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末离将衣服从行李箱里拿了出来,当看到那件紫色的晚礼服时,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与连哲予在埃及定情的那一晚。
那一晚的她,是多么的幸福与快乐啊!
她记得当时的她因为得到了爱情的滋润,变得如天人般的美艳惊人,就连她自己也爱上了当时的她。
可是现在,却已经是物是人非,所有的一切都如梦幻泡影,转眼间便什么都不存在了。
苏末离苦笑一声,拿起那件晚衣服走到壁炉前,毫不留恋地扔了进去。
划燃火柴,扔了进去。
火柴带着幽蓝色的火焰以一道优美的弧线轻轻地落在了晚衣服上。
衣服的质地轻薄易燃,当火苗一接触到,便立即熊熊地燃烧起来了。
苏末离靠在壁炉上,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任火的温度炙烤着自己。
好一会儿,当她觉察到那炙热的感觉不再存在,才缓缓地张开了眼睛。
美丽的衣服已经化为灰烬。
她亲手烧毁了这辈子最美的记忆。
可她不后悔,她喜欢自己可以做到这样决绝。
因为只有这样,才意味着她还有力量骄傲地活下去!
她将视线从那堆灰烬之上收了回来,决绝地转身,走到床前,继续将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一一挂在衣橱里。
她已经一次性付了一个月的房租,包下了这间房间。
她现在很累,而且也没有更好的去处,再加上当她踏上这小镇的第一步开始,便莫名地喜欢上了这小镇的平静与祥和的气氛,所以便决定住一个月看看。
如果真的喜欢,她便准备长期住下来。
她可以在这里找份工作,过着休闲而又无拘无束的生活。
但愿这里平静而祥和的气氛会抚平好的伤痕,让她痛苦忧郁的心也平静得不再忧怨。
苏末离收拾好行李之后,便进卫生间洗漱了一下,随后便连头发都没吹干地就倒在了床上。
或许是情太伤,又或许是身体太累,总之她的头一挨枕头,便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梦里很不平静。
梦中的她,站在那冰冷浸骨的地下室里,苦苦地哀求他离开那冰床,回到她身边。
可是他却朝她凄楚地笑着,嘴里说着对不起,可是双手却紧紧地将那冰床上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抱住,还时不时地低头轻吻那女子苍白无色的唇……
这样的情景看得她痛彻心扉,她知道她如果聪明的话,如果想让他对她的伤害减轻得最低的话,她就该立即转身就逃。
可是,脚却如在地上生了根,无论她如何努力,始终都无法离得开。
她眼睁睁地看着连哲予与冰床上的女子亲热,眼睁睁地看着热泪从他的眼角滚滚而落,看着他一边吻着女子一边连续不断地说‘对不起’。
所有的一切是如此的诡异,如此的令人心碎。
苏末离心痛得厉害,为了抵抗这种痛苦,她下意识地紧紧地握紧了拳头,牙齿也紧紧地咬住了下唇瓣。
尖锐的指甲戳破了手心,娇嫩的手心很快便血肉模糊。
下唇瓣也被咬破了,新鲜而带着浓重腥味的血渐渐弥漫了整个口腔。
那些痛若是放在平时,她一定会觉得痛得无法忍受,可是现在她却没有一丁点的感觉。
因为连哲予加诸在她精神上的痛,早就远远超越了她肉/体上的痛苦。
最后,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总之,她突然发现自己飘了出去。
是的。是飘。不是走。
脚不着地,就如一片落叶被不知从哪里刮来的一阵风吹得飘了起来。
飘飘荡荡荡地飘出了冰冷的地下室,飘出了屋子,再向崖边飘去。
当她飘到崖边栏杆之处时,看着那千尺高深不可测的崖底,一向畏高的她却发现自己此时此刻连一点点害怕的心理都没有。
难道是痛苦太深,掩盖了一切感觉?
苏末离苦涩地一笑,心里既伤心又绝望,正欲张开手臂,向着那深不可测冷幽幽张着大口的崖底坠去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连哲予撕心裂肺的叫声,“末离!不要!不要跳!”
苏末离身形一顿,缓缓地飘转过身,却看到连哲予一脸恐惧惊慌地站在了她身后两三米处,而他的双手仍然将那死去多年早就冰冷僵硬的女子抱在怀里。
好讽刺啊!
他竟然抱着那个女子来救她?
苏末离嘲讽地一笑,“你既然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给一点位置给我,又何必再来牵绊我?”
“不要!不要跳!求求你不要跳!”连哲予机械地重复着,却不曾松开怀里的女子。
苏末离冷冷地说:“对不起。我不会听你的!”
说完之后,她再无犹豫,毅然决然地张开了手臂,如大鸟一般飞在了空中,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崖底俯冲而去……
“不要!不要跳!苏末离!你不能这么可悲!”苏末离大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才发现整个房间已经黑漆漆一片,而原来方才那可怕而又显得极其真实的一切,只不过是南柯一梦。
她并没有愚蠢地跳下悬崖,用生命去控诉连哲予那古怪而不负责任的行为。
幸好!幸好只是梦!
苏末离‘叭’地摁亮了灯,心有余悸地伸手摸了一把额头,手心里立即冷冰冰湿漉漉一片。
而她的全身上下也是冷汗淋漓,棉质的睡衣全都被汗水打湿了,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像无数条冰冷的小蛇在身上爬行,感觉极其不舒服。
她必须摆脱掉这可怕的一切,绝对不能就被残酷的现实与残酷的梦境给打倒!
无论如何,生命都是宝贵的,不容轻易舍弃的!
她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绝对不会做弱者,让自己沦为世人的笑柄!
苏末离快速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趿上拖鞋随意地取了一套衣服便匆匆地走进了浴室。
胡乱地用冷水冲了个澡,尽管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了,冷水冻得她上下牙齿不住地打颤,可是却成功地刺激了她身体的每根神经,让她原来有些混乱不清的意识渐渐地清明起来。
洗完澡,她换上了衣服,走到浴室前想吹头发,可是当一看到镜中那憔悴得不成人行的女孩时,她不由吓了一跳。
镜中的女孩脸色白得泛青,原本明亮如星的眸子不仅黯淡无光,还深深地凹陷了进去,而原本红润光泽而又饱满的红唇,此时此刻却呈惨淡的灰白色,干燥得还起了一层厚厚的壳。
原本黑亮柔顺的头发,乱糟糟湿漉漉无精打采地垂落在肩头,再没有往日里那飘逸美丽的模样。
总而言之,她整个人给人一种病怏怏惨不忍睹的感觉。
“你太丑了!苏末离,这不应该是你!”苏末离伸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干涩的脸喃喃地说。
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她突然拿起梳子用力地梳起头发来。
一下又一下,那般的用力,仿佛恨不得满头秀发从头皮上扯拉下来。
她的头发就如此时此刻的她一般脆弱,几下拉扯之后,梳子上,地板上,已经跌落了一地的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