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即将溺水身亡的绝望感觉让苏好的浑身都僵硬着,再也使不出力气来配合着卓晏北抱着她向前游的动作,她的身体在无力下沉的同时,忽然,他的双臂将她一捞,她整个人都靠进他的怀里,同时,唇上骤然被两片温凉的唇堵住。
苏好已经被水呛的咳嗽的发懵,但卓晏北忽然吻住她的举动却让她不会再因为咳嗽而继续咳进那些水,她有些发晕的看着眼前近在支持的他的脸,下意识的抬起手捂住他肩上的伤口,眼里有温热的东西与冰凉的河水融合。
就这样,不知道究竟游了多久,苏好已经因为无法呼吸而头昏脑胀,在最后的时刻已经失去了八·九分的意识,只能无力的靠在卓晏北怀里,任由他带着他向着河道下游的方向游去。
她的水性极差,可他伤的那么重,不想再让他受累,可无论如何攒着力气,她在水中却怎样都使不出力。
就在苏好的脑中已是一片混沌时,她忽然呼吸到了空气的味道,无力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见卓晏北已经带她钻出水面,并已经将她抱上了河道两边的河岸。
她本能的直接推开他,转身便无力的跪到地上,对着地上又咳又吐,努力的将水吐出来,一边吐一边趴在地上难受的干呕。
吐出来的水里混合着她之前被小慕用高根鞋狠狠踹的那一脚时要吐未吐的一些剩余的血迹,她不知道究竟是被踹伤到了什么地步,只是在这种呕吐和剧烈咳嗽的同时,胸口里有一个地方疼的她浑身发麻,生不如死躏。
可她强忍着痛吐了一会儿,才忽然发现,始终带着她在河里游到这里的卓晏北没了声音。
苏好猛地转过头,只见刚刚在水中始终抱着她护着她的卓晏北,左肩的衬衫已经彻底被鲜血染红,他躺在岸边的草地上,脸色苍白,之前他就因为中了枪而始终在流血,后来在河中又一边游一边抱着她,肯定早已经虚脱了,却还是坚持将她安全带上了岸。
看着他安静的躺在地上,胸前仍有起伏,但却很是轻微,苏好连忙起身,踉跄着奔到了他身边,在他身边趔趄的跪坐下去,伸手去解开他已经被血染红的衬衫,当看见他肩上那被一枪击中的伤口扔在流血时,苏好当即红着眼睛,伸手去摇晃他的身体:“晏北!”
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苏好的眼泪顿时大颗大颗的落下,这么久以来所有的隐忍和理智在刹那间又一次崩盘。
“晏北!醒醒!快醒醒,晏北!卓晏北!”
隐忍太久的眼泪不停的落下,落在他的脸上,落在他苍白的唇上。
苏好,你还有什么好矜持,你还有什么好不安,你还有什么好犹豫……
无论是曾经的卓晏北还在现在的卓晏北,他们始终都是一个人啊,他始终都是那个为了你的安危甘愿送命的人,他们始终都是一个人!你为什么要一边不舍又一边在心里隐隐有着抗拒和尴尬,你怎么忍心看着眼前的卓晏北而逼着自己无动于衷,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要清醒,清醒的记得他失忆了。
“晏北!晏北……”苏好一边哭一边用力摇晃着他,终于看见他好看而苍白的眉宇皱了皱,她忙去按他的人中,手同时不停的按住他手上的虎口处:“晏北!醒醒!”
就这样过了心惊胆颤的几分钟,终于,卓晏北缓缓睁开眼,清沉的黑眸只微眯了一瞬,便逐渐睁开。
“晏北?!”见他睁开了眼,苏好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下,连忙将他此刻比她还要冰凉的身体扶坐了起来:“你刚才就那样一直抱着我,肩膀上的伤肯定抻到了!流了更多的血!”
她一边说一边继续哽咽:“你是不是怕我不懂水性,怕我沉下水里再也出不来了?你难道不怕自己的肩膀和手臂以后就这样残废掉吗?”
苏好抬起手,去抚向他已经敞开的衬衫里肩上的那处伤口:“我们必须马上去医院!你不能再这样撑下去了!”说着,她抬起眼看向周围的青山,却根本看不见哪里有路。
连路都没有,又怎么能及时的赶到医院?
卓晏北缓缓抬起手,握住她抚到他伤口上的那只手,将之缓缓拉下,嗓音低哑沉慢:“别哭,我没事,死不了。”
同时,他抬起苍白的脸,仍旧清明的目色看向河道两旁的河岸。
前方只有几座连绵的青山,这里像是完全封闭的环境,与他们来时的公路和市里完全并不相连。
并且地形复杂,看不见哪里有出路。
一个小时后。
苏好扶着因为失血过多,又在水中一直托抱着她而耗尽剩余体力的卓晏北在河岸一旁的丛林里慢慢的穿梭。
如果不是遇见这样的事情,或许他们谁也不会发现,在繁华的申市近四十公里外的郊外群山周围,竟然会有这样茂密的丛林,杂草的高度已接近苏好一米六五的身高,越向里走,就越能看见更加茂密的草丛与树林。
远处,是一座高山下的悬崖峭壁。
天空乌云密布,依旧大雨滂沱,星月全无。
他们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远望着高山上悬崖峭壁的轮廓,苏好皱了皱眉:“这种全封闭的环境里,连个崎岖的山路都没有,申市怎么会有这么隐蔽的地方,连市远郊的地图上都没有标明的位置。”
卓晏北冷峻的容颜上是一片不该属于他的苍白,他眉目不动,观察着脚下周围的草丛。
“即使地图里没有标明这个位置,但这附近有人居住。”开口的同时,卓晏北漆黑漂亮的眼眸里没有半点起伏,只是望向前方无尽黑暗中的一点:“去那边。”
苏好因为他的话而将视线转移到两人的脚下,看见茂密的足有一人高的草丛里有一些被踩的歪歪扭扭的草叶,而且是在他们两人没有走过的地方。
的确,这里有人走动过。
在黑夜中,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黑暗,完全不清晰,只有一些不明显的轮廓在冰冷的雨夜中提醒着他们此刻所处的环境有多么的凶险。
四面临山,悬崖峭壁,每走的一步也许都会有不知藏在哪里的蛇群发现他们的踪迹而悉悉索索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此时正是七月底,正是冬眠醒来的蛇大量游走的季节,苏好并不怕蛇,但是她害怕未知,只有在面临着一切未知时,才会觉得格外的恐怖。
她的手紧紧的抓着卓晏北的手臂,扶着他追寻着草丛里的那些痕迹向前走,却是没走几步,她便陡然发现身旁男人的身体有片刻的停滞,苏好猛地转过眼看向卓晏北,见他的脸此刻已经苍白如纸,垂下眼看向他肩上仍在流血的伤口,她皱了皱眉:“这样不行,子弹还在你体内,要是不早点取出来,只怕等我们找到出路赶到医院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卓晏北虽然因为体力耗尽而无力再继续不停的行走,但却没因为苏好的话而有什么担忧的情绪。
他只是轻蹙了一下眉头:“有没有闻到?”
苏好抬眼:“什么?”
“血腥的气味。”卓晏北再一次低下头,看向黑暗中的脚下草丛,因为下着雨,太黑了,地面的颜色根本看不清楚。
可苏好却心里揪痛着低声说:“早就闻到了,你肩上的血还在流,再这样下去可不……”
“不是我。”卓晏北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没让她再继续向前走,而是想要俯下身。
见他这举动,苏好明白了过来,当即扶稳了他:“你别动,我看看!”
说着,她匆忙俯下身,伸手在两人脚下周围小心的摸了一会儿,然后抬起手,将手指放到眼前,才勉强能看见手指上多出了一些像是血的颜色,她将手指放到鼻间闻了一下,果然是血。
她站起身,看向在斑斓的夜色中虽然负伤却始终目色清明的卓晏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