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章 邪物
回到长街，越人歌先检查了一下小九的身体，给她洗了澡，就喂了她一瓶奶喝，哄睡了小九之后，才松口气，换了衣服来到药铺。老彪守在小九身边，看着走出去，脸色奇差的越人歌，也是忍不住想叹气。古灵那条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小黑伤的到不重，小九帮它重新长出了尾巴，到是因祸得福了。
红衣端着香炉过来，放在了小九的床尾。这是安神香，虽然小九完全没被吓着，可大家还是不放心。红衣用自己的鳞片让越人歌做了安神香，给小九点上。老彪看看红衣，“你对顾紫衣知道多少？”红衣以前也是式妖，和顾紫衣一样，应该听说过一些流传于除妖门派内部的事吧？
红衣给小九掖掖被子，坐到了老彪旁边的地上，“我都是听来的。顾紫衣的主人，许留欢，是已经灭门的许派的排位大弟子，自身本事很大，又有顾紫衣这个九尾狐式妖，是所有灵力门派之中，数得着的大人物。许留欢是女子，心地不错，后来因为除妖门派围捕人界的九尾狐，还帮助过九尾狐一族的女眷。这被视为是叛徒行为了。她的死因，众说纷纭，不过和许派被灭门一样，都是一个说法......”
“顾紫衣下的手。”红衣说到这，笑了笑，“这明显是假话。式妖是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主人的。我觉得最可信的一个死因，就是许派内部乱斗，阴谋陷害许留欢，才让她殒命的。你也知道，人类社会之中，内斗的激烈程度。许派却应该是绝对灭在了顾紫衣手里的。因为越派上层有一条命令，见到顾紫衣，挫骨扬灰。许越两派本是同根生，越派还受了许派巨大的帮助，现在越派流传下来的咒法大部分都是来自于许派。可现在世人。却只知越派不知许派了。”
老彪皱皱眉头，“这么说来，顾紫衣堕入邪道，是在他灭了许派之后？”
红衣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好几百年了，我来到人界之后，顾紫衣就已经是妖邪了。不过，越派那条命令，也传了好几百年了......”
信息不多啊。这么想来。顾紫衣和云琴也没什么牵扯啊.......一个是人界的大式妖，一个是妖界的小孩子，完全没有交集的。九尾狐和九头蛇大战的时候，顾紫衣也不可能参战啊。不然这两族也不用打仗了，直接一起消灭顾紫衣吧.......
这边，联合了越人歌古大爷和沈爷爷的力量，才险险保住了古灵一条命。但是就算伤愈了，古灵的妖力也难以更进一步了。妖邪的邪气，破坏力伤害力都是难以想象的。古灵以后修炼能不能突破，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这情况。基本上是和云琴一样了。
只有妖力不断修炼提升，妖怪的寿命才会无限的延伸。不能提升，就意味着活着的日子，可以倒计时了。
云琴靠在花如景身上，心里难受异常。虽然古灵打伤了他，让他伤上加伤，可他知道，古灵心不坏的。她和他一样，都是急于证明自己。对小九，都是真心真意的.......不过短短几天。就落得和他一样的结果，云琴知道生命倒计时的痛苦，也就分外的为古灵难受......
“妖邪，这么强大吗.......”花如景心里难受。古灵的未来就是云琴现在的样子，这对古灵那种事事争先不落后的妖怪来说，是多难受的事啊。可她明明知道那个顾紫衣的强大，还是拼死挡在了小九面前.......骄傲的被烧成了黑炭，都没吭一声.......
花如景觉得，他要重新开始认识妖怪了........
“妖邪。到底是什么？”云琴拉住花如景，问。他只是听说过，妖邪是吃了人类，才由妖怪堕落而成的。是败类，必须被消灭干净。
当年他们虽然都亲眼见过妖邪的形成，但越人歌一字不提，他们也什么都不敢问。可那个妖邪虽然看着很可怕，却很容易就被消灭了啊。和现在出现的这个顾紫衣，好像完全不是一种东西......到现在，妖邪具体是什么，也是一无所知。花如景也只是听越人歌话里带过这两个字，具体是什么，他也不知道。摇摇头，看向了坐在他们俩身边的张玉人。
张玉人还是小姐姐的样子，除了小九和小景，长街的孩子都不会有变化。给云琴披上了一条毯子，才坐下揽着花如景，“我和我弟弟，本来是长山上的野猴，母亲被人类打死，我们姐弟被活捉，做了杂耍的猴子，被虐待，日子过得很不好。后来被带到了长街出售。那人可巧正是人君的客人，人君看出我和弟弟因为怨恨和恐惧，妖化了，就从那人手里买下了我们。后来，我和弟弟妖元已成，懂得一些是非道理也能变成人形了，就每天都上山去帮人君找草药。”
“有一天，我在森林里，救了两个迷路的登山客。其中一个人类，不是凡胎，他有灵力。我担心森林里别的妖怪盯上他，吸食他的灵气，就一路暗中护送，就在快到山脚的时候，一个灰面獠牙的妖怪出现了，那妖怪刚似乎刚吃完野兽，獠牙的牙缝里，都是血沫和肉渣。它打伤了我，然后就看见了那个有灵力的人类.......”
张玉人棕色的眼珠里，弥散开的，是一种花如景和云琴都形容不出来的情感。多年之后，他们二人才明白，那种情感，来源于爱情。
“我重伤之下，不能动。却也胆小害怕，不想为了一个人类送掉自己的性命.......结果，我就默默无言，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妖怪，咬住了那个男人的脖子，连着鲜血一些，吸光了那男人的灵气。然后，从腹部，一点点的，肯光了那男人的每一根骨头.......”
张玉人拳头握紧，“那妖怪从男人咽气死掉的那一刻。妖力就消失了。气息变得冰冷，堕入了邪道。妖邪，就是说这种，杀害了无辜之人的堕入邪道的妖怪.......仙妖相杀是没事的。可杀害人类，杀害无辜的人类，就一定会堕入邪道，成为邪物。这是天道对人类的偏爱。可那些人类的灵力门派，特别是除妖师。杀掉邪物没事，杀掉妖怪，也会变成邪物。只不过，他们自己还一无所知罢了。”
“因为，手脏了.......”张玉人摊开手，手心嫩白光洁，“成为邪物之后，无论怎么修炼，功力都是不会增长的。铁爷爷说，这是天道的惩罚。做了无可挽回的错事。就绝对难以回头。也就是说，妖邪现在有多强大，只取决于他们堕落之前的程度。顾紫衣堕落之前，就是强大的九尾大妖怪了，成为妖邪之后，行事没有限制约束，他只会变得更加强大可怕........”
花如景听得浑身发凉........原来他年幼时的噩梦，都是出自妖邪之手........原来妖怪不杀人，只有妖邪才会肆无忌惮的杀人........
云琴也很害怕。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这种事。从来他的周围，都是平和安定的。六百多年前的战争。他也并不记得啊。而原来，这世上还存在着比战争还更加可怕无数倍的东西........
“妖怪明明不需要吃人的啊，为什么要吃人呢？”云琴急急的追问，“古灵说。有灵力的人类，是珍贵的食物，她都没想过要吃人的.....” шшш★ ttκΛ n★ co
张玉人让花如景和她一起，把云琴扶回去躺着，云琴脸色很差，“只是。没忍住诱惑而已。人类的世界，比妖界多姿多彩很多很多，诱惑也众多。一时忍不住的话，就再难回头了.......古灵是个有原则心志坚定的好孩子.......”
云琴喘了几口气，最后问张玉人，“那，玉姐姐，你明明成为妖怪不到十年，为什么妖力这么强大呢？”
张玉人捂住云琴的眼睛，让他闭上眼，“因为我是由普通动物妖化而成的，我的心，为我做出了最好的选择。而我也不想当一个半吊子的妖怪，活不过二百年就死去.......你，也不想死吧？云琴，不想死，就努力活着吧.......”
松开手的时候，张玉人发现，云琴已经睡着了。张玉人和花如景出了房间的时候，就看见春嫂的客栈里，越人歌正在和铁爷爷喝酒。张玉人赶紧过去，跪到了越人歌脚边，“人君，我多嘴了。”花如景也走了过去，低头不敢言语。
越人歌给铁爷爷满上一杯酒，“起来吧。你也没说什么......”张玉人这才站起来，“多谢人君。”说完就走开了。
看了看花如景，越人歌开口，“抬头看着我。”花如景抬头，直视越人歌。
“花如景，你记住，你在长街这里的所见所闻，绝对不能对人类泄露分毫。无论将来你身处何处，长街的所有，都是烂在你肚子里的秘密。到死，你也不能说起一个字。”越人歌说完，递给花如景一杯酒，“答应我之后，喝下去。”
花如景毫无犹豫的说，“我答应您。”说完就捧起酒杯，一饮而尽。结果发现，这是一杯水.......
越人歌吃了一颗花生米，似笑非笑的说，“自然是不能给你一个未成年的小毛孩子喝酒了.......”说着拿回酒杯，自己又倒了一杯，酒香四溢，抿了一口，越人歌再次开口说了接下来的话。而这些话，花如景虽然听了并不后悔，可他也真的不想知道.......
“仙妖之间，相杀无罪。残杀人类，无论有无灵力，仙堕成仙魔，妖堕为妖邪。这是天道对人类的偏爱和保护。可天道也是公平的。除妖师，御仙师，一旦斩杀了仙魔妖邪之外的仙妖，就会堕入邪道，成为人界的邪物，孽障不断。”
越人歌一口饮尽杯中酒，“这件事，人界之中，只有长街这里，我，老志，春暖，三个人类知道。现在，多了一个你......老志和春暖，也就是你春妈妈，都是舍弃了人界的人，而我，是人君。我们都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那些灵力门派。这是誓约。不能说。而你，也有了誓约。也不能说。至于为什么不能说，说了之后又会怎么样.......我奉劝你连想去试一试的念头都不要有一丝一毫......”
花如景刚八岁多。站着都没有坐着的越人歌高。可越人歌完全没把他当成小孩子对待，无论是语气还是内容，都严肃要紧的很。幸而花如景异常早熟，还从小就被越人歌当成大人对待，早就习惯了。他完全能理解越人歌的话。无论是重要程度还是秘密程度.......
越人歌又倒了一杯，继续说，“你也不要觉得那些除妖师可怜。他们都是罪有应得。有本事的除妖师，就能够很明确的分别出妖邪和妖怪，绝对不会错杀无辜的。那些成了邪物的除妖师，不是嗜杀成性就是鼠辈无能，不值得可怜妖怪杀掉这样的除妖师，也是替咱们人类消除祸害了.......这种祸害，妖怪杀掉多少，都不会堕为妖邪的。这也是天道的公平.......”
最后，越人歌举着酒杯，歪头看着花如景，“小景，你记住一件事，这世界上的事，没有任何的不得已。有些事，不能做就是不能做。这和立场或者苦衷都无关。多少不得已而为之，都只是自我开脱的借口。你记住，活着，只有两件事，我能做的事，我不能做的事。而这两件事该如何去判断，就是活着的意义。”
我能做的和我不能做的.......花如景心里瞬间出现了一个无底深洞，好像要吞噬掉他.......不能做的事.......“人如果做了不能做的事，就会招来邪物和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