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给汪总母亲拜寿的!”郭小洲说着扬了杨手中的礼盒。
两名迎宾男今天五点就起床忙着布置和接待,从早上到现在,他们迎接了不少富豪和官员,每面对一个“大人物”都要点头哈腰赔笑脸。脸部的肌肉都笑得发僵。但“大人物”的身份摆在那里,豪车豪礼。他们迎接都感觉脸上添光彩。
这个搭三轮车来的小青年居然也想来拍汪总的马屁,蹭吃蹭喝。今天早上来了不少这种“打秋风”的闲人。他们很自然的收起职业笑脸,态度冷淡道:“今天来拜寿的闲人一概不能进入汪总的祖屋,你可以去左边的礼台登个记,领完赠礼,想喝酒就在广场左侧找个位置。”
郭小洲看了看广场左侧,发现广场上有两个礼台。
其中一个在汪家祖屋门口,另一个在广场最边缘的西南左侧。很显然,身份和地位高的可以进祖屋,身份低微的则去左边的礼台,而且还不能随便进入汪家祖屋。
郭小洲淡淡一笑,他不知道这是谁安排布置的,但他也能理解。如果全部拜寿的来宾都进入祖屋,汪家别墅面积再大,也不够用。最主要是担心一些“闲人”影响了高级来宾的心情。
他耸耸肩,提着礼物走向广场左侧。
他还没走出五米地,便依稀听到身后的男迎宾用不无鄙夷话说:“又来一个混吃混喝混赠品的……”
“呵!你管这种人干嘛,又来客人了,你去还是我去……”
郭小洲摇摇头,走了一百多米,来到布置精美的左侧礼台前。
礼台后有一排身穿大红牡丹旗袍的礼仪小姐。好在这些礼仪小姐还算礼貌,热情地敬烟倒茶,他在礼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黄港县陈塔镇镇长郭小洲”。然后送上寿礼。
几名礼仪小姐填写完礼单,便赠送他一个大礼包。
郭小洲接过大礼包看了看,微微有些动容,汪家的回赠礼包价值不菲,透明的手提大礼包中,是三样物品,烟酒茶。
烟是四百元一条的芙蓉王,两瓶酒看着也不抵挡,茶叶是两盒安溪铁观音。他盘算,这份赠礼的价值基本超过了他送来的礼物价值。
他提着大礼包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眼睛盯着汪宅大门,寻思着等汪动出现,他便上前自我介绍。
随着时间推移,太阳高照,来宾开始减少。
而且广场上撑起一个个巨大的遮阳伞,摆起了二十几张麻将桌,钱场村的村民和他这种等级的无名小卒要么打牌,要么干坐着等开酒席。
时至中午,郭小洲终于看到汪动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外。
不论怎么看,汪动的外形和气质都匹配他的身份。身体很标准,没有大肚腩,一脸福像,耳垂非常大。
外人提到汪动,都会异口同声的称赞他一声了不起!汪动白手起家创建了西海最大的农贸种植集团,早先靠养猪起家的他,慢慢把绿林集团发展成一家光环罩身的绿色环保企业,不仅拥有巨大财富,还是省政协委员。
换来如此名气和地位是他长达二十几年在外打拼的结果。付出的代价是不能在家陪自己的母亲。因此,每年母亲的生日,他不管怎么忙,都会雷打不动地回家陪母亲,给母亲做寿。在他看来,和母亲相处的时间是最珍贵的。
汪动大概是出门送什么贵客,身后还有一群人簇拥着,在门口的台阶上彼此握手寒暄。
郭小洲提着回赠品,大步走向汪动,距离汪动还有十来步时,最早在广场迎接他的两个男迎宾豁然把他拦下,低斥道:“你干什么?不要过去……”
郭小洲挑了挑眉毛,“我找汪总有重要事情谈。”
一名年轻的男迎宾不屑道:“扯淡吧你,我还和美国总统有事要谈呢。”
“得了,别去打搅汪总!你们这种人,混到了礼品就收手吧……”
“你们什么意思?”郭小洲挑起眉头,声音骤冷,“当我是来打秋风的?”
“难到不是,我的眼睛不会认错人的,你该上哪上哪去玩,别在这里影响汪总贵宾们的心情。”
“今天是汪总家大喜的日子,我们给你面子,自己请吧……”
郭小洲强忍愤怒,耐心解释道:“……不过去也行,我就在这里,但要麻烦你去向汪总通报一声,说陈塔镇镇长找他有要事相谈,你们汪总知道我的……”
“一个小镇长就想见汪总,你当我们汪总那么好见的?”
“我再次警告你,别自找麻烦。”一名男迎宾说着伸手去拉他。
郭小洲少年时代信奉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生活哲学,后来读了大学后,他开始学习怎么忍耐与宽容。因为他发现社会中常有许多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但这些事情他无法改变又不得不接受时,这就需要他的忍耐心去调适。
他一直在告诫自己,一个能够宽容别人的男人会显得很大度。而成功的男人往往也是一个能够忍辱负重的男人。耐得住寂寞的男人从不甘寂寞,男人的忍耐是为了更好的爆发。
他已经把自己的身段放得很低,再三讲道理,但对方却居然动手拉扯他时,他明白,他的什么人生哲学都无法让对方通融。因为他们已经把他划入低等阶层,只想把他打发走。
对付蠢人,有时候聪明毫无用途,只能用愚蠢的方法,他朝着汪动所在的方向喊,“汪总你好!”
虽然广场上的戏台上声音很大,但他的声音还是落入汪动的耳朵里。
汪宅大门边的一群人脚步同时停顿了下来,汪动含笑回身朝郭小洲望去,看到郭小洲,他温和的笑容里露出一丝疑惑,这人不认识啊?
两名男迎宾脸色大变,双方对视一眼,齐齐动手左右夹持着郭小洲,打算把他强行拖走。
汪动微微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说话,站在他身边的一个男人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打量着郭小洲,似乎在确定什么,半晌,他忽然大步朝郭小洲走来,哈哈大笑道:“这不是郭小洲吗?”
郭小洲一看,这个男人居然是鲁西县的县委书记薛高阳。
很明显,汪动是出来送薛高阳的,跟着他身后的一群人,大都是鲁西县的政商“名流”。
看到薛高阳主动迎前,包括汪动在内的所有人都跟着上前。
两名年轻的男迎宾见状,不得不松开郭小洲。但脸上却掩不住惶恐。他们都是绿林集团的员工,这次能被挑来汪总老家帮忙的,都是集团中头脑灵活的年轻人。谁都想借机让汪总高看一眼,好长长前途。
但眼下,却明显是出纰漏了。
不管郭小洲的身份高低,他们三个在这里纠缠闹腾,都等于影响了汪家母亲的喜事。他们两个人不管怎么都会倒霉。
郭小洲笑着说:“薛书记,没想在这里遇见了你!”
薛高阳热情地伸手道:“你来鲁西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太瞧不起老哥了。我上星期去见老领导,他还一直在夸你,说我们几个都需要向你学习。这次来了,你不能随便走了……我得留下你取取经。”
薛高阳一边握着郭小洲的手不放,一边惊讶道:“怎么,郭老弟认识汪总?”
郭小洲笑着说,“听闻汪总母亲大寿,特来恭贺!”
薛高阳是个人精,他看到汪动脸上闪过一抹疑色,便笑着介绍道:“汪总,我给你介绍下我这个了不起的小兄弟,他就是我曾经提过的黄港县陈塔镇镇长郭小洲。”
周围很多人看薛高阳的态度,又听他说“了不起的小兄弟”,都竖起耳朵想听下文,想知道他究竟怎么了不起,最后薛高阳却冒出来一句“陈塔镇镇长郭小洲”。这令他们大失所望。
要知道这群人中,级别最低的也是乡镇党委书记,这个书记还是沾了钱场乡属地管理的光,一般的局长还算不上汪动的贵客。
但是汪动的态度却再次令他们吃惊。
汪动脸县惊容,上前握着郭小洲的手道:“太感谢了,郭镇长工作繁忙,居然还前来给家母拜寿,谢谢!”
郭小洲说:“百善孝为先!汪总的孝心值得我们学习!”
汪动的确是个孝子,他曾经听薛高阳讲过郭小洲为了父母家人舍弃程力帆弟子的大好前程,本身就对他有“惺惺相惜”之意,今天,郭小洲居然远道而来替他母亲拜寿,对他的好感无疑又增添了几分。
当他不经意看着他手中的回赠礼品盒时,笑容忽敛,冷冷望向两名年轻的男迎宾,低斥道:“我再三告诫过你们,不管什么身份,来给家母祝寿的,都是我汪动的贵宾,你们是怎么待客的,郭镇长是什么身份,你们怎么能把他引到乡亲们的席上去,我看你们不适合继续工作下去,马上去找吴副总,他会帮你们办理离职手续……”
两名年轻的男迎宾脸色惨白,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郭小洲忽然笑着说,“不能怪他们。他们的心意是好的,担心无聊的人去打扰汪总和各位贵宾。汪总,不妨给他们一个机会。年轻人,犯了错误是可以原谅的。”
汪动暗暗有些惊讶郭小洲的胸襟,换一般年轻人被人羞辱,巴不得他把这两名员工往死踩。他马上对两名年轻迎宾说,“还不谢谢郭镇长对你们的宽容。以后多学着点,不要狗眼看人低。”
两名年轻男迎宾点头哈腰地对郭小洲说,“谢谢您宽宏大量!刚才真是对不起!”
郭小洲风轻云淡道:“没关系!”
汪动朝两名男迎宾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然后笑着对郭小洲说,“我送送薛书记,马上回来陪你去见家母。”
郭小洲点头,“汪总您先忙您的事情,我……”
他话没说完,薛高阳却突然说,“老汪,你可别想撵我走。”
汪动哭笑不得,“老薛,是你自己说要走的,我什么时候撵过你?”
薛高阳狡黠地冲郭小洲一笑,“郭镇长既然来了,我这个鲁西的地主不陪,说不过去,再大的事情我都扔在一边,今天的任务就是替老汪陪好郭镇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