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娘的态度让梵音很是惊诧,她原本以为沈玉娘会建议自己息事宁人,争取与两位嫂嫂处理好关系,起码要维持钟家的和睦。
这才应该符合沈玉娘原本的性子?
可她说要把事情捅破,着实让梵音张大着嘴,傻傻的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张口说话了。
“傻丫头,想什么呢?”沈玉娘自当知道梵音为何这样惊讶,攥着梵音的手,她轻声道:
“你想的那些是伯夫人的心思,她倒不会让你去与两位嫂嫂处好关系,而会让你去争、去抢,去用手段,但涉及到钟家的名声,她自当是选择后者,但我是你的娘,我自然要从你的角度去看这事儿。”
沈玉娘的声音很轻,但分量却重,“有些事可以不了了之,你觉得无所谓懒得去辩解,但有的事不挑明,很可能会酿造危险,譬如这一次……”沈玉娘摇摇头,“你说起你三嫂子那么泼辣刁钻的一个人迄今为止还没有动静儿,我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你自己再考虑下。”
“我原本寻思着借机会请二房三房的人到我这里小聚,可惜钟行俨还不同意,偏要等到过年时候再说。”梵音听沈玉娘对此事都这般慎重,想必她真的是忽略了什么。
她这些年虽然也为家里、为个人操心,但那都是对外人。
即便当年跟杨家的老太太和伯父争抢,那也是为了保命,何况心底压根儿没拿他们当亲人。
如今的钟家来看,从里到外,无论是多少个人、多少个心眼儿,在外人看来这都是一个“钟”姓,家里的矛盾闹大了是给男人添累赘,不闹的话,说不定会有什么隐患。
想到田氏,梵音也觉出那么泼辣的人,居然钟行奇把她娘家给撵走,她都没有什么表示,哪怕是一两句传闻都没听到,这件事绝对不太寻常。
“还是娘更亲,更能为我着想。”梵音笑嘻嘻的把头枕在沈玉娘的肩膀上,“这件事我会认真的思虑下再做打算,不过娘可要养好身子,为我生个弟弟哦!”
沈玉娘一惊,红着脸“啪”的打了一下她的手,“不许在这里乱说,什么弟弟妹妹的,羞不羞?”
“我才不羞。”梵音虽是在笑,其实非常认真,“父亲真的再需要一个孩子,杨家如今只剩他一个人了,他的心里其实对这件事很恐惧,很希望开枝散叶,多添子嗣,别看他有些事能够看得开,但骨子里还是死板的。”
沈玉娘捂着嘴笑,“让你父亲听见,看他不打你的。”
“爹才不会打我,疼我还来不及呢,哪里舍得?”梵音瞧着沈玉娘还没凸起的小腹,似觉得那里就像有一个小生命,其实她的心底有些艳羡,但即便不表现在脸上,沈玉娘也看得出她的忧色。
“你也别急,有些事都是天注定的,嫁了的媳妇儿有的三五年才有身孕是常事,只不过姑爷要出征,你心底反倒有压力。”沈玉娘的劝慰,梵音牵动嘴角撇了撇,“说我干什么?我才不着急……”绝对的口是心非。
沈玉娘笑笑不再多提,二人便商议起以后孩子的小衣裳和裤子的用料来。
天色渐晚,杨志远便催促着梵音早些回去,更是派家丁全都跟着护送一趟,让梵音哭笑不得。
“有了娘就开始厌恶女儿了,这么早就开始撵女儿回家,晚饭都还没吃呢。”梵音白眼早已经翻上了天,杨志远轻斥道:
“嫁了的姑娘了,该守的规矩也要守,按说太阳落山前就要回婆家了,这都已经天黑了,何况就你一个人,姑爷没跟着来,我也不放心。”
“守规矩?”梵音苦笑着道:“爹,您也不寻思下这仨字跟钟家合适吗?”
杨志远嘴角抽搐,“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不许闹了,上马车,要不然……我送你回去?”杨志远还真动了这个心思,梵音吓的一溜烟就钻上马车,“不用,我走了。”
杨志远被她的这股恐惧感给惊愕的很受伤,沈玉娘自然知道梵音是怕了杨志远的唠叨。
正打算让车夫启程,就见远处有人正骑马朝这里而来,待到近处一看,正是钟行俨。
“你怎么来了?”梵音的脸上露出几分笑,钟行俨下马给杨志远和沈玉娘行了礼,随后道:“回了家,见你还没回去就知道你肯定还赖在岳丈大人这里,我就过来接你。”
梵音脸上刚要涌起幸福的微笑,钟行俨便补了一句,“我也是馋刘妈的手艺了,回来蹭一顿。”
“混蛋!”梵音狠狠的拧了钟行俨的胳膊一把,钟行俨反而笑的更欢,搂着媳妇儿又往杨家院子里走,一边儿走还一边儿喊,“刘妈啊,素焖鸭肉就不吃了,来几碗笋丝面就行了!”
杨志远和沈玉娘被晾在了自家门口,傻傻的张大了嘴,一张脸青黑无比,气的实在是火冒三丈。
沈玉娘随即笑了笑,“这两个人身上啊,谈不出什么规矩来,老爷,您还是省省心吧。”
见沈玉娘都这般说,杨志远也只能苦笑,目光瞧向沈玉娘的小腹处,“只能寄望下一个孩子了,绝对不能让他靠近钟行俨太近,以免都给教坏了!”
沈玉娘被看的脸色通红,夫妻二人也只能又回了正院,张罗着开席用饭。
钟行俨在这里又是敞开肚子大吃一顿,才带着梵音回了家。
没有骑马,又陪着梵音坐在马车里,梵音看到他脸上有一抹急躁,他想隐忍,可是却无法抹去额头上那一道深痕的皱纹。
两个人路上只絮叨着杨志远和沈玉娘的喜事,待回家洗漱更衣躺在床上,梵音听他深叹口气,不乏将今儿与沈玉娘聊的话说给他听。
“其实我也觉得三嫂这么鸦雀无声的,不太对劲儿,按说田家是她最护着的了,被三爷那么撵走她都不出来闹一闹,总让人心不安似的。”
梵音冷笑一声,“她这种人也真是奇葩,不闹事都让人觉得不适应了。”
“今日朝堂之上,宇文信亲自站出来为田家的两兄弟求情,把田家的老爷子抬了出来,生平的功绩也说出来,要为田家的两兄弟搏官,纵使不是以前的官职,也有可能降上两级继续从政。”
钟行俨的话让梵音“腾”的从床上坐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他,半晌才道:“三爷今儿也上朝了?”
“是的。”钟行俨回答的很简单。
梵音嘴角抽搐,“宇文信好阴险的心思,在朝堂之上就拿这件事来抽打钟家的脸,那明明是钟家的姻亲,却要他出面来保护,不但田家的人要领宇文侯府的情,恐怕会更记恨钟家了!”
“三哥在朝堂上没什么反应,但是我们离开宫中时,他自己一个人先走了,我听说他去了田家,把田家给砸了一通,那两位舅兄也被他给打了,现在是否回来了,我也不知道。”
钟行俨说的很轻巧,“虽然我从小就认为三哥很鲁莽,没脑子,这件事做的还是没脑子,但是我倒是很赞赏。”
“那看来我更该将这件事给捅破了。”梵音的神情也格外认真,“三嫂纵然心头记恨,也应该记恨那个罪魁祸首,不该记恨我,而我……也想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钟行俨看着她那股认真的劲儿倒是乐了,“认真起来了?”
“其实你心里知道是谁。”梵音看他那副满不在意的眼睛,突然蹦出这样的想法。
钟行俨啧啧嘴,“那也是猜的,索性现在只等着皇上筹兵下令,准备军械,我还是多顾着点儿我自己的事为好。”
“你还有什么事?”梵音有些奇怪,他今儿的模样恨反常。
钟行俨忽然翻身压了她的身上,“我自己的事就是要生儿子!”
“呜呜……”梵音没等反应过来,小嘴就已经被他给霸占的一个字都说不出。
“不行不行,小日子还没走。”
梵音争抢着把这句话给说出口,抚在她胸口的那只大手也豁然而停。
钟行俨被一脚踹开,随即接到的就是枕头。
“不许在这里骚扰我,去对面睡。”梵音嬉笑着瞧他,钟行俨哀叹一声,只能捧着被子去了榻上。
今日也是劳累,梵音躺下很快就睡着了,待醒来时,钟行俨又已经走了。
原本钟行俨今儿是在家里的,孰知钟行奇一大早就来院子里找他,钟行俨才跟着出了门。
翠巧在一边儿干活儿一边说着,“……瞧着三爷的脸色不太好,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梵音倒觉得奇怪,“难道是跟三嫂又出了什么事?”昨日钟行俨讲的那些事,足矣让二人再吵一架了。
正在琢磨着,春草从外面端了早饭进来,放在桌上后便到梵音的跟前道:“四奶奶,奴婢今儿早上去给您拿早饭,您猜奴婢瞧见什么了?”
“怎么了?”梵音见春草一脸的不屑,这个丫头向来和善,鲜少与人生气斗嘴的。
春草皱着眉头道:“奴婢瞧见了水溪与二房莺姨娘的丫鬟在低声说话,奴婢瞧见了她们,那一副做贼的模样,鬼鬼祟祟的,一定没揣着什么好事!”
梵音皱了眉,水溪……莺儿?
她的心豁然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