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三章 抱一抱

韦向南有些纳闷,蔡致中有什么事情需要请明空和尚呢,难不成是要请和尚去作法吗?想到这里,韦向南就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等着蔡夫人的下文。

蔡夫人叹了一口气,道:“致中的事情,现在都快成了我和你成礼大哥的一桩心病。”

韦向南感觉快坐不住了,自己喊蔡夫人一声姐,勉强还过得去,可蔡成礼的年纪跟自己父亲韦长锋一般,这句成礼大哥把韦向南给吓住了,她道:“致中看起来很是聪明秀气,就是比别的小孩要单薄一些……”

蔡夫人摆摆手,道:“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自从四年前搬去山顶的新宅后,致中就得了一个怪毛病,整日啼哭惊悸,不睡也不吃,怎么都哄都哄不下来。我们把港岛有名的大夫全请遍了,其它地方的大夫也没有少请,可全都束手无策,要不是每天用人参燕窝补着,致中的身子现在不定单薄成什么样子呢!快五岁了,还不能下地走路,你说怎能不让我忧心啊!”

韦向南低声“啊”了一下,心中非常惊诧,蔡致中五岁了还不会走路,这可是大问题啊。她看了一眼曾毅,也不知道曾毅有没有办法治这个毛病,想了想,她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语。

曾毅却是仔细地打量着蔡致中,难怪自己没有看到他下地,原来真的是不会走路,这就对了。

蔡夫人接着道:“所有的检查都做了,结论是致中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医生也解释不了他为什么不能走路。后来我们把港岛有名的欣龙大师请到家里,欣龙大师看了看,说是宅子的风水有问题,几番修改摆置,又请了法师道长到家里做法驱邪,最后也是无济于事,反倒是让致中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说到伤心处,蔡夫人拿出一方丝帕,轻轻试了试眼角的泪花,道:“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孽,要让致中从小受这么多的苦。”

韦向南也是做母亲的,蔡夫人这个样子,让她心里一阵难受,轻声劝了蔡夫人几句。

蔡夫人留意观察了一下韦向南的样子,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处,难道那个明空和尚是在拿话诓自己的吗,她思揣片刻,叹道:“我现在也是病急乱投医,今天看向南妹妹投缘,就对你啰嗦了这许多,都忘了你并不是个大夫。只是这话讲出来了,心里就能稍稍排遣一些,让你见笑了!”

韦向南最见不得小孩子受苦,替蔡致中很是揪了一把心,心里盘算了半天,她打算介绍曾毅去试试,她想着这话该怎么来说,“我有……”

话没出口,电话先响了起来,韦向南拿起一看,上面显示的竟然是曾毅的号码,当下她不动声色,道:“蔡夫人,我去接个电话,先失陪一下……”

蔡夫人心里一咯噔,刚才她明明看到韦向南都要说什么了,结果这电话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响了起来。这还真是报应不爽啊,上午自己在灵觉寺怠慢了人家,转眼就应在了自己的身上,谁能想到自己这位风光赫赫的蔡家主母,竟然也有求人的一天,今天总不会真让自己开口求人吧?

虽然心里不高兴,蔡夫人却不得不作出一副毫不介意的模样,抬手笑道:“你快去接电话吧!”

韦向南就拿起电话,快步出了包间。

曾毅此时看着蔡夫人,问道:“蔡夫人,我有点不明白,既然欣龙大师认为问题出在了房子的风水上,那为什么不搬走呢!”

蔡夫人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蔡家的事情,什么时候随便一个阿三阿四,也有资格来指指点点了。

“这个问题很复杂!”蔡夫人淡淡道了一句,脸上依旧是那种很高雅的笑容。

曾毅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是明白了还是装明白,然后站起身来,道:“我去催一下菜!”说完,站起来踱了出去,就听到他在外面让酒店的人赶紧上菜。

韦向南在电梯口招了招手,曾毅走了过去。

电梯门合上之后,韦向南问道:“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蔡致中的那个毛病是怎么回事,真的跟风水有关系?”

曾毅笑了,道:“蔡家又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他建豪宅的时候,怎么会不考虑风水的问题?再说了,风水有问题,把道士和尚请过去又能做什么呢?”

韦向南眉头一蹙,道:“那不会真是中邪了吧?”

“南姐你什么时候也信这一套了!”曾毅笑着反问,随即道:“蔡致中没有中邪,是得了病!”

“什么病?”韦向南就问道。

“富贵病!”

韦向南很意外,不明白曾毅这是什么意思,倒是常听人喊这个病是富贵病,那个病是富贵病,但还没见富贵病呢。

曾毅就问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今天蔡致中的脚,一天都没有挨过一次地面?”

韦向南道:“他不能走路,当然不用下地了,由人抱着很正常啊。”

曾毅摇摇头,道:“就算不能走路,下地玩耍总是可以的吧,难道小孩子在没学会走路之前,就只能一直由人抱着吗?”

韦向南笑了笑,自己倒是没往这方面想,她平时做生意比较忙,一对宝贝儿女从小就是任由他们满地乱爬,等学会走路之后,两个小家伙更是一不留神就跑没影了,完全没有蔡致中的这种烦恼,“我不怎么明白,你说说看!”

“蔡致中的这个病,用俗话讲,就是不接地气。”曾毅顿了顿,道:“用中医的话讲,是因为被人怀抱太多,少近土气,以至于脾胃失和,脏气不平,所以出现了一系列的病症。”

韦向南露出惊讶的表情,被人抱得多了也会得病吗,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呢。

“这是标准的小儿富贵病,古代的儿科医书上早就讲过。”曾毅解释了一句,“胃为土,人生下来之后,后天就全靠胃土了,胃气可运可化,维持着体内五气的平衡;土气不平,就难以运化,自然会不思饮食,最后导致体内五气失衡,出现各种症状。”

韦向南还是有些不理解,她没有中医的底子。

“我换一种说法,你可能就明白了!”曾毅笑了笑,幸亏自己还学了西医,不然都解释不清楚了,他道:“众所周知,人是恒温的动物,体温会保持在三十七摄氏度左右。小孩子被抱在怀里,就相当于贴着一座三十七度的火炉,一段时间还行,但时间久了,谁也会受不了的。你想想看,夏天室外气温达到三十七度时,哪个不觉得酷热难捱,又有谁会还能胃口很好?”

韦向南一下就明白了,原来抱孩子还真能抱出病来!曾毅这么一解释,你就会觉得这是一件很合情合理的事情,可要是曾毅不解释的话,谁会认为抱孩子还会把孩子给抱出病啊!

曾毅说这是富贵病,真是再确切不过了,蔡致中是蔡家的宝贝,被照顾得太仔细了,金贵到都不用下地走一步路,外人看在眼里,都会羡慕这孩子的惬意舒适,可谁能想到孩子此时正在被三十七度的人形火炉给烘烤着呢。

“抱太久了,小孩子体内热气难以宣泄,又怎么不生病呢!”

曾毅叹了一声气,这病就是让西医拿最大倍数的显微镜去研究,怕是也找不出病因来,就是那些把脉精准的老中医,也会束手无策,因为从脉象上看,定会调匀妥当,毫无异象。

韦向南弄清楚蔡致中的病,就问道:“这个病很难治吗?”

“倒是不难治!”曾毅说到,“你让那小孩跟在颖心和皓麟的屁股后面,自己下地玩个十天八天的,应该就可以站起来走路了,不过他这个病时间太久了,如果配合陈壁土煎汤喝上两副,效果会更好一些。”

“既然你有办法,为什么还把叫了出来?”韦向南觉得奇怪,“我刚才正要向蔡夫人推荐你呢!”

曾毅就笑道:“蔡夫人这个人不实在,有事求人,却还要端着架子,南姐你心太善了!”

韦向南神色一怔,随即就明白过来了,曾毅肯定是知道自己上午在灵觉寺吃了蔡成礼的瘪,这是在为自己抱不平啊。韦向南笑了笑,心里觉得异常温暖,弟弟帮自己出头出气,这跟汤卫国帮自己出头,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韦向南又不是傻子,只是她没有想到,以蔡夫人的地位,竟然也会在自己面前耍心机,不说请自己帮忙,反而是用话来诱使自己出手帮忙。难道对自己开口说个请字,蔡家在商界的地位就会因此降低吗?

之前蔡夫人拿出那枚贴身佩戴的戒指,韦向南多少还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那戒指或许不值什么钱,但如果是蔡夫人送的,那就大大不同了。

只是现在让曾毅这么一说,韦向南觉得有些气愤,自己的生意目前顺风顺水,对蔡家并无所求,出于对蔡老先生的尊重,以及东道主的本份,自己才去灵觉寺迎接蔡成礼,结果反倒被轻视了;现在蔡家对自己有所求,却连最基本的诚意都不舍得拿出来,他们宁可用大排场去请明空老和尚,却对自己连个“请”字都吝于讲一声。

“这个明空老和尚,真是滑不溜手,净会没事找事!”

曾毅苦笑一声,早在刚才蔡夫人提到明空这个名字时,他就大概猜出了是什么事情,心道明空老和尚可真是一根江湖老神棍,他不推荐蔡夫人来找自己,却推荐蔡夫人去找韦向南,这翻手云、覆手雨的江湖伎俩,玩得是极其到位啊。

大家都知道韦向南不懂医术,更不懂什么风水和法术,所以就算韦向南说自己对蔡致中的病没有办法,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如果韦向南愿意帮忙,这事就变成了曾毅的事,治好了,皆大欢喜,明空的高僧形象就更高了。

曾毅甚至都在怀疑,明空在介绍蔡夫人来找韦向南的时候,可能就想到了自己会帮韦向南抱不平,如此不治也要治了,怕是也只有明空这种习惯了看人下菜碟的神棍,才会对人情世故把握到如此老练的程度吧。

韦向南还有最后一个疑问:“蔡家没少请大夫,怎么会都看不出蔡致中生病的事?”

曾毅笑了笑,心道韦向南这是又犯糊涂了,去年汤颖心和汤皓麟生病,也没有大夫看出其中的病因啊,他道:“那些有名的大夫,平时业务都很繁忙,蔡家请他们上门,虽然也会尽心诊治,但必定是来去匆匆,就凭诊断时的那匆匆一瞥,是很难发现病因的,要不是今天跟着蔡致中转了大半天,我也看不出他得了病。”

韦向南若有所悟,记得曾毅去年就曾讲过,给小孩子看病,犹如是给哑人看病,缺的不是医术,而是一份耐心和细心。不过,怕是也只有曾毅才会去细心观察和推敲这些事情之间的联系,换了别的大夫,就算把蔡致中被随行人员抱在怀里的事看在眼里,相信也会视若无睹的。

把这个病的病因,以及治病的方法都讲清楚,曾毅就知道韦向南会把一切处理好,当下他按了一个楼层的号码,笑道:“蔡夫人难得来一趟南江,我们一定要盛情款待才行,我去厨房亲自督促,让厨子把最好的水平都拿出来,哈哈。”

韦向南回到顶楼包间,看见曾毅不在,还皱了皱眉。

蔡夫人就道:“令弟出去催菜了。”

韦向南眉头一舒,笑道:“那就不管他了,他跟顾宪坤的关系很好,是这里的常客,大概是去厨房监督做菜了!”

果然,一会服务生来上菜,端上几个韦向南并没有点的菜,道:“这几个菜是曾先生让厨房临时加的,用的都是今天刚送到的新鲜材料。”

蔡夫人听了心里很舒坦,还有人替自己亲自去厨房盯着,很不错。只是韦向南回来之后避而不谈蔡致中的事,让蔡夫人很难再把话题转回去,这让她很是着急。

“要精炒,细炒,用心炒!”

张总双手插腰,站在厨师身后现场指导,等一盘菜出锅,张总端起就往外走,却没有让服务员送走,而是端到了外面的配菜操作间,那里摆了一张小桌子,平时是给厨师长坐的,此刻曾毅正坐在那里吃饭。

张总把菜端上桌,搓着手道:“曾主任,你看菜色够不够,不够再添!”

曾毅就笑道:“够了,够了,我一个人能吃多少呢。张总用饭了没有,不忙的话就一起坐下吃点!”

张总嘿嘿笑着,也不客气,顺势就坐在了曾毅面前,让人又拿来一副碗筷,添了一碗饭,陪着曾毅吃了起来,一边打听道:“曾主任亲自到厨房催菜,那今天楼上请的客人一定很重要吧。”

曾毅笑了笑,道:“蔡成礼知道吗?”

张总顿时神色一凛,这怎么能不知道呢,简直是太知道了,他就压低了声音,“蔡先生来了吗?”

“是蔡成礼的夫人和孩子!”曾毅说到。

张总就“哦”了一声,心道韦向南好大的面子,竟然能请到蔡成礼的夫人来吃饭,蔡家自视甚高,平时来往的,可都是省长夫人这个圈子里的人物。只是张总有些纳闷,他可是很清楚地知道,就是方南国吃饭,曾毅也一定会是桌上的陪客,绝不会到厨房来催菜啊,看来是曾主任不怎么愿意跟蔡夫人一起吃饭啊。

让厨房又烧了一个汤,两人就坐在操作间吃了起来,顺便盘点检视着楼上的菜色。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张总接了电话,然后慌忙站起来,道:“蔡先生来了,已经到了楼下,我要去迎一下!”

曾毅往上一指,道:“现在去楼下已经晚了,你赶紧到楼上通知一声!”

张总一拍脑门,急忙走进了厨房上菜的专用电梯,直奔楼上包间而去。

敲门进去刚通知了一声,楼道上就响起了蔡成礼的笑声,然后就看蔡成礼迈步走了进来,爽声笑道:“韦总设宴款待,我却来晚了,实在是不该啊。”

韦向南起身寒暄,请蔡成礼入座。

蔡夫人去找韦向南询问孩子的事情,结果成与不成,一天都没有个回音,蔡成礼放心不下,这才亲自过来看看。

韦向南朝张总一伸手,道:“把这桌撤了,重新上!”

蔡成礼就抬手压了压,道:“方才跟几个老朋友谈生意上的事情,已经用过饭了,韦总不必这么客气,让人送一杯热茶过来就可以了,就将军茶吧!”

说话的时候,蔡成礼悄悄看了自己夫人一眼,见对自己轻轻摇头,便道:“其实这顿饭,应该是我们夫妇请韦总才对。”

一旁的张总猛地咋舌,不会吧,蔡成礼夫妇要请韦向南吃饭,这是因为什么啊,不过他也不好打听,赶紧出去让人上茶上菜。

韦向南道:“蔡先生说笑了,您到南江来,是客,我作为主人理应招待蔡先生才对。”

蔡成礼一摆手,笑道:“你有所不知,其实我们夫妇还有一件事,想拜托韦总帮忙。”

韦向南心中大爽,这蔡家总算是有几分坦诚的样子了,她道:“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帮上蔡先生的忙。”

蔡成礼也不遮掩,看了一眼自己儿子,道:“就是致中的事情!今天上午在灵觉寺,明空法师提到韦总在南江认识的奇人异士多,可能会有办法,所以这事还请你多多留意,蔡某感激不尽。”

韦向南也不想耽误一个小孩子,只是她生气蔡家这虚情假意的做事风格,就有意抻一抻对方,现在看蔡成礼这样说了,她就道:“这件事方才蔡夫人讲过之后,我就已经有留意想着了。”

蔡成礼一抬眉毛,笑道:“那就有劳韦总了。”

韦向南想了想,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道:“其实我刚才就在犹豫要不要讲这件事,跟致中的情况有些相似,但不确定有没有帮助!”

蔡成礼夫妇对视一眼,心道明空神了,这韦向南果然是有办法,他就急忙说道:“韦总但说无妨。”

“我家皓麟小时候,也有跟致中相似的情况,不思饮食,惊悸啼哭,当时我父母打听来一个偏方,吃了几副就好了。”韦向南说到。

她也不提曾毅的事,蔡成礼过来了,曾毅连面都不露一下,这就说明曾毅不愿意跟蔡家这样的人打交道,韦向南自然也就不提曾毅,因为她也很反感对方,自己说得多了,反而让蔡家以为自己是要谈条件呢。

“不知道是什么偏方?”蔡成礼就问道。

“陈壁土煎汤!”韦向南道。

蔡成礼夫妇对视一眼,这是个什么方子啊,竟然只有一味药,于是问道:“陈壁土是什么药材?要治什么病?”

“陈壁土是从年代久远的墙壁上取下来的土,治疗少近土气引起的脾胃失和!”韦向南也不隐瞒,如实说到。

蔡夫人的心里就有点生气,这是什么道理,少近土气就要吃土,那少近火气的人是不是还要吃火?

蔡成礼眉头微皱,问道:“这个治疗的办法,有没有什么说法?”

韦向南就道:“我不懂医,只记得说是因为小孩被人抱太多了,内热难宣,就会生病。对于症状轻的一点,只要下地跟着别的小孩一起玩耍,坚持半个月就有效果;症状重一点,就要吃几服药调理!”

蔡夫人脸色如常,心里已经很是不爽了,那是吃药吗?分明就是吃土!你把我家致中想成什么人了,他岂能跟别家的小孩一样,在地上撒尿玩泥巴?真是岂有此理!

韦向南把病因和疗法都讲清楚,也就不再多说了,自己已经仁至义尽,治与不治,就看蔡家如何决定了,蔡家要是坚持不用,曾毅来了也照样束手无策,“这个是偏方,办法过于离奇,所以我刚才也是犹豫着该不该讲。”

“不妨事!”蔡成礼轻轻一摆手,“我还要感谢韦总你知无不言,说不定这个偏方就有用呢!”

旁边的蔡夫人把筷子轻轻磕在筷枕上,拿起毛巾擦手,她已经不高兴到吃不下去了,反正她是不会同意让自己的孩子吃什么陈壁土的!

韦向南突然想起一件事,又道:“还有一件事情,就在这清江大饭店,下周要举行一场中医研讨会,很多国内外知名的大夫都会过来出席,蔡先生不着急走的话,可以留下来等研讨会开始。”

蔡成礼眉头舒缓开来,这个消息自己倒是不知道,难道明空法师所讲的事情,是指这个研讨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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