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带点人去大宁呢?也不行!先不说兵马去少了,刘家口控制不下来,去了大宁就算道衍能够用金钱与口舌说动朵颜三卫响应,燕军也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逼服大宁的兵马才行。朱权可不是易于之辈,以八万大军收编大宁的十万兵马已经是很勉强的一件事了,若再分兵,到时候连自己都就没有把握能够掌控局势。
而且杨文与辽王也随时可能反应过来,到时候若是大宁的新附兵马未控制住,再受到辽东兵马的突袭,那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难道就眼看着皇位落到朱柏的头上吗?燕王心中一阵哀叹,留在原地跟李景隆对战,以燕军之骁勇,以自己的犀利指挥与绝强的洞察能力,即使李景隆手下的兵马再多一倍,也是不惧。可即便打赢了李景隆又能怎么样?到了那个时候时间都过了多久了,京城恐怕早已陷落,朱久炎若是想个办法给朱允炆来个意外死亡或者失踪,朱柏就能立马登基!
到时候湘王府掌控整个朝廷机构,收纳各部各府以及这些年大明的储备,朱柏再利用玉玺与新皇帝的名义对各方下招,想来认他这个皇帝的人还是很多的。
到时候的朱柏父子坐拥最富有的南方半壁江山,且还有大部分朝廷文武的辅助,自己则只能困守幽燕之地,等待自己的结果只能是两个。
不是称臣,就是灭亡,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这就是自己奋斗半生的结局吗!?燕王心中痛苦而绝望地呐喊,他是威震天下的燕王,是心比天高的朱棣!他绝不会接受称臣的命运,即便是自己的亲弟弟!那也绝对不行!
燕王脑中开始疯狂地思索起破局的办法来,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他朱棣也绝不会放弃!
与李景隆开战,时间不够,皇位旁落!
分兵,必败!
那不分兵呢?忽然,一个设想浮现在燕王的脑海里:若高炽能够凭借三万人马顶住压力呢?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燕王自己都吓了一跳,高炽守不住北平的结果那就是个死……但那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守不住。此时已是最寒冷的时节,只要老天爷眷顾,下几场鹅毛大雪,大雪纷飞中即便是燕军将士的行动能力,都要大大受损,南方而来的朝廷官军那就更不用说了。
到时候李景隆的三十万人没有防寒的体质与经验,冻死冻伤的恐怕都不在少数,要是三十万人防寒的衣服没有准备充足,恐怕连出营列队都不行,更不用说继续攻打北平了!
只要高炽能够守住李景隆的头两拨攻势,等到老天下雪,到时候北平就能撑下去!只要撑一个月的时间,撑到自己成功地收编大宁的兵马,再回援北平,击败李景隆,收编李景隆的兵马。
介时,自己手握几十万大军,攻占所有的北方行省,即便朱柏在南京登基又能怎么样?
整个长江以北都是俺朱棣的地盘,先与你划江而治,最后咱们俩再分个胜负!
当然,燕王也知道要朱高炽在北平抵挡十倍于己的敌人坚守一个月,是何等的危险,何等的困难。
但谁叫你是俺朱棣的长子!此刻俺已经没有了退路,要想与湘王府分庭抗礼,俺就必须要拿下大宁!要想拿下大宁,俺要承担燕藩土崩瓦解的风险,高炽你也只能担负兵败身亡的可能。
俺们父子的命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交给上天来决定吧!
注意已定,燕王冷冷地道出了自己的决定:“俺已决定拿下刘家口,主力开往大宁!”
道衍心中一禀。作为燕王的首席谋士,他其实也想到了这个燕王的唯一盘活之机,但毕竟这个选择对于朱高炽的风险太大,他这个外人不能说。当燕王亲口说出来的时候,道衍心中为之一松。
似乎为了确定朱高炽心中的想法,燕王对朱高炽道:“这次俺会让高燧把戏做足了,让高燧带着燕山左、中、右卫,隆庆卫、密云卫、延庆卫、武清卫、卢龙卫、抚宁卫的大旗回到永平,一路上大张旗鼓,让天下人都知道燕军主力还在燕地。”
停顿了一下燕王死死地盯着神情凝重朱高炽道:“而你,世子朱高炽!则负责带领张信,顾城,统卢龙卫、武清卫、抚宁卫、涿鹿卫守卫北平,只要坚守三十天!俺必带大军回援,那时北平之围自解!”
见燕王如此决绝,朱高炽明白自己已无退路,现在该自己表态的时候了,他用一种立军令状的语气回道:“孩儿必将死战待援,誓死固守北平三十天,绝不让官军踏入北平一步!”
“很好。”燕王走到了朱高炽的身边,将手搭在朱高炽的肩膀上,语气中透着决然,“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值此生死存亡之际,为父已无退路,你一定给俺守住!”
朱高炽抱拳大声道:“孩儿领命!三十天里,北平必将稳如泰山,牢不可破!”
“阿弥陀佛。”阴谋主道衍看向朱高炽眼光中都流露出了一丝钦佩,他安慰道:“咱们的消息传递的比朝廷快。朱久炎虎视京城的消息,不久也会传入李景隆的大营里。或许到时李景隆已经回援京城,根本无暇攻击北平。”
“要是如此便最好,李景隆若是撤军,俺到时正好回来猛攻他的后方!”燕王眼睛一亮。
朱高炽却是心道:怕就怕,到时李景隆对建文皇帝都起了异心,想要拥兵自立,仍旧攻击北平。
朱高炽没有将这话说出来,因为他知道,他能想到的,他的父王与道衍一样能够想到。
说出来,大宁‘借兵’的计划仍旧要进行,还是别说出来煞风景了。
……
大宁现在是塞外最繁华的城市,并且大宁的户籍对所有识得汉字、会将汉话的人呈开放的状态,无论什么地方的人,只要遵守大明的法律,大宁便欢迎他。不仅赐予土地,更有官员教授种植,若是拥有一技之长的,更是有免费住房提供。
所以,即便在冬天,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移民过来,塞外的道路漫长而艰辛,不少年迈的老人不堪长途跋涉、饥饿和病痛,在半路死去,但更多人是满怀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希望,满怀着对土地的渴望,经过艰苦跋涉,穿越茫茫的戈壁,翻越雪山,走出原始森林,万里迢迢来到了大宁城。
大宁也确实没有让他们失望,当地官府早已划出了宽阔的丰腴土地,按登记的人头给予土地,每块土地的大小由新住民的能力和年龄决定,从五十亩到三百亩不等。
朱权早就听从朱久炎的建议将大宁周边划出了六个新住民试验点,此刻这里已经耸立起了六座欣欣向荣的新城,也就是现在大宁的一号卫城至六号卫城。
六座卫城的百姓互相帮助,互相传授经验,相互建造房屋,接受官府的统一规划与管理,六座卫城到处都是生机盎然的景象。
关内在进行着乒乒乓乓的内战,湘、燕二王与朝廷的大军互相攻伐,边境线上的大宁却是充满了活力与和平的景象。
这天上午,宁王朱权带着王妃张妙珂乘马车来到了大宁最北部的六号卫城视察。
他们乘坐着还是朱权从京城带出来的那架用了些年头的马车。朱权是个很重感情的人,这架马车见证了他和朱久炎的结识。他舍不得更换,坐着这架马车好似又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里,一想到朱久炎那个鸡贼的小家伙,用一段“张翼德大闹长坂桥”忽悠得自己一愣一愣的,就能让他不由自主地会心一笑。
一路上,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的树林,这也是朱权听从朱久炎的建议,有意识引导民众植树造林的结果。
植树与种地都可以享有朱权制定的好政策,尤其是种植果树的果农,更是可以去官府领取下一年的种子补贴。这也导致了一路上都有果农在修剪果树。
在老朱的影响下,朱权对农事是很精通的,他知道果农此举的目的所在。
要想果树长势好,果农通常是在冬季农闲时候,树叶全部落尽,天气逐渐转暖,冬季即将结束,春天的脚步临近,冬季果树休眠马上就要结束了。这个时候,果树是修剪的最好时机。
在修剪中,能够去掉病虫害枝条,除去因病枯死的枯腐烂枝,能够去掉顶端优势,扩大树冠,增强树势,增加通风效果,改善疏密枝梢架构,改善收获时节的果实品质,提高产量。
朱权看到官府的差役在帮助果农劳作,微微点头,示意车队不要打扰劳作,加快行动。
长长的河水清澈透亮,在冬日的阳光下河水如宝石般变幻瑰丽,蜿蜒流淌,惠及周边的所有百姓、牲畜、植被,河水旁是绒毯般的白色草地。
虽然枯黄,却充满生机。
只要到了春天,想来此地不仅适合踏青,更适合百姓放牧,养家糊口。
朱权坐在车厢内仔细地看着各地传来的奏报,他持续着对北元压而不打,坚壁清野,步步蚕食的策略,巩固大宁以有的地盘。这是朱权反复考虑后做出的决策,他不需要战争,他只要将大宁发展成荆州这样的城市,加强与北元各部的经济贸易往来就行。
如此大宁便会更加繁荣,百姓也自然更加拥戴,北方各部也不需要南下劫掠,他朱权的话语权也越加重要,这也是他镇守大宁的最佳方略。
当然若还有人不知好歹,朱权也不会手软,大宁的军事实力可不是谁都能招惹的,他有这个自信。没见朝廷如此削藩也不敢动他朱权的核心利益吗?
这次北巡,朱权除了巡视六号卫城之外,还有警示朵颜三卫首领的考虑,毕竟关内靖难大战爆发,大宁虽然并未被波及到,但也不能放松防备,大宁各地的兵马还是要加强管控的,尤其是雇佣兵性质很强的朵颜三卫。
朱权合上奏报,久久沉思不语,肩膀被轻轻撞了一下,将他从沉思中惊醒。朱权侧头看向旁边的妻子张妙珂,张妙珂有些不满地注视着车窗外白雪皑皑景色,朱权醒悟,温柔地抱着张妙珂,让她将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讨好地笑道:“是本王冷落爱妃了。爱妃喜欢这里吗?”
张妙珂舒适地蹭了蹭丈夫的脖子,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道:“妾身记得这里以前很荒凉呢,没想到在王爷的治理下变得如此充满生机,妾身很喜欢,也很自豪呢。”
宁王妃张妙珂的父亲是本地的兵马指挥张泰,张妙珂从小在大宁长大,这里以前是什么模样她可是一清二楚,荒凉的连盗匪与北元的散骑都不会来此劫掠。
以前的荒凉,与如今这副塞外天堂的景色,可谓是天壤之别。
“嘿嘿,也不能说是本王一个人的功劳,大家一起的努力最重要。”朱权嘴上虽不居功,但眼神里闪现的得意与邀功之色,却是溢于言表,“爱妃你要是喜欢这里的话,咱们就经常来此走动一下,本王去城里置办一套外宅,爱妃只要想来,随时都可以,本王必定相陪,还可以带上盘烒一起,咱们教他骑马打猎。”
朱权最后这句话让张妙珂眼睛亮了,带着自己的孩子在此策马游猎,那是多么令人渴望的事情,她抱着朱权的胳膊撒娇道:“王爷你说的我可都记住了,你可要教好咱们的盘烒。”
朱权轻轻抚着她的脑袋,暧昧地笑道:“教盘烒一个怎么够,永新也带上,朱久炎这小子也当爹了呢,生了个女儿叫朱靖,写信过来炫耀呢!我们再努点力,再生个女儿,彻底给他压过去。”
“王爷,你当妾身是什么,想生女儿就生女儿?”张妙珂俏脸晕红,她狠掐了朱权胳膊一下,从他怀中坐直了身体,理了理有些散乱地秀发,这时,她指着六号一片帐篷区有些好奇地问道:“夫君,这些也是迁来的新住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