戾气,仿佛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样,而比起戾气更多的是一种死寂,仿佛即便是泰山压顶也很难让他有所动容,同他相比,本是优秀的殷玖笙却俨然成了温室的花朵,再没有什么可比性,殷玖笙管他叫哥,那么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沐寂北皱了皱眉,因着疼痛,额头上的冷汗渐渐流了下来,西罗的前几位皇子中似乎没有人的气场能与他相配,而这个男子又居住在这里,那便表明他的身份无法公开。

沐寂北的喘息渐渐加重,为了克制这强烈的晕眩感,咬破了自己的双唇。

殷玖笙看着那挺拔的背影,落寞而桀骜,不由得一阵心酸,这个男人撑起了他的天空,自己却只能深藏于此,殷玖笙想了想,想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可那男子却不领情,薄唇微启,只吐出了一个字“滚。”

没有怒气,没有感情,什么也没有,只是阐述着一个不容抗拒的事实,那天生的威严让人不得不低头臣服!

“哥!”殷玖笙有些急了,却不敢上前触碰那男子,男子似乎失了耐心,言语狠戾,“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殷玖笙有些执拗的站在那里,依旧不肯离开,那男子却转过身来,一双狭长的眼带着杀意,审视的看着面前的殷玖笙,一把利剑随之架在了殷玖笙的脖子上,带着丝嘲讽“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沐寂北正巧回头,瞧见男子的样貌,瞳孔却骤然放大,虽然看不真切,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和殷玖笙竟然是双生子!那就难怪有人要呆在这种地方了!

在这片大陆上,周昊大帝曾经一统了天下,百姓们安居乐业,即将开始一个繁华盛世,可是周昊帝的妻子,也就是当时的皇后,怀胎十月,却产下了一对双生子,本也没什么,可是等到皇帝传位时却出现了问题,皇帝将皇位传给了性子较为温善的长子,可没想到次子却不甘于此,暗中设计谋杀长子,取而代之。

而当时的长子得人相助,避之一隅,拉拢朝臣,积聚力量,势必要夺回皇位,这样一来,刚刚统一的大陆便再次陷入了纷争,而次子残忍,生性多疑,屠杀了无数的朝臣,一时间血流成河,民不聊生。

也因此,诸侯四起,百姓们揭竿而起,本该太平盛世的天下却进入了战争最多的血腥时代,那时的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每当百姓们提起那对双生子,都咒骂不止,而那次子更是让人闻之变色,连孩童听之都会放声啼哭。

也因此,双生子一直被视为不详的征兆,认为只有犯了错的人受到神的惩罚,才会降临到她的孩子身上,而两个孩子中,却是有一个是妖魔所化,意图祸乱人间,这在普通人家都无法容忍的事情,在皇室,那更是大逆不道,是永远见不得光的存在!

自古以来,真命天子只能有一个,怎么会允许有另一个自己存在,况且其一还是魔鬼化身,这是皇族之中万万不能接受的!若是哪个女子产下了双生子,那么便是犯了滔天的罪过,甚至要被处以严厉的刑罚。

其实沐寂北远远望去的那一眼,只觉得这两人在容貌上六七分相像,许是多年的境遇不同,也有了些许差别,两人身上的气场相差最是明显,殷玖笙虽然天赋绝佳,可是同那男子相比,却生生被比的没有一点气势,也不知是怎样的境遇,才能让男子如此死寂和残忍。

沐寂北实在太了解萦绕在男子周身的那些气息是什么,那些正是无数人命和鲜血堆积出来的戾气,她不由得扭过头,再不肯看那个男子一眼,就怕因此招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架在殷玖笙脖子上的刀渐渐收拢,殷玖笙的脖子上已经血流如注,男子的神情却是没有一点变化,殷玖笙深深凝视了男子一眼,毫不怀疑他会就此杀了自己。

殷玖笙知道,他决定的事情从来没有人能够改变,他在外面做了十八年的六皇子,他却在这周遭尽是疯子的地方活了十八年。

是,他是他的双生哥哥,他们是这个世界不能容忍的存在,只是殷玖夜用自己的不幸成就了他的人生。

殷玖笙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这里,那些金碧辉煌,巧夺天工的珍宝,却仿佛成了对那个始终呆在这里的男人的讽刺,十八年来,他离开这里的次数屈指可属,外面的大千世界却独独把他排斥在外,即便在这小小的一隅,却也承受无尽的刺杀和逃亡。殷玖笙痛恨自己,他无力改变这一切,或者,有一天,他可以。

沐寂北对着青瓷始了个眼色,想从另一端绕出去,不用想也知道,若是被这个男人发现,怕是没有好下场了。

刚抬脚,软榻上的男子便缓缓开口:“看够了热闹就想走?”

沐寂北的心一沉,却是没有动作,那个男子也不急着再开口,青瓷看了眼沐寂北,想要出去,让沐寂北趁机离开,可是沐寂北却牢牢的拉着青瓷的手,不许她那样做。

青瓷被沐寂北的那双黑眸盯着,忍不住别过了脸,不敢直视,小姐的目光太锐利,仿佛能洞穿她的所有想法。

沐寂北对着青瓷轻声道:“我现在周身无力,根本逃不掉,你去了也是白费力气,索性不如你试着出去,也好带人来救我。”

青瓷红着眼圈点头,那个男子的气息她也感受的到,这辈子,她所遇到的所有高手中,从没有一个那般凌厉,她知道,她不是对手。

沐寂北松开青瓷的手,缓缓走了出去。

抬眼看向榻上的男子,正面仔细打量了起来,一拢黑衣,玄纹云袖,墨色的缎子衣袍内露银白色的荆棘花纹,上怀微敞,露出健硕的胸膛,腰系一根镶着白玉雕龙的金腰带,脚蹬一双白色金纹鹿皮靴,华丽放肆的挑不出一点瑕疵。

男子低垂着脸,轮廓刚毅,眼睑微合,随意的躺在之前所见的那方软榻上,带着无边的死寂,灯火之下,依旧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少了殷玖笙那种被日光照射出的健康之感,眼下一片青灰,似乎很久不曾睡过安稳觉,薄唇冷硬,微微抿起,让沐寂北根本无法同刚刚离去的殷玖笙联系在一起。

男子缓缓抬了眼,打量了一眼沐寂北,一条深蓝色的长裙让他也生出两分惊艳,满脸血污,不出本来样貌,胸口也受了伤,满身狼狈,只是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当是人间极致。

沐寂北只觉得手脚发凉,那男子睁开的瞳孔之下暗藏着一片幽暗的血红,看他的目光死寂而没有温度,仿佛比黑夜更寂寥,沐寂北抬眼迎上男子的目光,清楚的看见了里面鲜红的血丝,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

男子似乎觉得有趣,愣了一下,缓缓扯动嘴角,却僵硬的让人觉得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笑过了,他实在是太寂寞了,寂寞到这十八年来所说的话也不过寥寥数语,有时,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男子坐直了身子,仔细的看着对面看似温软的女子,他知道,这和他以往遇到的女子都不同,他似乎可以有了一个新的玩具。

男子伸出骨节分明的手,不急不缓的拿起软榻旁,红木雕刻的镂空龙纹圆桌上的两颗棋子,放在手中把玩起来。

沐寂北看了看男子手中的棋子,碧玉而成,圆润异常,大手手伸到沐寂北面前,缓缓吐出两个字:“生,死。”

沐寂北明白了他的意思,两只棋子,一只上面是生,一只上面是死,若是选中了生便可以活着,若是选中了死,自然也只有死路一条,微微眯起双眼,沐寂北忍着胸口的疼痛,走上前去,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米,气氛却陡然紧张起来,女子浅笑嫣然,却笑不及眼底,男子死寂无言,却深不可测,倒也融洽。

看着那只修长的大手,沐寂北迟迟没有动作,两只棋子乖巧的躺在男子的手心,似乎知道她的犹豫,也不催促,耐心十足的等待着,凛冽的目光却不动声色的打量起沐寂北来,看着她额头上细密的冷汗,不经意的扫了眼她胸口的箭头,似乎觉得十分有趣。

沐寂北深吸口气,缓缓拿起了其中一只棋子,紧紧握在拳头里,而后抬起双眸直视对面的男子。

男子看着那双宛若星辰的眸子,露出了残忍的笑意,心中一闪而过觉得可惜,随后示意她打开手中的棋子。

沐寂北没有按照男子的意思,打开手心,而是让那棋子顺着自己的袖子滑落到了里衣的腰间,卡在了腰带之上,之后张开了空空如野的手心,对着男子道“既然这棋子一生一死,不如看看你手中剩下的是什么?”

沐寂北的心彭彭跳个不停,她知道她这样做怕是更加危险,可是如果这男子手中的两颗棋子真的是一生一死,为何这么多年来进入这院子中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去,如果她猜的不错,这两颗棋子都是一个死字!既然如此,何不赌上一局,最起码多少有些胜算。

男子一手拄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沐寂北的腰间,认真的想了片刻,摇了摇头:“看你的。”

沐寂北略显虚弱的开口:“我的棋子不见了。”

男子勾起了唇畔,尽管冷硬,却要命的好看,仔细看来,甚至和沐寂北的浅笑有些相似,只是多了份外露的血腥和残忍,手掌轻拍,两名带着鬼脸面具的黑衣人从门前进来,手中押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青瓷!

沐寂北的脸色沉了下来,看着满身伤口的青瓷,便知晓她已经尽力。

“小姐!”青瓷从来没有感到过这般无力,从上一世的小姐被害开始,到现在无力逃脱,一次次的无能为力深深的打击着她,虽然她从来不说,可是却愈发的痛恨起自己!

沐寂北深深的看面前的男子一眼,一瞬间全身紧绷,脊背挺的笔直,嘴唇轻抿:“你想怎样?”

“看你的。”男子依旧是之前那句话,固执的要看沐寂北选中的棋子。

“放她走。”沐寂北也不犹豫,虽然她很想青瓷能够陪着她一起死,一起活,可是原来,真到了这一刻,她却如此不舍。

“好。”那低沉的嗓音微微沙哑,要命的好听,可惜却是催命的魔咒。

两个带着鬼面面具的黑衣人听了男子的话,松开了押着青瓷的手,青瓷的右手被扭断了,无法动作,可是看着自己竟然成为要挟小姐的筹码,转身就毫不犹豫的抽出鬼脸面具者身上的刀,横在脖子上,想要自尽。

沐寂北站的笔直,静静的看着青瓷,满目荒凉,缓缓开口喊出了青瓷的名字,带着丝疲惫和忧伤:“青瓷。”

最是平凡无常的两个字,却让在场的人心中都一紧,男子的眼微微眯起,不知为何,没由来的不悦,青瓷眼中的泪水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手中的剑也随之落下,心阵阵抽痛。

这一刻,她感觉到小姐离她竟然那么遥远,仿佛随时都会飘散而去,孤寂绝望的让她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发疼,明明满目的荒凉,看着她却依旧温暖如初,青瓷恍然明白,自己对小姐而言有多么的重要!不管多么痛苦,她都要活着,因为有人在等她。

于是,她也开始安静起来,跌坐在地上,双眼只是盯着地面,不抬头,也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周身萦绕着一股子冷气。

男子打开交叠的双腿,站起了身子,巨大的身影笼罩在了沐寂北身上,带着强悍的压迫感,渐渐靠近。

男子嫌恶的打量了沐寂北一眼,冷声道“脱掉!”

沐寂北也不迟疑,柔弱无骨的小手开始解起自己的腰带,抽离的腰带被扔在地上,继而开始脱去青瓷为自己选的蓝色长裙。

青瓷的拳头渐渐握起,却没有抬头看沐寂北一眼,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男子扫了一眼门口的几人,没由来的吐出两个字:“出去!”

两个带着鬼脸面具的黑衣人立即拖着青瓷退了出去,从始至终没有抬头看一眼,而青瓷则是双目欲裂,死死的将殷玖夜的容貌刻在脑子里。

房门被缓缓关上,地上光洁依旧,青瓷和黑衣人竟然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更惊人的是甚至没有带进来一丝尘埃。

因着胸口中箭,蓝色的长裙和里衣同开始溃烂的肌肤粘连在一起,很难分开,稍稍一碰,便带下一片皮肉,血肉模糊,沐寂北苍白着脸色,却笑的惊心动魄,对待自己残忍而狠毒。

那双柔弱无骨的手,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力道,生生将长裙扯了下去,粘连下的皮肉,让胸口血流不止,沐寂北却是木然的继续着之前的动作,嘴角习惯性的勾起,仿佛浑不在意,虽然越发无力的手微微颤抖,却依旧不影响她的决绝!

这些粗鲁的动作看的男子拧起了好看的眉毛,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在看到她近乎自虐的举动后没由来的蹙眉,甚至有些暴躁,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自己最先爱上的便是她的狠毒。

终于,天蚕丝的里衣渐渐滑落,好看的锁骨一览无余,抹胸之上被鲜血浸染的成了血色,那上好的软缎竟然不及那雪白的肌肤来的晶莹,男子看着尚且嵌在肌肤里的箭头,眸色有些晦暗不明。

随着衣衫的滑落,沐寂北腰间的棋子砰然掉落在了地上,像是玩笑般的弹起了两次,最后在地上旋转个不停,沐寂北的目光落在棋子之上,殷玖夜的目光却未曾离开面前的女子,待到棋子平稳下来,在灯火通明的照耀下,上面郝然写着一个大字,死!

转过脸来,沐寂北只是那样站着,双眼含笑,语气温柔,直视男子,开口道“还要继续吗?”

男子一脚踢开了地上的衣衫,大手狠狠捏起了沐寂北的下巴,直视那双乌黑的眼睛,他倒是要看看,她凭什么能牵动他的心绪。

沐寂北只觉得下巴上的手仿佛是钳子一般,几欲将她捏碎,可是她只是笑,笑的越发灿烂,眼眸的最深处却是麻木的杀意。

若是这个男人真的想要她,她倒无所谓,不过一具皮相罢了,原本她也想过,如果有朝一日这副皮囊能够成为她复仇的捷径,那么也没什么不可舍弃的,虽然如今情况有些不同,不过却也是大同小异罢了!

更何况若是这副皮囊能够换得两人的平安,当真还是赚了,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同的是除了安月恒之外,她又要多了一个敌人!

男子狠狠的甩开了沐寂北,不再去看她,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明明所有的温柔都是假象,竟然令他生出丝丝向往,那双堪比日月的眸子下,却是数九寒冬,隐藏着旁人瞧不见的冷血,以及丝毫不逊于他的残忍,可即便如此,她却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殷玖夜更加暴躁起来!

那一甩,让沐寂北本就虚弱的身子,越发的无力,终究是没能站稳,踉跄了两步,晕眩感袭来,便要跌倒在地上。

殷玖夜余光一瞥,行动便抢先了大脑一步,一把将沐寂北拦腰抱起,看着在自己怀中的人,殷玖夜再次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懊恼自己的动作,顿了顿,终究没有将她放下,而是抱着沐寂北大步向旁边连通的房间走去。

沐寂北虚弱的睁开眼眸,无力的笑笑,是不是现在就是所说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跳出一个死局,却落入另一场死局,可是同安月恒和伍青青的仇还没有报呢,就算是筋骨断裂,她也要活着。

房门打开后,便涌出了无数蒸腾的热气,散发着浓厚的硫磺药香,这里是一处修建的极为华丽的浴汤,白玉为池,镶嵌着金边,四角是喷着水的金龙,池子的四面林立着数面百花争艳的屏风,正宗的阮绣栩栩如生,颇有些腾云驾雾,人间仙境之感。

殷玖夜抱着沐寂北站在浴汤边上,眼露残忍,毫不犹豫的将沐寂北砸了下去,站在池边静静的看着女子在水中挣扎,仿佛是什么精彩的节目。

我倒是要看看你知道不知道疼!

沐寂北落入池中的瞬间,就溅起了一池的水花,巨大的冲力让她险些触及池底,这突然的一掷,让她的耳朵鼻子在一瞬间涌入了无数的水,无法呼吸,佛马上便要溺水而亡。

而汤池中的药物似乎和伤口有了反应,痛的她在水里几度痉挛。

长发也已经散乱,在水中飘起,忍着疼痛,吞了几口水后,快速掉转脑袋,破水而出,小手抹了把脸上的水,重重的喘息起来。

殷玖夜则是始终站在浴汤边上,一动不动的看着水中的女子,直到看见她破水而出,才松开不知何时紧握的拳头,别过脸去,动手解去自己的衣裳,踩着玉梯,下到深处。

蒸腾的雾气减缓了殷玖夜身上的戾气,让他看上去竟然也莫名的温暖起来,男子双臂搭在玉台之上,闭起了双眸,水汽沾染在长长的睫毛上,竟有一瞬是那般纯真无害,让沐寂北不由得片刻失神。

沐寂北见着男人下来后,没了动作,便也悄悄后退,缓缓靠在了池子的一隅,眸色很深的看了一眼对面的男子,而后垂下双眸,不再做声。

浴汤之中混有硫磺,还有数百味名贵药材,处处都有蒸腾的药香,沐寂北知道,自己胸口的箭头上有毒,而折腾了这么久,却早已错过了解毒的最佳时间,所以对于已经扩散到自己四肢百骸的毒,最好的驱除方式不是服药,而是用这种药汤逼出来。

沐寂北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是于她而言,这并没有什么差别。

渐渐的,沐寂北只感觉四肢通畅,胸口的血也已经止住,浑身的毛孔仿佛都已经打开,渗出了不少汗,整个人仿佛通透了不少,小脸也开始发红。

对面的男子睁开眼睛,看了眼闭着双眸却散发着诱惑的沐寂北,沉声开口道:“过来!”

沐寂北的双眸一瞬间睁开,凛冽的寒光乍然裂出,划破了这汤池中的阵阵暖气,直视着对面的男子,没有动作,男子不悦的皱起眉头,他讨厌她看着自己的目光,于是,他的眸色也更加死寂,隐隐带着丝暴虐,沐寂北周身一冷,只感觉这滚烫的水都没了热度。

男子没有再开口,却已经在给沐寂北下了最后的通牒,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最终还是很慢很慢的走了过去,却不知每一步,都踏在了男子的心上。

直到站在了男子的面前,她才再次惊觉这张脸是多么的惑人,殷玖夜长臂一捞,将保持着距离的沐寂北一把拽到了自己胸前,没有一丝温柔可言。

沐寂北嘭的一声撞在了男子的胸膛,溅起的水花迷晕了两人的眼,她只觉得那胸膛硬邦邦的,带着一股安心的力量。

因为厌恶这种似乎让自己感到可以依靠的假象,所以沐寂北很快便离开了男子的胸膛。

殷玖夜的一双眸子宛若寒潭,却泛起些血光,一只手擎制住女子的动作,另一只大手却攀上了女子的胸脯,沐寂北的小手抓住了那只在自己胸前的带着厚茧的大手,乌黑的眸子,带着水汽直视男子:“我要离开。”

男子的眸子微微眯起,她以为他要做什么?男子手上的动作一顿,却是没有停,沐寂北直视着眼前的男人,只当是用这副皮相换一条活路。

“嗯!”一声闷哼,沐寂北大汗淋漓,银牙险些咬碎,只觉得胸口似乎要被掏空了一样,男子的手上染满了鲜血,两指上夹着的正是沐寂北没入胸口的那只箭头。

原来殷玖夜两指生生撕开了沐寂北的伤口,将那只箭头取了出来,那箭头勾破皮肉,手指没入伤口,让沐寂北险些痛的晕了过去。

殷玖夜甩手将那箭头扔到了岸上,沾满血的手再次捏住沐寂北的下巴,看着那张无害的小脸,低沉着声音质问道:“你不是不知道痛吗!”

想起之前沐寂北撕扯那些粘连连皮肉的衣服,是那般残忍,殷玖夜莫名的暴躁起来,可是看着眼前脸色惨白的女子,心情却没有一丝好转:“既然你不知道痛,那我就帮你好好养着,每当它长好,我就帮你撕开,你看怎么样!”

沐寂北的双唇发白,看着面前眼底幽红的男子,缓缓张嘴吐出两个字:“疯子!”

殷玖夜松开钳制着沐寂北的手,看着被自己捏的通红的下巴,别开了视线,严肃的道“我叫殷玖夜!”

沐寂北一愣,知道眼前的就是个疯子,聪明的不再开口。

气氛一时沉寂下来,看着女子的虚弱,殷玖夜的心却有些发闷,莫名的暴躁。

沐寂北躲了开去,殷玖夜也不再阻拦,背对着殷玖夜,因着疼痛,沐寂北微微弯起脊背,靠在汤池边缘,重重的喘息着,看着胸口上的血窟窿,剧烈的痛感让她几度昏厥过去,拿出去了倒也好,再拖下去只怕更疼,况且这浴汤之中的药立即涌入伤口,虽然痛,却应该能清出上面的毒。

殷玖夜看着这一幕,更是烦躁,懊恼的起身,迈着修长的腿走到屏风之后,换上了新的衣衫,踏步离去,随手将之前那件溅了水的衣裳扔进了火盆。沐寂北重重的喘了口气,靠在白玉的石阶上,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却不想,殷玖夜又折了回来,看了汤池中的人一眼,沉声道“半盏茶的时间出来!”

心一瞬间又被吊起,直到殷玖夜再次离开,她才彻底瘫软了下来,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带给她这么大的压力,是死是残,所有的结局她都能欣然接受,所以她无畏,可是面对这个男人,就算是她明知道最后是死,也不会选择死在他的手上。

爬出浴汤,看了看胸口处,即便撕扯掉了那么多的皮肉,却依旧呈现紫黑色,不过周身倒是有力了不少,似乎只剩下这处积聚的较多,不是那么容易清除。

看了看四周,沐寂北恍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没有衣服,再看上身上湿漉漉的抹胸和里裤,纠结的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算算时间,似乎马上就要到半盏茶了,沐寂北拿起屏风上殷玖夜的一套黑衣穿了起来,因着抹胸上沾染了不少的鲜血,又已经被箭头勾破,沐寂北索性将它也脱了下来,直接套上了殷玖夜的黑色外袍。

宽大的外袍连沐寂北的肩头都遮不住,大的直往下滑,对于殷玖夜来说都极大的领子,对她而言,更是宽大的不行,犹豫再三,一并将湿漉漉的里裤也脱了下来,周身只着了殷玖夜的一件外袍,露出了一截玉藕般的小腿,好不惑人。

湿漉着头发,沐寂北走了出去,水滴滴滴答答的低落在白玉地面上,殷玖夜回头看去,失神片刻,那黑色的华服和雪白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殷玖夜将沐寂北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看到那双精致的玉足踩在冰凉的玉面上,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迈着极大的步子,殷玖夜走到了沐寂北的面前,居高临下,因为身高的差距,沐寂北则是要仰视他,因着不喜欢这种感觉,她皱着眉后退了一步,企图达到视线的水平,没想到却惹来了殷玖夜的不满。

一手死死的钳住沐寂北的手腕,声音冰冷的问道“怎么,怕我?”

沐寂北皱起好看的黛眉,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最终却笑了起来,回握着“怎么会?”

殷玖夜本是一瞬间惊喜于她的温柔,舍不得放手,可当瞧见沐寂北那一双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时,心凉了半截,才知道做戏对她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他没有错过自己那一瞬间的惊喜,却是十分不耐烦的甩开了大手上的小手。

沐寂北也不在意,只是忍着胸口的剧痛,笑着看着眼前的男子,她可不会忘了他生生把箭头从她身上取出有多痛。

殷玖夜扔过来一双短靴,转身就走,沐寂北看了看面前躺在地上崭新的靴子,神色并未有丝毫动容,试探的将那玲珑的小脚踩进去,却发现实在是大了太多,抬脚鞋子便会掉落下去,根本无法走路,索性也不再穿,依旧光着脚跟着。

殷玖夜回头瞧见了沐寂北并未穿上自己递过去的鞋子,便停了步子,站在原地,看着沐寂北不说话,沐寂北笑着开口:“这是又怎么了?”

殷玖夜冷冷的开口“为什么不穿?”

“这是我自己的身子,你又何苦操心。”沐寂北依旧只是笑,看的殷玖夜几乎想要撕了这张脸。

也不知这句话刺激了殷玖夜的哪根神经,狠狠的捏着沐寂北的手腕,掉转了方向,拖着她走到了另一间门前。

------题外话------

男猪脚终于粗来了,就是玖夜~我知道一定会有妹子不喜欢他,但是我想说,现在的北北也不喜欢他,我只是希望,当北北爱上他时,你也会爱上他…(如果有亲实在接受不了,请不要告诉偶,偶会很伤心滴~)

相比细水长流或者轰轰烈烈爱情,南烟更喜欢极致的爱情,或者偏执,或者疯狂,即便是扬灰挫骨,也要执迷不悟,入髓透骨,却依旧顽固,我始终认为,不想得到的爱不算爱,不想占有的爱也不是爱,若真是爱了,即便是心死也只想留住他在身旁,而这些,正是我想给北北和玖夜的爱情,

我一直企图用自己的方式诠释那近乎病态的极端爱情,虽然很多亲喜欢上一本中男主女主的爱情,但是我依然觉得不够,希望这次能更好的诠释出我要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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