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殿宇内,金碧辉煌。
殿内正北方,有着一个半圆形的台榭。台榭之下的厅堂中,设满了云纹杉木椅。椅子上铺着纤尘不染的茸玉貂皮,华贵之极。
与大殿横梁齐高处,太虚陨铁承托着一间间独阁,那是为身份煊赫的修士们准备的独立厢房。
殿宇内,座无虚席,但凡能占据一席地的修士,无一不是珠翠罗绮、华冠锦服。
这里是“渊元城”中央的渊罗大殿,正举行着一场沽宝大会。
独阁,沉沉浮浮,十分神异。而此刻,其中一间独阁内,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正跪倒在地,他头颅低垂着。后脑勺上,端端正正地踩着一只晶犀皮革制成的靴子。
这一只靴子的价值,便抵得上黑市中,一个筑基期的炉鼎!
“华叔,以你的目光来看,那春风化雨符值多少中品灵石?”少年后方,一道清爽的声音询问道。
一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捋了捋苍白的胡须,笑容满面:“少爷,这春风化雨符虽然只是四品符箓,但它绘制之法已然失传,比市场上的四品符箓,价格要翻个两番。”
云纹杉椅子上,斜倚着一个丰神如玉的青年,一只脚踏在面前一个跪着的少年的后脑勺上,他觉得这姿势很惬意。
“六十七,你觉得呢?”他嘴角勾起,向着地上跪伏着的那名少年问道。
那少年默然不语,似是在思索的样子,良久,才小心翼翼地答道:“回禀少爷,小人驽钝,不敢有愚见。”
“让你说你就说!”青年脚上用力,将少年的头颅猛地压低,少年的前额,几乎快贴到地面上。
“回禀少爷,小人觉得,这符箓至多值两颗上品灵石,您报出这个价格,其他人应该也不会再与您争抢了。”
“哦?”俊秀的青年挑了挑眉毛:“如今市面上的四品符箓,最多值一块上品灵石,翻两番至少也得三颗上品灵石,你居然说两颗上品灵石就足够了?”
青年男子露出一个宛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那好!如果我报了两颗上品灵石的价格后,还有人跟我抢,我就断你一条胳膊!”
台榭之上,一道妖娆玲珑的红色身影带起阵阵香风,一个身材颀长、面容姣好的女子,面带温柔媚的笑容,手中拿着一个玉匣。
“春风化雨符,制法失传,用一张少一张。此符一出,能将漫天灵气凝而化雨,沐浴其中,修炼事半功倍。底价,五百中品灵石。”
“根据渊元城‘天符阁’分阁鉴定,此符品级为四品。诸位若是对符箓一道感兴趣,不妨将此符拍下,回去好生研究,倘若有所收获,那价值可就不止是五百中品灵石那么简单了。”
红袍女子扭动着不盈一握的腰肢,眉眼含春。
殿宇内传出阵阵窃窃私语之声。
不一会儿,台下一个正襟危坐的虎目男子,发出一道清朗的声音:“五百颗中品灵石。”
此话一出,似是向着风平浪静的湖泊中投入了一块石子,激起涟漪。
“六百颗中品灵石。”
“七百中品灵石。”
……
“一颗上品灵石加八百中品灵石。”独阁内,那足蹬晶犀靴的青年,报出价格。他用脚尖将跪地少年的下巴挑起,看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马上就要喊到两颗上品灵石了,六十七,你的一条胳膊,看样子是保不住喽!”青年男子眯起眼睛笑得很灿烂。
“一颗上品灵石加九百中品灵石。”另一个独阁中,传出一道声音。
那蹬着晶犀靴的青年男子,惋惜地摇了摇头,喊道:“两颗上品灵石。”他话音一落,便一脚将“六十七”踹翻在地,掌心之中寒芒吞吐,一柄食指长短的剑形虚影在他掌上缓缓浮现。
一个卑贱的仆人,只不过是拿来取乐的罢了!
然而,五息之后,一旁的独阁中,竟然再没传出声音来!
“恭喜华公子以两颗上品灵石拍得这张春风化雨符!”那女子见无人再竞,当即宣布道。
独阁中,华姓男子收起灵力,极不甘心地皱起眉头,闷闷不乐道:“六十七,你运气还真好,可惜……今天难道见不到血了么……”
……
沽宝大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台榭上的女子不时掩嘴轻笑,让得殿宇内的气氛火热了不少。
时间如流水般淌过,很快,第十七件宝物,枯纹鎏晶剑,被抬至九十颗上品灵石的价位,最终被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得到。
现在,只剩下第十八件宝物了。
此次渊元城的沽宝大会,便是以这最后一件宝物作为噱头,引来了“望月州”不少传承久远的世家、底蕴深厚的门庭。
待到殿中声音寂灭,那红袍女子收起笑容,正容亢色起来。
“修真之人,首重法侣财地,次之丹药、符箓、法器等等,这些辅助之物,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修士的实力。”
台榭下一众修士双目放光,这沽宝大会的压轴异宝,终于是要出现了!
“六十七,猜猜看,这最后一件宝物会是什么?猜对了有赏,猜错了……就断你一条腿怎么样?”
独阁中,那华姓青年男子再度亢奋起来,一个把戏玩多了会乏味,但六十七脸上那始终一成不变的神情,让他很感兴趣,他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家仆惊慌失措、跪地求饶的样子。
六十七毕恭毕敬地答道:“少爷大人大量,就不要刁难小人了。”
“说!”青年男子面容倏地狰狞起来,一股煞气自他肉身深处迸发而出,山岳般的神威让一旁的老者暗暗心惊:“少爷这逆天的禀赋,难怪深受家主喜爱!”
六十七神情波澜不惊,思忖了一会儿,答道:“或许,是一株人形宝药。”
“什么?人形宝药?哈哈哈……怎么可能!有那种夺天地造化的宝贝,早就被“中州”皇城的大人物拿去了,哪里轮得到我们……”青年男子话音戛然而止,只因那台榭之上,缓缓地走上了一道人影。
一道娇小的影子走上台榭,她满是擦伤的双手被锁铐在胸前,手掌之上捧着一个被红布遮盖的方形物体。
她睁着红肿的大眼睛,怯懦地抬头看了一眼台下的群修,而后便深深地低垂下了头,单薄的身子开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少女始一出现,殿宇之内顿时涌现出一道使人神清气爽的风浪。
台榭下的众修士,只觉眼前仿佛都出现了茂林修竹、绿波翻涌,满目尽是千山一碧,神清而气爽。
“这小女孩什么来头?穿得如乞丐一般,却有着如此磅礴生气!比六品丹药还让人痴迷。”
“光是嗅着这空气,我似乎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微微攀升了一些!”这说话之人,正是一位有名有姓的金丹期修士!
台榭上那千娇百媚的红袍女子,顾盼生姿,见台下众人喧闹起来,不禁心花怒放。
光是这株化成人形的山参,就让一众见多识广的修士意往神驰,那最后压轴的宝物,定然能在整个胜京王朝掀起轩然大波!
彼时,她身为这沽宝大会的主持者,名声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诸位道友还请静一静。”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强横的神识威压自殿宇穹顶处垂落而下,一头若隐若现的巨大兽影,盘桓于虚空。
嘈杂声瞬间平息。
那女子微微颔首,笑道:“多谢尚老。”
独阁之中,青年男子一旁的老者,喃喃道:“尚老……连这渊罗城城主都被请来镇压这场大会了啊。”
少女在上百道火热的目光中,蜷在了红袍女子脚边,瑟瑟发抖。
红袍女子看着倚在自己腿旁的小女孩,目光中也是掠过了一丝火热,向着台榭下众修士道:“相信诸位都有所察觉了,这名少女,的确如各位所猜测的那般,是一株人形宝药!”
独阁之中,华姓男子愕然。
跪伏在地上的六十七,浑身一颤,始终没有表情的脸上,掠过了一道如释重负之色。
“嘶~”
殿宇内响起一阵倒吸凉气之声,诸多修士满脸错愕,难以置信。
“修成人形的宝药!”
“竟然真的有这般逆天的存在!只怕整支吞下,连元婴期的老怪,都能更进一步!”
那女子露出令人沉醉的笑容:“这是生于“貔犼山脉”深林中的一支人参,历经了成千上万年的修炼,才修成了人形。其中蕴含的天地灵气、至尊药力,我也难以形容,还请诸位自行感知。”
殿内的修士们,,纷纷探出神识,去感知台榭上的那名少女。
“这生机……宛如与天相接的汹涌波浪!”
“这灵气太醇厚磅礴了!倘若她知晓如何将之转化为灵力,只怕过个数百年,便有一尊妖灵出世!!”
台榭下众修士再度难以抑制地惊叹了起来。
当然,也有修士目光之中闪过不忍,叹道:“夺天地造化的奇物,衍化出了属于自己的生命……可惜可叹……”
独阁之中,华姓男子回过神来,他脸上的错愕化作贪婪,双颊之上浮起一阵不自然的潮红之色。
“我一定要得到她!她是我的!”
台榭上的女子见气氛火候已然差不多,风情万种的面庞陡然严肃起来,素手一挥、灵力一荡,台榭之下顿时鸦雀无声。
渊罗殿中的众修士这才惊觉,台上这女子,竟然也有着一身不俗的修为!
“这株人形山参,诚然的确是无价之宝。但是,她并不是此次沽宝大会的主角!她,只是一个附赠之物!”
话语铿锵,宛如一柄柄无形兵刃,划过众人的心头。
一名雍容华贵的女修士头皮发麻,她昂贵的耳坠不断摇晃:“怎么可能?!”
“如此天材地宝,竟然只是附赠之物?那正主究竟是……”
空中某个独阁内,一名斩去了三千烦恼丝的鹑衣百结之人,眼角一阵跳动。
“是那红布之下的东西么……以秘法掩盖住了气息呐……”另一独阁中,一个肉身四周盘绕着紫气之人说道。
台榭之上,女子白皙的玉腿,不再是众人目光流连忘返之处。
少女手中,那红布之下的东西,刹那间成为了群修的焦点!
“这修成人形的山参,价值已然难以估量!这红布之下的东西,难道是那些传说中的东西不成?!”
“看来,这东西是为那独阁内的人准备的。以我们的财力,根本无法承受。”
“渊元城出了此物,只怕那貔犼山脉,在今后一段时间,会成为胜京王朝所有修真者趋之若鹜的地方。”
火热的情绪,在众修士间攀升至顶点。台榭上的女子,似是被授予了某个指示,她轻咳一声,宛若回荡在殿宇内。
“或许,诸位参加此次沽宝大会之时,心中还略有不满,认为此番渊罗殿又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过,相信大会举办到这里,在座再没有一个人还会这样想。”
“而接下来这件东西,很有可能,将会是诸位此生,见到过的最贵重的宝物了!”
话音一落,红袍女子纤纤玉手化作一抹流光,猛地将那张红布被揭开。
一个方盒之中,静静地躺着一块色泽暗沉的漆黑石头。那女子见修士们的目光聚于一点,趁势大喝道:“传说之物——‘往生石’!!”
殿宇穹顶之下,一片阒寂。
吞咽唾沫之声,不绝于耳,女子的声音回荡在厅堂之中,绕于横梁之上。
“往生石,蛮荒时期出现的宝物。据古代残卷记载,往生石拥有打破空间壁障的神效!能让修士,穿越到另一方未知的天地!”
“换言之,这块石头,或许能开辟一条,通往其他界域的道路!”
在场没有谁是门外汉,都听说过古往今来一些大名鼎鼎的奇物。
往生石,别名为穿界石,能开辟出一条通往异界的道路。如此玄之又玄的神物,蓦地出现在眼前,让一些修士血脉贲张,气喘如牛。
一石激起千层浪,涌动的暗流酝酿着惊涛骇浪。
台榭之下的修士,自知无望,独阁中的存在,则摩拳擦掌,这种异宝,对参悟大道、法则,都有着无上裨益。
独阁内,华姓男子双目爆发出炽热的火光。
“往生石!竟然是往生石!以渊罗殿的声誉,自然不可能拿出假货!还有那少女,我一定要得到她!我要让她成为我的炉鼎!”
他来回踱步,嘴角露出淫邪的笑容,目光中充斥着疯狂的贪婪。
忽地,青年男子狂热的目光收敛,他侧过头,看见跪倒在地的少年,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六十七,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华天吏,猜猜看,你会怎么死?猜对了,有赏,猜错了,也赏。”少年起身,声音冰冷得仿佛来自九幽。
“找死。”不待华天吏发作,一旁的老者纵身上前,五指间光华璀璨,拍向六十七的天灵盖。
六十七不躲不避,一股气势倏忽间自他脚底升起,神威轰然降临,整个殿宇内的修士骤然间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之意。
积郁了两年的怨恨、屈辱等暴虐而摧残的情绪,在这一刹那绽放为一多鲜艳欲滴的血色彼岸花。
异变突现,那老者脸上掠过一丝惊骇,他不明白,一只蝼蚁,为何能爆发出巨龙般的气息!
凶戾的威压挤迫着老者每一寸肌肤,一柄血红色的长剑自六十七眉心飞出,自老者掌心穿过。
那老者身形一滞,浑身缭绕的灵力逸散,六十七纵身上前,抡起骨瘦如柴的胳膊,一拳将他的太阳穴打得凹陷进去。
而六十七的尺骨桡骨,也“啪”的一声折断。
“神识攻击!”
华天吏俊郎的面庞,布满诧异。
他到底是大家族子弟,于沦肌浃髓的惊骇中回过神来,他来不及思索,眼前这两年来任他蹂躏的奴仆,为何如今忽然之间拥有如此恐怖的神识。
华天吏目中狠厉,抬手打出成千上万道大庚辛剑气。
六十七就地一滚,血红色的长剑朝着华天吏斩落。
大庚辛剑气将六十七半边身子洞穿。血红色长剑则将华天吏神识斩灭,他眼神空洞,再没有了一丝神采,活脱脱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
“啊!!”
声振屋瓦,六十七强忍着深入骨髓的剧痛,像是为了鞭笞自己的灵魂一般狂吼,他一跃而起,身子击穿独阁,木屑飞溅!
他从天而降,狠狠地摔在了在了台榭之上。
“妹妹……”六十七看着伤痕累累的少女,眼眶中一下子便溢出了泪水来。
众修士目瞪口呆,震惊地无法言语。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渊元城中央,正在举行沽宝大会的“渊罗殿”!
外有数十上百的修士把守,其中修为最低的都在筑基期巅峰。殿内布下天罗地网,暗中一百二十八名修士待命,随时准备着雷霆一击。
还有那深不可测的渊元城城主——“尚老”镇压殿内!只怕是整个渊罗殿中的修士暴起,也会被其一指拈灭。
然而,却就有这么一个少年,悍不畏死!
台榭之上,那少女惊愕的神情破碎,喜极而泣。
一旁的女子反应过来,秀眉微颦:“那群人真是成事不足!不是说已经将相关之人全部剪除了么?!”她莲步微挪,抬起玉臂,瞬息之间,一道腾龙光影咆哮向着六十七冲去。
出手果断、行事狠辣!
台榭下的修士们,毛骨悚然,纷纷动用自己诸般灵术、法器抵御。好在,腾龙光影所指,只有六十七一人,其余修士的压力,倒并不是很大。
狂风怒哮先至,随后龙影咆杀,这女子对自身灵力的控制,也是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地步。腾龙周身缭绕着凌厉的锋芒,低空掠过,灵力紧紧裹附,未损殿内饰物器物分毫。
也只有六十七那单薄的身子,被高高卷起,而后重重地摔落在台榭之上,一片血雾蓬散开来,他五脏六腑已有大半化为碎块,周身骨骼更是寸寸断裂。
六十七眸子之中,三分悲恸、三分不甘、三分悔恨,以及一分心满意足。
“来人!把这扰乱大会之人赶出去!”
谁都知道,“赶出去”三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披枷戴锁的少女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泪水奔涌如决堤般,一直六神无主的她,此刻却是疯狂地嚎啕大哭起来。
“禀报大小姐!独阁中的华府公子……神识破灭了!!”一名黑袍修士凭空出现,语气之中充斥着震惊与惶恐。
红袍女子蹙眉,她沉思了一阵,寒声道:“留此子一条命,彼时交给华府之人。”
如此变故,让殿宇内众修士瞠目结舌,纷纷朝着六十七伸出神识窥探。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一个肉身如此孱弱,修为为零的少年,竟然拥有如此恐怖神识波动!!
不容这群修士多想,台榭之上,异变陡生!
那奄奄一息的六十七,有如战仙垂蒙施恩,他身子暴起,浑身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噼啪错位之声,眉心处血红长剑“锵”的一声弹出。
红袍女子脸色大变,狼狈地向一旁躲开。
血红色长剑斩中了那名黑衣修士,须臾之间便将其神识摧毁,连带着将其精魂也揉成了碎片。
“神识化形!”
“这是金丹期修士的手段!!”
“那血剑精致无比、宛如实质,即便是金丹期修士也做不到!”
六十七步履蹒跚,走到少女身前,“噗通”一声跪倒,伸出手,向着少女的脸颊抚去,他露出一个笑容:“妹儿……我来了,我说过,一定会来救你的……”
少女泪如雨下,拼命摇头:“你不该来的!你会死的!”
“这两年我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能见你一眼……死,比活着好……”六十七的手,最终还是没能触碰到少女的脸颊。
他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将少女手中捧着的往生石碰落。
“来生……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女孩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目中神采全无,她止住啼哭,身子猛地颤动起来,七窍之中忽然间鲜血长流,倒地晕厥了过去。
往生石坠落在地,正好落在了六十七口鼻溢出的鲜血之上。
红袍女子见少女七窍流血,焦急无比地探出神识,一番察看后,得知少女只是悲怒攻心、精神崩溃,她长舒了一口气。
就在红袍女子放下心来的瞬间,台榭之上,乍然间风声大作,鲜血上的往生石,弥漫出一片黑雾,整个殿宇内霎时间波诡云谲,哀嚎厉啸之声澎湃如涛。
这令人心惊的场景仅仅持续了数息,转瞬即逝。众修士张皇失措的神色还僵在脸上,殿宇内又已一片清明。
“幻觉?”红袍女子脸上惊疑不定,她站在台榭之上,方才那一瞬,她如坠冰窖,神识险些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绞灭。
忽然间,她面色惨变,战战兢兢地走到六十七先前所在之处,目眦欲裂。
“往生石……不见了……”女子嘴唇再无一丝血色,她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不止是往生石消失不见,六十七的尸首,同样不见了踪迹。
往生石的价值,红袍女子比谁都清楚。这块往生石,是渊元城依仗了胜京王朝的协助,暗中无所不用其极,在貔犼山脉的九星遗府内,从无数修士手中夺来的。
其中付出的代价之高,只有渊罗殿最高层的人知晓。
这块石头辗转几手,却没有一人懂得如何使用。灌注灵力、神识沟通、设阵参悟等旁门左道的方式,不可胜数。
滴血认主,自然也已试过成千上万遍,但结局亦是殊途同归。
然而,偏偏是在这沽宝大会之上,往生石演化出了异象!
殿宇内,众修士哗然,独阁之中的人,也气急败坏地释放神识,四处搜寻。
可是,往生石那股沉凝古朴的感觉,已是不复存在。
良久,穹顶之下传出一道苍老的叹息:“渊罗殿沽宝大会,就此结束!”
……
沽宝大会戛然而止,种种传闻不胫而走。
往生石的异象、华府公子被废……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成为了望月州,乃至整个胜京王朝的修士,茶余饭后的谈资。
胜京王朝的修士,也的确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在貔犼山脉中探赜索隐。
一场场风波被掀起,又被时间平息。当初渊元城沽宝大会上的事,也很快便被修士们遗忘在角落,落满了尘埃。
时光如箭、日月如梭,转眼间,数十年匆匆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