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到了太夫人大寿那一日,岑老爷、罗夫人这些自家人一大早便前来给太夫人贺寿,并趁着客人还没来率先将贺礼献了上来。
这寻常人送瓷器当贺礼,大多是寻个精致漂亮的锦盒装了便完事,可顾筝偏偏寻了个别出心裁的法子———顾筝是连瓶带花一起装到锦盒里的,让太夫人一接过她的贺礼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再打开一看、立时对顾筝的奇思妙想赞不绝口。
“弯弯这贺礼挑的用心,虽说我得了这花觚也是要往里头插花的,可弯弯你事先把花插好一并装在锦盒里,一下子便让这件贺礼添了几分生气和俏皮,”太夫人说着笑吟吟的用手指点了点顾筝的额头,脸上满是溺爱之色:“你个鬼机灵!也就你才能想出如此别出心裁的法子,把我这个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
“祖母您喜欢就好,我先前还一个劲的担心我送的东西入不了您的青眼呢!”顾筝边说边抱住太夫人的胳膊,也不正儿八经的祝寿,就那样半是撒娇、半是俏皮的说了些吉利话儿:“孙女儿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都让我们贺寿、岁岁都给我们发压岁钱!”
顾筝这“不伦不类”的俏皮话把太夫人哄得眉开眼笑:“你个贪心鬼!岁岁都给你们发压岁钱,那你是要祖母一直发到你也当祖母吗?”
顾筝可是真心实意的希望太夫人长命百岁:“那是,孙女儿即便做了祖母,也还是祖母的孙女儿,祖母自是还得给我发压岁钱———祖母今后可不能一见我也生了白发,便小气起来不给我发压岁钱了!那样我可不依,非得要到您跟前闹一闹才是!”
祖孙二人说着相视而笑,其余众人见气氛甚好,便都凑趣的涌到太夫人身旁,抢着说些既吉利又好听的话儿哄太夫人……一家人热热闹闹的闹了半响,便有丫鬟来禀贺寿的贵客已陆陆续续的来了,太夫人方才让众人散了去,各自招待客人去。
时人十分重视六十大寿,因此太夫人的寿宴不但请了有名角儿“小凤仙”的“德音社”来唱堂会,还请了“宜庆班”来表扬各种杂耍;席面更是里里外外一共摆了几十桌,还一早就定下要连摆它个九天九夜,一来是想让众人尽兴的热闹一番,二来则是想图“九九八十一”这个吉利数字,寓意着太夫人今后会再过八十一大寿。
前来贺寿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且个个都是刺、桐两州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些个夫人、太太、姑娘、少爷们自然也全都来了,让岑府一时间成为了刺、桐两周府最为热闹之地。
而那些个夫人、太太们一来,岑家后院那些女人的小心思很快就跟着转动起来,罗夫人、赵姨娘全都卯足劲的替自家闺女物色合适的人家,私底下没少教自家闺女一些手段,让她们趁着太夫人的寿宴和那些个夫人、太太们套近乎。
顾筝不像岑二娘她们那般有处处替自己设想周到的亲娘,也就没人替她安排、制造各种“偶遇”和“邂逅”,加上顾筝本就不想掺和到这些事情里头,因此岑家大摆寿宴这几日顾筝哪里都没去,只留在荣寿堂服侍太夫人、陪一屋子的老太太说话解闷。
却说顾筝虽没去见那些夫人、太太们,但却因日日陪着太夫人、深得太夫人那些老姐妹的欢心,个个都觉得她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
倒是太夫人生怕顾筝老是陪她们这些老太婆会闷坏了,这一日顾筝前来请安,太夫人只让她陪了一小会儿就出言赶她走:“弯弯,你且自个儿寻乐子或是找小姐妹玩去,不必在这儿陪着了,我们老人家说话哪有不闷的?”
顾筝却是宁愿呆在荣寿堂、也不想去和岑三娘她们争露脸的机会,便半是撒娇、半是耍赖的赖在荣寿堂不肯走:“我就喜欢陪着祖母,莫非祖母不喜欢我陪您,所以才一直赶我走?”
太夫人又岂会不知道顾筝那点小心思?
她见顾筝不肯离开荣寿堂,顺她的意到那些夫人、太太面前露露小脸儿,索性直接从各家“最高行政长官”处下手,直接给顾筝安排了一个展现才艺的机会:“你想留在这儿不走也行,正好祖母和几位老夫人想寻点乐子解解闷,你便当着我们的面写幅字来瞧瞧……”
“又写字?”
顾筝一听说又让她写字,不由垮着一张小脸抗议道:“祖母,这几日正逢您大寿,大家都可着劲儿玩乐,您就别当着诸位老夫人的面考我功课了,给我放几天假、让我偷偷懒行不?”
顾筝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几位老夫人见了忍俊不禁,坐在太夫人左手边的梁家太夫人对顾筝印象颇佳,当下就带着几分溺爱替顾筝说话:“就是、就是,大家伙儿都热热闹闹的可着劲玩呢!你就别让你家小七写字了———我们几个老姐妹又不是没见过她写的字,都晓得她写得一手好字啦!”
另有一人接了话茬替顾筝说话:“没错,这几日孩子们就该热热闹闹的玩个够,你就别太拘着你家小七了。”
太夫人见几位老姐妹都开口替顾筝说话,不由满脸无奈的嗔了顾筝这个惹人疼爱的鬼机灵一眼,道:“既然几位长辈都替你求情,那今儿就不让你写字了……”
顾筝听了心里一喜、正想谢过太夫人,却听得太夫人很快就给她另外派了个差事:“那你就在旁分茶,点几个‘寿’字出来给祖母贺寿,也好叫我们大家开开眼界。”说着不给顾筝谦虚推辞的机会,直接对众人说道:“这丫头如今分茶也还算是分的不错,能一口气在茶汤上点出三两个寿字来呢!”
如此一来,顾筝最终还是得当着几位老夫人的面来一场才艺表演,可见姜还是老的辣,太夫人这回真是下了决心要把她给推销出去了……可她还不想嫁人啊!
她就不该答应太夫人学分茶,更不该一学会在茶汤上点出“寿”字就来显摆给太夫人看,最终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顾筝一面默默的在心里郁闷,一面乖乖的命人取来分茶需要的各种器具,按照太夫人的意思在兔毫盏里点了三个寿字祝寿。
因顾筝本就会写几位大家的字,因此这点在茶汤上的三个寿字也是不一样的字体,让太夫人得以十分得意的向老姐妹们炫耀:“如何?我这个孙女儿给你们当孙媳妇儿不差吧?她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哩,也就你们几个知根知底的老姐妹我才愿意,若是换了旁人,我还舍不得让他们娶走我这心肝宝贝儿呢!”
一旁的梁太夫人听了笑吟吟的接了话,打趣道:“是是是,你教出来的孙女儿最是乖巧可人了!既然你都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那我索性便顺势问你一句———你这宝贝孙女儿我替我们家三小子要了,你把她给我当孙媳妇儿如何?”
梁太夫人口中的“三小子”不是别人、正是梁家的三少爷梁敬贤。
这梁敬贤也算是经常出入岑家,太夫人自是对他的品性十分熟悉,对他的印象也还算是不错,便也学着梁太夫人那半真半假的样子、爽快的说道:“他们二人郎才女貌、倒是般配得很,不过你得先把你家三小子叫过来、让我仔细的瞧瞧……”
“虽说先前他也没少来向我问安,但此一时非彼一时———彼时我不过当他是个寻常的晚辈,此时我却当他是未来的孙女婿儿,自是得端起女方娘家人的姿态,好好的把他从头到尾的相看一遍,才能决定是否把我的心肝宝贝儿许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