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敬贤没有接话,表情有着淡淡的哀伤,显然纵使如今的他风华正茂、大放光彩,幼时在他内心烙下的伤痛依旧无法抚平。
这样的梁敬贤是顾筝不曾见过的,他让顾筝莫名的生出一股冲动,想要伸手抚平他微皱的眉头……这个古怪的念头让顾筝脸一红,虽在最后关头控制住自己的手,但劝慰梁敬贤的话却说得有些不自然:“你别不开心啦!只要是金子早晚会绽放出耀眼的光彩,让错过你的人后悔莫及!兴许你的两位母亲如今早就已经后悔莫及了,我瞧着你看上去可比你二哥强多了!”
梁敬贤听了顾筝的话目光微闪,带着一丝他自己都不曾觉察到的期望问道:“她们真的会后悔?”说完自己便因顾筝的安慰下意识的勾了勾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你要安慰我好歹也寻几句像样些的话,你先前不过只见了我二哥一面而已,怎就知道我比他强上许多?”
“我当然知道啦!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顾筝虽然平时不大待见梁敬贤,但此刻她却颇为护短:“别的我暂且不说,就说你二哥看起来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单单武艺这一项他便一定不是你的对手!你只要有一项强过他便算是胜过他了,别的不消再比啦!”
末了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有些太过牵强,顾筝急忙一脸认真的再补了句:“反正你是我见过的、最历害的人,在我心里你是最强的!”
顾筝的这番话虽说得十分牵强,但不知为何却让梁敬贤豁然开朗,转瞬间觉得心似乎不那么痛了,并很快就恢复以往那份神采奕奕的自信模样,也有了闲心和顾筝斗嘴抬扛:“那和你哥哥比呢?是我厉害还是你哥哥厉害?”
“这个嘛……”
顾筝虽然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梁敬贤各个方面的的确确是比顾风强上一些,加上他刚刚才受到伤害……如此琢磨了一番,为了安抚梁敬贤受伤的小心灵,这回顾筝总算是勉为其难的说了真话:“好啦,我承认你比我哥哥厉害一丁点!好了、好了,你别再不开心了,陪我到那边再走走!”
顾筝说着便不客气的上前拽了梁敬贤,一面拉着他沿着弯弯曲曲的曲廊走下去,一面继续拣了些话逗他宽心:“要我说你的两位母亲真是没眼光!若是当年她们抢人时我就已经认识你了,我定会告诉她们你是颗蒙了尘的明珠,只要耐心将灰尘拭去、你定能大放光彩,让她们丢开你二哥,争着、抢着要你!”
“我虽对当年的事有心结,但我也不愿意看到同样的事发生在我二哥身上,”梁敬贤说着顿了顿,意识到自己竟对件假设的事情如此较真,不由摇头笑了笑、顺着顾筝的话打趣道:“是啊,我怎么没早些认识你呢?”
顾筝笑嘻嘻的说道:“因为我也是沧海遗珠呗……”
“你是沧海遗珠,我是明珠蒙尘,我们还真是有缘!”
两人说说笑笑的一路逛了下去,有顾筝这颗开心果在,梁敬贤很快就被她感染得高兴起来,心情也逐渐恢复平静、把那些不愉快的事统统抛到了脑后———只要他的弯弯懂得欣赏他、在乎他,这样就足够了。
而顾筝安慰完梁敬贤后不由暗暗的在心里感叹梁家水深———和只有岑老爷一房人的岑家相比,梁家的各种明争暗斗只多不少,梁敬贤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真真是不容易啊!
不过顾筝感叹归感叹,却从没把这些当成自己的麻烦,因为顾筝心里压根就没真把自己当成梁家的人———顾筝时刻记着她不过是梁敬贤名义上的媳妇儿,梁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其实和她没太大干系,该头痛这些事的人应该是梁敬贤以及梁表姑娘,她这个挡箭牌是无需去讨好任何人的!
一想到梁表姑娘,顾筝忍不住好奇的问了梁敬贤一句:“对了,不是听说你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一直住在梁家吗?怎么先前认亲时不见她在场?”
提起梁表姑娘、梁敬贤面上依旧波澜不起,语气也淡淡的:“她被母亲送去凌云寺暂住祈福了。”
“哦……”
顾筝把尾音拖得长长的,整个人更是故意凑到梁敬贤面前,一面一脸促狭的冲他挤眉弄眼、一面意味深长的打趣他:“原来你的心上人不在府上啊,怪不得你一直闷闷不乐的!哎,真是可惜了,我还想见见她呢!”
梁敬贤怕越解释事情越乱,只能无奈的任凭顾筝打趣他,心里有些苦恼的思忖着该如何把话和顾筝说清楚,让顾筝这个笨丫头清清楚楚的知道他喜欢的人是她,不是别人……
…………
因梁、岑两家关系亲厚,因此第二天梁敬贤便提着事先准备好的礼物、带着顾筝回岑家拜门,算是“复面拜门”。
岑家自是热情的将顾筝夫妇迎进门,热热闹闹的摆了席面、请了亲朋好友聚到一块再吃了顿酒,隆重的招待了梁敬贤这个回门的女婿。
酒散,太夫人悄悄把顾筝拉到荣寿堂说起体己话儿:“弯弯,新姑爷待你可好?”
因为顾筝是和梁敬贤假成亲的,所以面对太夫人那关切的目光时,顾筝不由自主的觉得有些心虚和不自在,为了不让太夫人看出端倪开、只胡乱的点了点头:“嗯,好,很好。”
顾筝的心虚落在太夫人眼里却成了初为人妇的羞赧,让太夫人顿时眉开眼笑:“他对你好祖母就放心了!对了,那你公婆、叔伯妯娌、兄弟姐妹呢?认亲时可曾刁难你?”
顾筝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曾。”
太夫人听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那你今后就好好的跟着新姑爷过日子!”
说完太夫人又让人把梁敬贤也请到荣寿堂,当着顾筝的面嘱咐他:“我把弯弯交给你了,今后你可得好好的护着她,别让她跟着你受委屈!”
梁敬贤郑重其事的当着太夫人的面承诺道:“祖母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待弯弯,不会让她受丁点委屈。”
太夫人听了自是一脸满意的点了点头,左手牵着顾筝、右手拉着梁敬贤,语重心长的叮嘱他们今后要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遇事不可意气用事、逞口舌之快等等。
太夫人嘱咐时梁敬贤一脸认真的倾听、并偶尔点头附和,让顾筝见了不由有些纳闷———他们不过是在演戏而已,梁敬贤有必要这么当真吗?
刚刚他还郑重其事的向太夫人做出承诺,搞得好些真的要和她过一辈子似的……
因新妇归宁不能在娘家过夜,必须赶在日落之前回去,因此顾筝和梁敬贤陪着太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便起来告辞,不敢在岑家耽搁太久。
梁敬贤夫人一出门,岑家请的乐班子便按照习俗敲锣打鼓的送新婿梁敬贤回家;三日后,岑家又按照大丰习俗送彩缎、蜂蜜并油蒸饼到梁家,谓之“眗女”;七日后,岑家再送了一套头面给顾筝这个外嫁女,谓之“洗头”;一月后则大会相庆,谓之“满月”。
一直到满月,这成亲后的礼数才慢慢的少了去,让顾筝这个新嫁娘总算得以松一口气,开始把精力放在如何适应“梁家三少奶奶”这个身份上……
…………
且先不提顾筝这头如何,却说这一日梁三夫人娘家那头来了个远房亲戚、叶七雄。这叶七雄和梁三夫人本家隔得远、家世也远远比不上梁三夫人娘家,不过是个小小的守备。此番他前来找梁三夫人也是想求她帮着办件事儿,毕竟梁三夫人怎么说也是宣平侯府的夫人,总归有些门道可以帮着走走。
叶七雄一见到梁三夫人便一脸悲戚的道:“姑奶奶,您那侄子叶辉早早的就和长安县刘财主的女儿刘凤歌定了亲,原定好再过个一、两年便把人给抬进门来!不曾想前几日却有户张姓人家上门,硬是说要求娶刘凤歌、让我们叶家把亲给退了!”
“那刘凤歌倒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我们也不是非她不娶,若是换在平日倒也不是退不得亲……可如今是人家硬逼着我们叶家退亲,倘若我们真的怕了张家、听他家的话把亲给退了,那我们叶家这一脉人的脸面岂不都丢光了?”
叶七雄简单的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后,便把梁三夫人的胞姐裕王妃给抬了出来:“我们丢了脸面倒是事小,若是累得王妃娘娘也跟着一起丢了脸面,那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所以我这才急忙忙的来求姑奶奶您,希望您能想个法子给张家递句话儿,让他家别再破坏叶、刘两家的好姻缘,拆散早早就牵了红线的一对鸳鸯!”
梁三夫人听到这里已然明白这不过是件两家争娶一女的小事,这事说难倒是不难———只要让德高望重、任福建总兵的梁大老爷出面说句话儿,和叶家争的人家多少都得卖梁大老爷几分面子,这事儿便也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