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治维新（10）
翌日。
院子里的樱树上，不知是喜鹊还是麻雀，唧唧喳喳的叫着，叶子上聚着露珠，上面的露珠太重，就会流下来，若是被另一片叶子接住，就仿佛打翻了小小的水盆，浪花一般的翻下来。
如天井般围成的房间只有黄宣一个人住，还睡的朦朦胧胧，门外就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
“是谁？”黄宣晕着头喝了口水，把昨晚随意盖在身上的毯子仍到一边。
“三井高遂带着另外4个人。”洛林很快回答。在没有电子信息的时代，要想弄明白对方的身份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看起来，他们很着急啊。”黄宣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懒懒的坐在地上，靠在墙上，道：“岩崎没有来？”
“没有。”
“那倒幕军呢？有没有出发的迹象。”在能顿面前，洛林也是不浪费能量，日夜监视着。
“大阪的倒幕军还没有准备好出发，也没有英国人的货船或者大量枪弹生产的迹象。”
黄宣点点头，大阪是除江户以外日本最大的工业基地，虽然现在的现代化机械很少，但只要这里不生产足量的枪弹，倒幕军就只能依靠英国人。如果那么不巧，有英国船来日本卖军火，他也说不得要将之击沉了。按照洛林的说法，在京都范围300公里内击沉一艘1000吨级的铁甲船，可能需要3亿人民币的电力，相当于40枚战斧巡航导弹的价格。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准备这样做的。
岩崎现在还没有明治维新成功后的风光，不过在大阪，或者说关东地区，他的影响力已经很大，作为商会联合组织的前身，他的藏屋敷发展很好，整体财力也仅仅是略逊于三井家族而已。至于政治倾向于幕府军的商人们，现在也差不多都分崩离析了。黄宣就很怀疑，岩崎是不是就是借着掠夺这些幕府商人的财产，才建立了三菱。
伊藤博文哈着腰站在三井高遂身后，待黄宣洗漱后拉开门，他机警的抬起头，注意看向这个带给日本最新技术的男人。
这是个年轻的过分的中国人，但和他常常见到的清朝人不同，不仅仅是头发，更多的是一种气质，在他的记忆里，只有那些高傲的外国人，才会有这种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就像是日本小国寡民的自卑感一样。
伊藤博文还在心里琢磨着，三井高遂已经开始了例行的寒暄，虽然在门外的时候他很着急，还特意弄出声响来吵醒黄宣，但等坐进了房间，他却又开始从天气聊起，好像个欧巴桑一样。
黄宣随口应着，一直等到预备旅馆的女侍者端来茶水和点心，三井才仿佛惊醒般道：“黄大人还没有吃早餐？实在是对不起……”
“你们也没吃吧。”黄宣话里话外带着调侃。
三井兀自不觉的道：“出门只是吃了一点。”
“一起吃吧。”黄宣推了推盘子，道：“没想到这里还有中式的餐点，你们可能也很少吃吧。”
三井呵呵的笑着，随意的说了两句。再用眼神示意一番，伊藤博文坐直了身子，清清嗓子道：“在下伊藤博文，请问黄大人的图纸出价是？”与现代日本的企业文化相类似，地位较高的人，很少主动介绍地位较低的人。
“100万两白银，咱们是说过的。”不学无术的黄宣还没有机会听说伊藤博文的大名，以他的学习方式，若非家族和母亲的熏陶，想要知道三井财阀也是困难。
伊藤博文笑笑，道：“黄大人若是要现画出完整的图纸，怕是要很长时间吧。”
完整的设计图再加上说明书，就算是抄，一个人也可能要用上好几个月，而黄宣身无长物，日本人自然怀疑。
黄宣撇撇嘴，道：“只要你付得起钱，多少图纸都有。”
他真的没吹牛。
似乎今天日本人就是靠伊藤博文谈判，他笑起来小胡子向两遍延伸，自己捋着腿上的衣物，没有纠缠哪里来的图纸的问题，就着黄宣的话锋道：“我们的确拿不出这么多钱，不过，20万两银子总是有的。”
黄宣哈哈大笑了起来，起身欲走，道：“那么，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三井高遂连忙爬起来，站到和室门口，道：“黄大人，虽然我们拿不出现金，但可以用物资抵押。”
他并不是真的想要提价，而只是个说法而已。
黄宣就势又坐了下来，道：“你们可以拿出多少东西抵押？”他说着又一摆手，道：“再过10天，李鸿章大人就要来了，如果在那之前，交易还无法完成的话，就不必说了。”
黄宣这般说，是特意安日本人的心，伊藤博文心叫“果不其然”，接着对黄宣笑道：“黄大人，莫非这些图纸，原本就是清朝上国准备赐予我们的？”
他这话说的极委婉，黄宣嗤笑道：“赐给你们？赐给朝鲜还差不多。80万，一口价，你们若是不想再谈，那就算了。”
“黄大人，总是得让我们见到图纸吧。”伊藤博文打着圆场道。
冷笑两声，黄宣回身把旅馆用来放被褥的大柜子打开。装的满满的图纸顿时倒了出来。
山尾庸三连忙去捡，黄宣不愿跪坐，就叉开腿斜斜的靠在木墙上，道：“这里有差不多五分之一，剩下的，等我见到钱再说。”
伊藤博文随手拉过一张图纸看了，道：“建个钢厂，总是要好几年的时间，如果没人指导，就容易出问题，黄大人可有时间。”
“没有。”黄宣知道他是想要压价，但实际上他并不在意压价，他的底线就是20万两银子，远没有日本人想像的那么高。
听见黄宣顺着自己的话头走，伊藤博文立刻道：“黄大人，没有人指导，我们就要花大价钱去找外国人，这样一来，我们的资金就更紧张了。”
“那就别买了。”黄宣已经眯起了眼睛，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伊藤博文和三井高遂对视一样，后者挥挥手，终于道：“黄大人，您上次说想要买些鲍鱼带回去，不知道是想要哪种鲍鱼呢？”
“都有什么？”
“网鲍最好的是花谷家族晒制的名产，晒制极品鲍最好的则是师平田五郎家族，禾麻鲍以熊谷家晒制最优，不若每样都带些回去？”三井高遂很是善解人意的道。
黄宣还不知道鲍鱼晒制还有名家，事实上，即便到了现代，也是日本人晒制的鲍鱼最好，但烹饪还得去香港才行。
“都是什么价钱？”
“一斤重的网鲍300两银子，极品鲍和禾麻鲍只要200两就可以了。”他说的斤，自然就是司马斤了。
300两银子，按照这个时候的银价，大约175美元，保守估计，大约也有500美金，这个价钱，在广州只能吃到一头的鲜鲍。
而一头网鲍，卖上个三五百万也是等闲，想到这个价格，黄宣哆嗦了一下，暗骂自己没出息，装作没睡醒的样子搓搓脸，道：“那么剩下的60万两白银，就换成鲍鱼吧。”
伊藤博文瞅了一样三井，讪笑着道：“黄大人，且不说是不是有这么多鲍鱼，60万两也太多了一些，莫如总共40万两白银？”他没敢直接说30万两。
“你们慢慢想吧，这些图纸也可以先拿着看，若是想要，现在就准备鲍鱼和银两，1头鲍就按照你说的价格来算，两头鲍每斤的价格则除4，三头鲍就要除16，依次算下去吧。”这个时候，实际上已经有了几头鲍的概念，只是日本人不善于此，食用的不多罢了。
伊藤博文有些发愣，黄宣已经活动着身子走出了和室，道：“我要先去京都看看，过几天回来，另一间房子里还有一半的洋枪制作图，算是定金留给你们，等到我回来了，希望你们能想明白该付多少钱。”
活性生物炸弹刚刚到达，据说天皇陛下直到迁都前都在京都的宫城里，手上有了炸弹，不把那里处理个乱七八糟，可就浪费了那许多能顿了。
他说着一伸懒腰，就和同样打哈欠的典韦走了出去。即便是大侠，熬夜也是要发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