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这条小道,前面便是殷城,我们可以在殷城好生休息一番!”
马车外传来冷老大的声音,凤盈看了眼兴奋得手舞足蹈的侯谷兰,不由低眉浅笑道:“殷城?那岂不是距南疆不远了!”
长途跋涉了一个月,终于离目标越来越近,只要过了两国交界处,她便能顺利上了嵩山,只是不知那嵩山余老是否愿意交出解药。
“此处离两国交界处不足五十里。”因着冷老大的身份,他们一行轻易入了殷城,与洛阳腹地的颓败不同,这里的繁华堪比洛阳,掀起帘子,入目便是琳琅商品。
“只有五十里路了,那便先找个地方歇下吧!”虽然心中对冷老大仍有防备,但凤盈不得不承认,身边有这么一个人跟着真好,能走上最近的小道,出入城也格外方便。
她话音方落,马车行进的速度加快,不一会儿便停在一间雅致的客栈前。
“小姐,那个泥偶好可爱啊!”掀开帘子往外瞧,客栈对面有一小铺子,里面摆满了泥塑和瓷器,侯谷兰巴巴着眼看着凤盈,心思全数写在脸上。
“喜欢便买去!”不紧不慢地装上假手,凤盈头也不抬地回道。
“可是……可是……可是……”侯谷兰扭捏地绞着衣角,小声道:“谷兰没银子!”
自打那次她和游宏图被偷了荷包后,她再也没摸到银子,别说银子了,就连铜板都没摸着。
“找宏图,让他陪你一道去!”束上白玉冠,对着铜镜照了照,凤盈很是满意自己的男儿装扮。
“小姐要出去?”一见她扮了男相,侯谷兰立马眼前一亮,眨巴着大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知她想跟她一道去,但凤盈并未同意,而是捏了她一把,一面蹂躏一面拒绝道:“去买你的泥偶,本小姐去的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什么地方谷兰不能去啊?”她真的很想很想跟在小姐身边,虽然那泥偶可爱,但是她可以回来再买,和小姐一道出去就不一样了,机会仅此一次。
“当然是文人雅客出没之地!”凤盈神秘一笑,撩起帘子跨了出去。
殷城人才辈出,且因着安稳平和,许多高人隐于此地,她之前路上没有动作,便是因着这里有最大的扩大势力的机会,拓跋清潜入洛朝的意图大抵也是如此。
“凤小姐!”见她没打声招呼便阔步离去,冷老大不由出声将她唤住。
“冷老大,本公子名唤风卓!”凤盈回身,抬眼瞧了眼客栈的名字,而后道:“你们先歇着吧,我到这附近逛逛。”
言罢,朝人流密集处走去。
鎏金飞檐,檀木门柱,七弦琴靡靡之音入耳,凤盈瞧着进出的男子与朱漆大门前站着招揽恩客的女子,正在思索间,就有一粉裳如花蝴蝶般扑向她。
浓重的脂粉味入鼻,凤盈眸光沉了沉,正欲将对方推开,就听得那柔得能掐出水的声音响起:“客官,进来玩玩嘛!”
“哦?”凤盈挑挑眉,以食指勾起她的下颚,唇角噬着一抹邪笑,不紧不慢道:“姑娘说说,怎么玩?”
凤盈的男装算不得高大,甚至比一些女子还要矮些,但胜在唇红齿白,飞眉如剑,行立间宛若松柏,因此她这么一邪笑,原本想要勾引她的女子眼中露出倾慕之色,含羞带怯道:“公子进来便知晓了!”
“如眉,这位公子就由我来招呼吧!”她们这些身份低贱的只能招呼下九流的恩客,这般清秀俊雅又富贵的公子哥从不对她们斜眼以看,因此一同站在外头的姑娘皆目光不无艳羡地看向如眉,甚至还有胆大的上前将她挤开,挽住凤盈的胳膊。
“用得着你来招呼?自己不敢上前,现在就别来抢!”如眉不客气地将她顶开,而后柔柔弱弱地缩在凤盈肩上。
两个姑娘你推我桑,互不相让,凤盈被挤在二人中间,一派淡然地入了海棠院。
海棠院之上,一身着湖蓝色薄纱的女子眉目含笑地看着这一切,素手在琵琶上轻轻一拨,朝身后丫鬟道:“这位客官倒是有趣得很,注意着点。”
“是,姑娘!”身后丫鬟轻声应下,小步退入屏风后。
入了海棠院内,靡靡之声不绝于耳,放眼看去,大堂高台之上有一轻纱掩面的女子正拨撩着七弦琴,她低垂眉眼,指尖灵巧拨动,无限风情自指尖溢出。
这是凤盈第一次听见青楼女子弹出这般琴音,靡而不糜,如枝头繁花,自有风情万般香。
“公子这是瞧上了寻月姐姐?”如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吃吃低笑:“这寻月姐姐可是个卖艺不卖身的烈女子,别看她眉目如画,却是个面容尽毁的丑女。”
“哦?”凤盈淡淡地应了声,目光依旧停留在寻月身上。
寻月、寻灵,这两个名字重了一字,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两者间真有什么关系。
似觉察到有人瞧她,寻月娥眉微蹙,颇为恼怒地抬起头,却对上一双清冷的眼。
清秀俊雅的男子她见过不少,但如眼前人这般眉目清冷的她还是头一回遇上。他眼中不带半分男子对女子的欲念,几分欣赏,几分淡然,眼底一片澄澈。
她心中一动,指上没控制住,乱了一个音,引来一片嘘声,而后一老鸨打扮的风韵犹存的女子上了高台,一把将她拉下。
“寻月,你可别不知好歹啊!”老鸨双手叉腰,眼神刻薄地将她上下打量,像在估审货物般:“别以为你自毁容貌老娘就拿你没办法了,你要是再出岔子,老娘照样能将你卖了,不过是卖到下等窑子去,那里的恩客可不管你长什么模样,是个女的就行。”
“寻月不会再出错了!”女子低眉,眸光沉静地看着鲜血直流的手指,哪怕手不住地颤,她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如同她身上的傲气般,无法磨去。
眼中欣赏之色渐浓,凤盈抓住朝她胸前摸去的小手,邪笑道:“姑娘未免也太心急了吧!”
“公子……”听她这么一说,如眉面上飞起红霞,满是羞怯的模样:“公子可是在取笑如眉?”
“难道你不心急?”虽然是女子,但青楼楚馆这类地方凤盈可没少来,对付这些个恼人的姑娘更是有把手。
果不其然,如眉的耳根子都红透了,小手在她肩上轻轻一锤:“公子好坏啊!”
“老话说得好,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姑娘不喜欢本公子坏坏的模样吗?”她只需安抚好一个姑娘,后面的狂蜂浪蝶自有这姑娘挡着,她也好乐得安生。
“如眉喜欢!”如眉的声音越来越小,整个人柔若无骨地枕在凤盈肩上,声细如蚊蝇道:“公子可需要一间雅间?”
“当然!”手在她脂粉过多的脸上轻轻一划,凤盈依旧一副邪魅的模样:“去吧!”
“公子……”如眉咬咬唇,欲言又止。
她当然想快些去备一间雅间,但旁边虎视眈眈的姑娘实在太多,她前脚一走,怕是这清贵的公子哥便会被人给抢走了。
“海棠姑娘呢?”就在此时,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凤盈微微侧目,就见一身着华服的公子哥大步跨了进来,身后还簇拥着一群小厮。
“哎呀,秦公子!”老鸨本还在骂寻月,但一瞧见华服公子跨入,便一脸媚笑地迎上去,笑得花枝乱颤:“秦公子可真是个大忙人啊,都半个月没来了,海棠院的姑娘们可都想死你了。”
“你这除了海棠尽是些庸脂俗粉,本公子看了眼睛遭罪!”秦公子根本不知“客气”二字为何,眸光嫌恶地四下扫去,最后落在凤盈身上,吹了记口哨,吊儿郎当道:“新来的小倌不错啊,唇红齿白,生的好一副女相!”
“哎呀呀,秦公子怕是弄错了,这位客官是来作乐的!”老鸨被他这番话吓得面色惨白,同他解释罢又将脸转向凤盈:“这位公子,秦公子也是一时认错了,公子莫怪,莫怪!”
嘴上说着莫怪,但老鸨对凤盈显然没有对秦公子恭敬,毕竟凤盈身边挽着的是如眉,纵然她身上披着狼裘,但里面的衣裳并非什么好的,且贵公子哪能看上如眉那般姿色,定然是打肿脸充胖子,借了件衣裳来装贵公子。
“看来公子确实眼睛不好,该治的还是得治,莫要掏空了身子骨后又瞎在这海棠院里!”她虽不是男子,但对方话语中羞辱的意味实在太浓,她自然要反唇相讥。
“嘿,你这不男不女的小子,我家公子说你生了女相那是抬举你!”一小厮挽起袖子朝前两步,就等着秦公子一声令下,好带头将凤盈痛扁一顿。
“本公子给你一个机会,今夜好生陪本公子玩玩,本公子可以考虑留你一条狗命!”秦公子凤眼微眯,目光无礼地上下打量凤盈。
虽然对方伪装得很好,但他阅女无数,自然是一眼认出对方的真实性别,只不过她的气度叫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毕竟世间哪有女子能有松柏之姿,身上一股凛然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