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骁儿和知薇呢?”披着薄薄的外袍,白芷从书房中步出。
斜阳余辉倾洒,她面上的红晕还未散去,经夕阳这么一照,竟是艳若烟霞,让原本恬静的女子多了几分小姑娘的娇俏。
“夫人,大少爷和大小姐一大早就嚷嚷着要去看太子殿下和皇上,在书房前闹腾了大半天,只是夫人和老爷未起,奴婢只好私自做了主,让奶娘将大少爷和大小姐带入皇宫!”说到这,小丫鬟偷偷抬眼看了白芷一眼,面上升起两团可疑的红晕。
听得丫鬟这般一说,白芷面红更甚,几欲滴血。
眼角的余光瞥见书房内的男子走了出来,她轻咳一声,欲盖弥彰道:“年关将至,府中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要处理,昨儿个挑灯忙活了一宿,许是因此疲乏得紧,所以没听见那两个小家伙闹腾。”
“夫人辛苦了,晚膳世间将至,夫人是要在前厅用膳,还是……”
“……”
“就在书房内用膳吧,还有许多账薄未处理!”温雅的声音响起,凤陟手上拿着件狐裘披在白芷身上,轻轻将她环住,压低声音道:“夫人以为如何?”
近身侍候的小丫鬟一瞧这架势,耳根都红了,很有眼力劲地后退小半步,转身溜出院子。
原本侍候在门外的丫鬟在凤陟的眼神示意下全数消失,白芷轻咬朱唇,嗔道:“彦之,你这样未免太……太不正形了!”
“如何才算正形?”凤陟失笑,牵着她的手朝院中的红梅树下走去:“你我本就是夫妻,知薇、骁儿也都快三岁了,哪有像你这般做了娘还如此害羞。”
说话间,凤陟抬手折下一朵红梅,轻轻别在她的鬓发上。
“并非是害羞,只是怕人看了会笑话。”说到这,白芷微微低垂着头,眸光落在男子完好的双腿上,眸中闪过异色。
“那些笑话不过是因着妒忌吃味罢了!”说到这,凤陟不客气地笑了:“就好似洛皇,他现下受了盈儿冷遇,每每瞧见他,都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哪能像为夫这般自在。”
“彦之!”他这话太有歧义,引得白芷又羞又恼,可纵然如此,她还是发现了其中不对:“盈儿同洛皇的关系甚好,怎会冷遇洛皇呢?”
“不过是小女儿家生了脾气罢了!”自知失言,凤陟圆滑地将话圆了回来:“你也是晓得盈儿是什么脾气,她一闹腾起来,谁都拉不住。”
“彦之,你莫要欺瞒我。”秋水剪瞳盈着水汽,白芷轻咬朱唇,神色有些惊惧:“若是夫妻之间各怀心思,白芷只怕自己会胡思乱想,白芷自知与你身份悬殊,纵然盈儿待我亲厚,但你是她的二哥……”
“盈儿冷遇洛皇是因着鲜卑,你莫要胡思乱想!”慌乱地打断她的话,凤陟握住她的柔荑,神色微恼:“盈儿同为夫都不是在意身份之人,你怎就不能过了自己那道坎呢?”
“夫君方才也说了,这都是小女儿家的心性,白芷愚钝,做不到盈儿同夫君那般洒脱。”说话间,白芷垂首,掩盖脸上得逞的狡黠,声音平静异常:“夫君若是不愿说便罢了,白芷不该为难你。”
手从他大掌中挣开,白芷转身,默默朝书房走去。
“是北疆的鲜卑又有动作,而西域那边因与洛朝联姻不成,亦是蠢蠢欲动,盈儿想找一个无论是武力、计谋还是同拓跋清交手经验皆足的将领为帅。”二人在一起四年,白芷素来恬静温和,今日虽是安静依旧,但将手挣脱的动作却叫凤陟心悬,当下只得合盘托出:“只是凤朝千百年来平和安稳,尚武之人不多,更是无与拓跋清正面交手过的将领,故盈儿现下很是烦恼,除了知薇和骁儿,谁都不见。”
说到拓跋清,凤陟眼底闪过一道暗芒。
断腿之恨虽已过去多年,虽是因着慕容南朝与拓跋清的里应外合,但说到底,也算得他沙场上的耻辱。
他是个温雅的性子,但说到底,骨子里是有些大男子的,那件事像是一根刺梗在他心头,不说,不提,却一直在那,纵然他喜欢经商的自在,心中却隐隐渴望着再与拓跋清交手,一决雌雄。
“盈儿的烦恼怕是白芷能够解决!”眼中笑意明媚,白芷扭身,朝男子扬起唇角。
知晓自己中了她的小计谋,凤陟却是不恼,反倒上前将她环住,哑声道:“盈儿可是个人精,比你要聪明多了,你能想到的法子她早想过,你现下莫要多心,你我夫妇二人只需好生逍遥度日便可。”
不止是凤盈想到法子,他又何尝没有想到,只是,他怕她晓得啊。
“彦之,梗心之刺不拔除,你又如何逍遥呢?”双手撑在男子肩头,白芷温婉道:“盈儿晓得拓跋清是你的心头刺,白芷亦晓得,并非凤朝无将,而是盈儿希望挂帅的那个是你。”
他们三人太过亲近,相互知根知底,凤盈玲珑剔透,心如明镜,必然晓得凤陟的心头刺和忧虑所在,更晓得她是支持凤陟挂帅的,所以凤盈在等,等她知晓。
“盈儿确说她希望是我挂帅,她说她会等,因为你会知晓,会劝我!”凤陟失笑,摇摇头,颇为无奈道:“你们二人当真比亲姐妹还要亲近,心意竟如此想通,事方出,她便笑着说,我会再去找她。”
“我们是彦之你最亲近的人,都希望你过上真正逍遥的日子,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盈儿那般,可以自我排解化去心中的愁。解铃还须系铃人,夫君心头的刺,要靠拓跋清才能拔去。”认真地抚着男子的眉眼,白芷含笑道:“白芷会打理好不岳城的营生,会等夫君凯旋而归,夫君不必挂心。”
“白芷……”以额抵住她的额际,凤陟吃吃笑道:“得妻如此,三生有幸!”
她是个体贴的,可他怕她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毕竟战场不比商场,那里的杀人,是见血的。
“那时我初挂帅旗,还是个黄毛丫头,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止是相信自己的武艺,还相信洛阳内的亲近之人都在等我凯旋而归。”
“白芷与我亲如姐妹,在她心中,你我二人等重,她能心无旁骛地等我四年,就能心无旁骛地等你归来。”
“莫要小瞧她,她只是看着柔弱。”
“有重要之人在等,就不会输。”
凤盈的声音在耳畔回响,凤陟垂眸看着眼神坚定的女子,试探着问道:“等盈儿归来的那四年,你怕吗?”
“听说北疆极荒,常有粮草不足之事,白芷不怕盈儿有性命之虞,只是怕她饮食起居没人照顾,但细细一想,能跟着这般英雄的人物,是白芷的福分。”轻轻环住男子的腰,白芷正色道:“白芷亦不怕夫君有性命之虞,夫君是白芷的天,只要天一日不塌,白芷就会安心地在家教子。”
“一定等我!”用力地将白芷抱住,凤陟眼中满是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