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夫人如何也不愿意答应杜青慧嫁给裴延,杜青慧自然也如何都不愿意放弃,她想尽所有的法子,到最后真让她想出了一个有用的。
那便是杜青彤,她以若她与裴延的婚事成了,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大姐成为武平王世子夫人为由来游说。毕竟若有个她在中间,极易给大姐制造机会。
这一次倒真让她拍到地方,本是疾言厉色如何都要她收心思的裴老夫人,竟是突然放下手中茶杯,拧眉露出了思索之意。
杜青慧马上又道:“祖母可以将我当成大姐嫁入武平王府的踏板。”
杜老夫人一时没说答应与否,只道了声:“下去吧!”
杜青慧松了口气,知道祖母这是在考虑。她相信以大姐在祖母心里的地位,以及祖母希望大姐嫁入武平王府的心思,再让娘过来说说,十有八.九会成事,便迫不及待离开又去找赵氏了。
武平王府中的裴老夫人从未想过要打探些什么,就只等着靖阳侯府那头再来个消息,就派人去提亲。那丫头年纪虽小,若双方都确定了,将亲事成了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所以她始终不知为了这门亲事,赵氏母女经历了多少来自杜老夫人的压力。
自打上次杜青慧来过之后,庄映儿就时常待在裴老夫人身旁伺候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后来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出于何种心理,在无意中遇到汪彩和与汪彩曳后,将此事与姐妹俩说了。
拒她所知,汪彩曳对二表哥可是一片痴心。
姐妹俩闻言自然惊诧不已,尤其是汪彩曳,立马变了脸色,她立刻便问:“二表哥是什么态度?”
庄映儿想起裴延收了杜青慧那两包零嘴之事,便道:“大概,是也认可这门婚事吧!”
汪彩曳更是白了脸,她始终以为二表哥才刚满十八岁不久,近几年是不会成婚的,毕竟前头还有个二十好几的长兄在。她也始终认为她与他的可能最大,倒未想到会突然杀出个靖阳侯府五姑娘。
汪彩和赶紧扶住受尽打击的汪彩曳,戒备的看着庄映儿:“二表哥要与人定亲,与你何干?你突然与我们说这些是为何?”
庄映儿只道:“我以为你们会想知道。”
“不安好心!”汪彩和向来就不喜欢庄映儿,不仅是因为大表哥,也是因为她讨厌庄映儿这个人自身,给她的感觉尤其不舒服。杜青宁与大表哥的婚事会告吹,她也知道与庄映儿有关,谁知是用了什么方式。
庄映儿自觉目的已达到,没有多逗留,向汪家姐妹俩福了个身,就走了。
汪彩和拧眉看着庄映儿的背影,突然听到旁边汪彩曳的抽噎声,立刻侧头看去,见到汪彩曳竟已是泪眼婆娑,足见其究竟有多伤心。
“别哭了。”汪彩和拿过汪彩曳手里的帕子就为其拭泪,语气不大好,“哭哭啼啼有何用?你先回去,我替你去二表哥那里问问。”
汪彩曳懂,当下的她着实不适合亲自去过问二表哥的事,一来是招人烦,二来是她没有这个资格。汪彩和毕竟是他的亲表妹,且胆子也大,问一问总归是方便些。
“嗯!”汪彩曳咬唇点头。
汪彩和吩咐婢女带汪彩曳离开后,便去了皈寻院,她就不信二表哥真会不知她姐的心思。
她性子直,难免掩饰不住自己的怒气。踏进皈寻院的书房,见到那在吃零嘴吃的颇为悠闲的裴延,当即沉了脸,过去就问:“二表哥当真要娶那靖阳侯府五姑娘?”
汪彩和也没少往这里跑,且总是风风火火的,裴延倒也不惊讶,只乍一听到她的话,难得有了些反应。
他执起一粒果干搁入嘴中,慢悠悠的问:“此话怎讲?”
“什么怎讲?”汪彩和见他这模样,只当他很乐意娶那杜家五姑娘,马上便更怒了,“你怎可这般不声不响的就与别的姑娘勾搭上,你明知道我……”她本想把汪彩曳拉进来说,可想想这只会让汪彩曳没脸,便只能忍住。
裴延瞧汪彩和的眼神突然降了温度,他并不知这丫头为何这般说,却是不喜欢有人将他与别的姑娘搁一起来说话,他嫌恶心的慌。
汪彩和从未真的激怒过裴延,她与别人一样,向来都觉得这二表哥是没有脾气,温和的不像话的人。乍一被他用如此凉凉淡淡的目光瞧着,不由觉得异常瘆人,绕是大表哥冷淡起来,她也不会有如此感觉。
“你……”她只当他是不愿她过问他与杜青慧的事,气的一甩袖,转身就走了。
裴延随手扔起一颗果干,身子懒懒的向靠背椅的后头靠时,薄唇张开不大不小的缝,那颗果干精准的掉入他的嘴里。
他缓缓的嚼着果干,末了才不紧不慢的吩咐:“去查查。”
沈星:“是。”
沈星马上便走出去,不想很快又走了回来,朝裴延递出一封信,他道:“公子,是杜四姑娘派人给您的。”
裴延本是伸手继续拿果干吃,乍一听到沈星的话,他手下动作顿住,目光落在沈星的信上。默了瞬,他便伸出修长的手指将信捻了过去打开。
他本该是能一目十行,偏偏看这信花的时间却挺长。
沈星不由朝公子看去,见公子眉眼渐渐变得柔和,嘴角也不知不觉勾了起来,便心觉困惑。
许久后,裴延才亲自将信折起,道:“不必查了。”
沈星:“是。”
裴延握着杜青宁给他的信,眼里的笑,越发的浓,也越发的深意。
还真是一个忠诚的丫头。
另一头,汪彩和出了武平王府,才知道汪彩曳并未离去,还在马车里候着她。她不由一阵烦心,似乎她们姐妹俩的情路都不好过。
汪彩曳见她出来,下马车迎了过来:“二表哥是如何说的?”她的眼睛红肿,明显哭了许久。
汪彩和不悦道:“二表哥似乎很乐意娶那杜五姑娘。”话语间,她上了马车。
汪彩曳的腿不由软了下,立刻便也上去了。她拉住汪彩和的手,红着眼问道:“二表哥当真是这么说的?”
汪彩和也是不忍看到姐姐伤心,便道:“反正是个废人,你这么好的姑娘,还怕找不到比他好的?放宽心罢了。”
“不……”汪彩曳突然像魔怔了般道,“他一定是不得不依了老夫人,小妹,你找伯母说说,让伯母与老夫人说说,只要伯母愿意说,一定能顶用的。”
汪彩和摇头:“没用的,我娘最厌恶二表哥,她又怎会管这档子事?”
汪彩曳:“可是你让我该怎么办?”
汪彩和瞧着汪彩曳那痴样,无奈道:“你让我好好想想。”
马车渐渐驶离,本仍是高挂的日头,突地躲进云层之中,随之是凉风阵阵,寒意越浓。武平王府的守卫仍旧武装笔挺的带刀站着,面不改色,不受任何影响。
十月初一的寒衣节,在寒冷中到来。
寒衣节,一个祭奠先亡之人的节日。每年这个时候,杜青宁都会出城墓祭,看望已逝去近十一年的养父养母。记得往年杜青慧都会陪她一起去,她本以为姐妹俩如今算是闹翻了。可未想到,当她踏出肆意轩时,就见杜青慧迎了过来。
瞧起来,杜青慧还是那个杜青慧,似乎没什么不一样,她过去就挽住杜青宁的胳膊:“四姐,你莫不是把我忘了?”
“你……”对杜青宁来说,再与这个妹妹如以前一般相处有点难。
杜青慧还不知杜青宁已知她所做的事,见对方这副迟疑的样子,她不解:“四姐怎么了?”
杜青宁这才意识到,其实自己在这妹妹眼底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便摇了摇头:“没什么。”
“四姐不说就不说。”杜青慧挽着杜青宁一道朝靖阳侯府大门的方向走去,道,“今年似乎比去年要冷些。”
杜青宁:“嗯!”
其实真要演戏,杜青宁也不是演不来,渐渐地,姐妹俩相处起来倒真与平时无异似的。一路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说的话也不少。
杜青宁养父养母的墓地离雍都较远,出了城门朝西去,日中才能到。
每年站在养父养母的墓地前,她都会不由想起记忆中的亲生父母。她明明记得是他们将她带到了挺大,却完全记不得他们的模样,也不记得自己醒来怎就突然换了一个家,甚至不记得自己究竟来自何处。
真是一段混乱的记忆。
待到纸钱烧罢,杜青慧突然喊了声:“四姐。”
“嗯!”杜青宁回神。
杜青慧看了看东面的丘陵,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杜青宁:“好。”因路不好走,她们是骑马过来的。
杜青宁收拾收拾,便就上了马,将杜青慧拉了上来坐在她身后。
骑着马踏过曲折的小路,她们上了对面的丘陵。丘陵上颇难看到边际,有一条不易让人发现的路掩映在稀疏恰当的林间。
当一个人知道另一个人有问题的时候,那再看对方,就会觉得处处是问题。杜青宁也会察觉到杜青慧这么急着要回去,或许是有什么理由,所以她反而刻意放慢了速度。
杜青慧见了,不由道:“四姐怎么了?”
杜青宁:“什么怎么了?”
杜青慧:“你速度太慢。”
杜青宁看了看两头,笑道:“我觉得这里的风景不错,想逛逛,看看风景。”
杜青慧拧眉,即将路过一处略显空旷的地方时,她不由朝南面看去,正欲催促着杜青宁快走,不想却看到裴延被沈星推着由南面那条林中道朝这边来。
她脸色马上就变了。
左看看右看看的杜青宁比杜青慧先一步发现裴延,她当即就意识到杜青慧催着她走的理由,原来是怕她与裴延相遇。
他也是有已故先人的墓在这附近?
裴延抬眸见到杜青宁,清冷的神色柔和了下来。
杜青宁跳下了马,直到他近了,笑道:“巧啊!”
见到她,裴延本是有些压抑的心情转好,他也笑了笑,道:“确实巧,莫不是四姑娘有先人的墓在附近?”
“有。”她应道,“是我曾经的养父养母,二公子呢?”
裴延应道:“家母文玉。”
杜青宁愣了下,原来这丘陵的南头有文玉大长公主的陵墓,倒真是意外。
想到文玉大长公主,杜青宁就不由想到裴延那让人心酸的背景,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了起来。
裴延倒是若无其事,只道:“想来四姑娘也是要回去的,既然顺路,便推我走走?”
“好。”杜青宁总是下意识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将缰绳递给站在那里,脸色难看至极的杜青慧手里,就去握住了轮椅的把手。
杜青宁不由感慨道:“未想祭墓的我们,竟是同路,多年来,竟是未遇到过一次。”
裴延笑了笑,未语,他倒也希望早日遇到她。
不过现在也不迟。
在这丘陵之上,有一片甘菊,路过时,裴延顺手摘了一朵洁白干净的甘菊到手里把玩着,眸色微动间,他突然道:“四姑娘从我面前蹲下。”
“嗯?”杜青宁停下脚步,不解。
“四姑娘从我面前蹲下。”他很有耐心的重申了一遍,声音低沉又轻柔,透着丝丝的蛊惑之意。
杜青宁犹豫了下,便真的过去从他对面蹲下来,抬头脸有迷茫之色的看着他。
裴延最喜欢她对自己的顺从,眸中笑意更浓,他道:“靠近些。”
杜青宁便移过去了些,正是她觉得自己好像裴延的那条白狗时,他突然弯腰凑近了她,与她近距离四目相对,他的声音越发的轻柔,就连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他道:“我想让你妹妹知难而退。”
日光从他背后射来,为他那风华绝代的姿色更添了一丝朦胧的光华,神秘又耀眼,也更迷人。
他实在太像个狐狸精,如此刻意一蛊惑人,惹得她发愣一时倒没回味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这时,他将手里的那朵甘菊插入她头上的发髻。
意识到他将手里的花插在了自己头上,她惊了下,正欲站起身,他马上便按住她的肩头,小声道:“不帮我,嗯?”
帮,她当然愿意义不容辞的帮他任何事,可这根本没用。
她不由略过裴延,看向了后面那白了脸色的杜青慧,心情有些复杂。
裴延的手不知不觉又抚上了她的脑袋,抚上了那细软柔顺的发丝。
他的眸色渐渐变得深邃晦暗起来,他缓缓的,幽幽的呢喃出声:“很好看,十年前,我就觉得你很好看。”
“什么?”杜青宁又愣。
不想这时他那温热的纤长手指渐渐游离到她白嫩的脸颊,灼烫的感觉瞬间由她的脸部,蔓延至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