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纬现在却如同身在冰窖中一般。
忽然席卷而来的寒意让他的头发发麻,身上也是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这个吊坠他认得,他每一次见她的时候都看到她戴在脖子上,虽然是木质的也被腐蚀得有些严重,可是她却依然挂在脖子上,形影不离。
后来他才知道,这枚弦月状的木质吊坠是高俨送给她的。
借着烛光,高纬见到木坠上刻着的那朵桃花已经被血渍染红了,经过长久的干涸这当初鲜红的血液也已经变黑,并且深深地融入了吊坠之中。
砰——
高纬忽然用劲的将手中的木质吊坠从棺内少女的脖子上扯了下来,因为他的力气不够,吊坠的绳子也有些粗,他硬生生的把尸体提起了一些,一旁的仵作见到尸体的脖子似乎都要断了惊得立马又跪下了身子。
韩长鸾也被震住了!
回过神来,他立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高纬的身边,见他似乎死活都要扯下她脖子上的吊坠,只好弯下身子在他折断尸体脖子之前将吊坠也有些裂痕的绳子扯断。
将吊坠握在自己的手中,高纬全身都在颤抖着。那是一种怒意与不甘的情绪,手中的吊坠被他死死地握在手心之中,似乎要将它深深地刻在自己的掌心。
“她是怎么死的?”
听到高纬问这个问题,韩长鸾知道这个人的确就是她了。
不过韩长鸾也并没有问过仵作这个问题,所以他向一旁的仵作投去询问的眼光,仵作立刻知道了他的意思,磕下头去:“回禀皇上,这位姑娘是被因为身上这些伤不治而亡的。从衣服染血的程度来看,这位姑娘应该是失血过多,又没能及时得到救治,外伤十分的多。”
高纬没有说话,在仵作的话音落下后站在房内片刻才抬脚走出了房间。韩长鸾跟了出去,看他站在院落的中央,两旁的花卉却被他散发的气息感染显得死气沉沉的。
“谁下的手?”
韩长鸾才走到高纬身后,高纬的声音冷冷的传来。虽是个问题,可韩长鸾还是感觉到了高纬这句话更像是陈述句,那个“谁”字念的极重,就像是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差最后的验证。
韩长鸾不敢接话。
高纬从小就表现得只有喜和怯,虽然自己也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假装,可他一样是会发怒的。在自己的印象里,他发怒有好几次都是和那个女孩子有关,而这一次,自己又怎么可能相信他听起来云淡风轻的声音?
他一定在暴怒的边缘了。
高纬显然也并不好奇韩长鸾会有怎样的答案,他知道他们想的必然是一样的。没有人回答,这院子里静谧得如同沉在水底一般,可他似乎还是在这静谧中听到了有人在他的耳边说“陆令萱陆令萱”,那如同指责又嘲笑他的声音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淡起来。
“陆令萱……”
高纬不敢置信的朝天空瞪着眼睛,他想笑又笑不出声,只留着似笑非笑的笑意僵在嘴边。他想起自己过去这些年从来没有这样喊过陆令萱的全名,因为他一直尊敬她,她是自己的乳母在某种意义上也是自己的半个母亲。他开始去想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她是自己和高俨共同的乳母,而她却忍得下心向自己献计如何去杀了高俨,这件事情……他为什么到现在才会觉得可怕呢?
“为什么呢……”高纬冷笑着,身体也跟着颤抖:“她明明已经抓到她了,为什么要杀了她?”有些失神的呢喃着,他忽然转过身子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韩长鸾:“你说,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韩长鸾躲开了高纬恍若在燃烧的双眼,垂眸不语。
高纬其实也是知道小怜的性子的。她看似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可是她却固执地如同一头只有蛮力的老牛,无论怎么去拉扯都改变不了她想走的路。
苦涩的咧嘴一笑,高纬的笑声如同叹了口气,眼中的苦楚却被掩在了背影之中。
韩长鸾感觉到高纬已经将身子背了过去才重新抬起头看着他。
高纬深吸了一口气,嘲讽的哼笑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声道:“今天的天气有点不太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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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
陆令萱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在自己面前神色着急的穆提婆:“你说那个女的……死了?”
“嗯!”穆提婆迫切的点了点头,神色惊慌:“母亲,我听说是皇上特地派人去调查的,然后今天那个韩长鸾才回到邺城就把皇上接出宫去了,说是把那个女孩的尸体带回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
陆令萱的手微微一颤,手中的茶杯跌回到桌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茶水顺着桌面流到了她的衣袍上,她却无意顾及,站起身子牢牢地拽住穆提婆的手臂:“她明明被就走了,怎么会死?这……难不成兰陵王杀了她?”
“母亲!”
听到陆令萱这样的猜测,穆提婆顿时觉得头都大了。他有些哭笑不得的笑了一声:“这怎么可能是兰陵王呢?先别说兰陵王和冯子琮还有琅玡王私交甚密,这兰陵王就算是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杀了她的。再说了,那个韩长鸾也说了,也分析过,兰陵王不是那天救下她的人啊!”
“那个莽夫的话你也信?”陆令萱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穆提婆一眼:“这韩长鸾对哪个武官不好?他就喜欢那些喜欢动刀动枪的人,不然你看看朝中那几个才上来的人,哪个是与他陌生的?”
穆提婆无奈的瞥了陆令萱一眼,也不打算再与她争执,只好压低了自己的气焰,问道:“那你说,是谁?还要说是兰陵王?那你说,兰陵王为什么要杀她?”
“你问我我去问谁啊!”
从桌上流到她衣袍上的茶水已经完全渗入了她的衣袍中,陆令萱却浑然不觉,她担心的事情已经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