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外面立即进来两个婆子,上官枚见了心就沉了下去,她虽然说很不喜欢刘姨娘,刘姨娘太过势力了,但是,毕竟她是冷华堂的生母,好好的侧妃沦落为一贱的奴婢,刘姨娘的面子她暂且不管,冷华堂的面子呢,自己这个世子妃的面子呢?放哪里放啊?

“弟妹,还是不要太过了吧。”上官枚好言相劝道。

“嫂嫂,这事没有商量,她的恶行你也知道,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如此这种蛇蝎心肠之人,不能太过心软,人说吃一堑长一智,被她害过几次后,再姑媳养奸,只会给她反咬的机会,我不想再吃这种暗亏了。”锦娘神色凛冽,郑重地对上官枚道。

王妃心知上官枚的苦处,叹了口气,在一旁劝说道:“枚儿,她只是个庶母,你是我的儿媳,以后,我会当你如女儿一般看待的。”

上官枚听得心一暖,王妃果然温良,刘姨娘真没少陷害过王妃,但她仍禀着善良的心来待人,也罢,这段日子以来,自己也没少受刘姨娘和玉娘的气,刘姨娘被打压下去了,看玉娘还要怎么蹦跶。

想到这里,上官枚斜睨了玉娘一眼,见她挺着肚子站着,眼珠子不停在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上官枚不由冷哼一声,对锦娘道:“还是别让她做太粗重的活了,意思意思吧。”

锦娘听着就想笑,心知上官枚似乎是想通了,便手一挥,对进来的那两个婆子道:“送她去浣洗房,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若是本夫人看到她又回了姨娘的院子里,仔细你们的皮。”

那两个婆子听得面面相觑,什么回姨娘的院子,刘姨娘不就是姨娘么?现在……真的是夫人嘴里的贱婢了?

不过,夫人回来后,比起以前来,要严厉了好多啊,世子妃和王妃都要听她的呢,看来,这府里,怕是要转风向了,以后对着少夫人还是恭谨着点吧。

两个婆子将刘姨娘往外拖,刘姨娘大哭,对上官枚道:“枚儿,你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姨娘我被她们欺凌,你才是这个府里的少主子,凭什么要让着孙锦娘?”

上官枚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姨娘,你还是消停一点吧,老实在呆在浣洗院里,不要乱跑,一年之后,枚儿再去接了你回来就是。”

刘姨娘哪里甘愿,她一辈子苦苦追求,舍了尊严和良心,机关算尽,为的就是成为人上人,能在几个嫡姐面前扬眉吐气,没想到,临到老,竟然被打下成为最下等的奴婢,这叫她情何以堪啊。

两个婆子一路拖着她往外去,她便一路嚎哭,锦娘等刘姨娘走后,淡淡地看着正摸着肚子的玉娘,按说,刘姨娘对玉娘不错,听说自玉娘怀了孩子后,刘姨娘便很是护着她,甚至为了玉娘不惜和上官枚作对,但方才,自己打刘姨娘,又将她罚到浣洗房去,玉娘自始至终都没有求半句情,似乎刘姨娘与她没半点关系一样,就是曾被打压的上官枚,也还真诚地求了几句情的,这玉娘,可还真让人寒心啊。

“四妹妹,你旅途劳顿,别为这些个烦心事操劳了,快些回自个儿屋子里歇息去吧,一会子姐姐让厨房里的人将饭菜送你屋里去。”玉娘发现锦娘正在看她,一改方才的凄楚哀痛,转了颜,嘴角挂了丝笑,亲热地对锦娘说道,一双大眼,不时地就瞟向冷华庭。

冷华庭正抱着扬哥儿在玩呢,扬哥儿很是奇怪,平日里,谁抱他,他都不是扯别人的头发,就是揪人家的耳朵,但是,冷华庭抱着他时,他从不哭也不闹,更不会抓挠他爹爹,老实得很,一个人拿个小东西,就能玩半天,这让锦娘好不嫉妒,凭什么啊,自己还是他娘呢,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了他,为何自己抱着他时,他闹腾得就特别起劲啊。

玉娘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同样美丽的人,心里便觉得酸溜溜的,她对冷华堂没有感情,甚至还很怕那个男人,这个孩子怀得意外,但也救了她,因着怀孕的缘故,冷华堂再也没有碰过她,而且,对她温柔了起来,可是,新婚之夜所受的虐待,就像一副雕刻在石板上的画,怎么都磨不掉,时时像恶梦一样缠绕着她。

锦娘越是幸福,她便越发的嫉妒,由其是,给锦娘幸福的还是那个天仙一般的男子,这让她更是恨得牙齿发酸,但她却很拎得清形势,锦娘如今在王爷和王妃心里的地位无人能比,根本就不是对付锦娘的时机,刘姨娘可真是个蠢货,竟然在锦娘如此意气风发的时候去掳老虎须,不是自寻死路么?

因此上,玉娘对锦娘格外的亲切了起来,仿佛她们原本就是一对非常要好的亲姐妹。

“不用了,这些事情,大嫂会操持好的,二姐姐,你还是好生的安心养胎吧,我看,这离生的日子也不远了,可不敢再劳你的驾了。”锦娘不轻不重的回道。

玉娘一张热脸没贴得上去,反而被浇了一盆冷水,她原想着利用自己与锦娘的姐妹关系,在上官枚面前示威呢,上官枚一直以为,锦娘回来了,就会成为她的助力,却是忘了自己和锦娘是同姓一个孙,是同着一个父亲的呢。

可是没想到,锦娘根本不吃她这一套,软绵绵的就将递过去的友好枝条给折断了,这让她更是气恼,不过,面上却装出一副感动的样子来:“是呢,四妹妹说得是,我如今身子越发的重了,也忙不了那些锁事,如今你回来了,家里的中馈我就可以交手了,甩着手,好生将养,只等儿子出生就是。”

玉娘笑得得意,眼角还不忘挑向上官枚,锦娘看着便皱了眉,淡笑道:“二姐能如此想是最好了。等我安顿好了,明儿个我要回趟门子,二姐姐若是有东西要带回大夫人的,我可以帮你。”

玉娘一听这话,脸上就有些尴尬,眼神也黯了下来:“娘亲病了,摊床上好久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好东西拿回去,她要了也没用,难得四妹妹惦记,你就说,我一切安好,让家里人别记挂就行了。”

玉娘的自私自利锦娘早就知道,她不过就这一说,转移话题罢了,这屋里的几个媳妇子,就上官枚没有生养,一直就孩子的事,会让上官枚难堪的。

锦娘着实乏了,便给王妃行了一礼,抱着扬哥儿起身回了自己的屋。

冷华庭却是并没有跟着,他直接进了王爷的书房,王爷正皱了眉坐在书房里,见冷华庭进来,不由有些诧异:“小庭怎么没有回去休息?”

“我来看爹爹。”冷华庭淡笑着说道。

“是对不喜欢爹爹的心软吧。”王爷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冷华庭道。

“爹爹确实心软了,他那个人,留着终究是个祸害,对简亲王府也没有好处,爹爹不是为了王府忍气吞生了很多年么,怎么能为了他一人,而置简亲王府的将来于不顾呢?族里还有上千人要靠着咱们王府过日子呢,难道爹爹就任他如此下去?”

冷华庭心里确实有气,他来,就是想要探王爷的底线,自己想要动手了,不能到时候,王爷舍不得冷华堂,又伤了父子和气。

“傻孩子,你以为我现在能动得了他么?皇上如今正拿他当你的磨刀石呢,巴不得你兄弟二人闹意见,他好从中得利,方才我已经派了暗卫跟着他了,指不这会子他就去了张太师府里,明儿个,只要我递了削去他世子的折子上去,皇上定然会留中不发,不同意,也不反对,就那么僵着,让你们兄弟去折腾。”王爷叹了口气说道。

“裕亲王那天说的话,难道爹爹真没有怀疑过?姨娘与娘亲倒有七分相似,若他真是爹爹的儿子,为何我与他半分也不像呢?爹爹不觉得奇怪么?”冷华庭顾不得王爷的颜面,沉吟了一会子,还是说了出来。这事在他心里兜转了很久,他越发的信青玉临死时说的话了。

王爷听了霍的一下自椅子上站了起来,痛苦的看着冷华庭,当年的事情,一幕一幕地浮现在他眼前,自己与刘姨娘的那些荒唐往事让他很难在儿子面前启齿,但小庭的这番话真的让他也陷入了怀疑之中,堂儿真的与小庭和自己长得一点也不像,若说真是老二的儿子,那也该像老二才是,怎么与老二也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这也是他为何不太相信裕亲王的话的原因之一,而且,老二身上没有青龙,而冷华堂身上是有青龙的,这一点,单凭这一点,他就更难相信冷华堂不是自己的儿子,但是……真的不相像啊,莫非,当年的刘氏还与另外的人有染,珠胎暗结之后,却栽脏给了自己,而那几次,自己明明是中了迷药的,糊里糊涂,保不齐……真的只是一场春梦?

“庭儿,有法子证明他不是爹爹的亲生么?爹爹如今也糊涂了啊。”王爷越想越糊涂,最让他无法解释的就是青龙纹身,那东西,说穿了,那青龙纹印也不是每位皇家子弟都有,当今圣上就没有,但有青龙纹印的便必定是皇家子弟,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当初老二身上没有纹印,自己才没有太过惊讶吧,老二没有纹印,那华堂便不可能是老二的儿子,这一点,王爷深信不疑了。

所以,为今之计,便是看要想个什么法子能证明,华堂真的不是自己的亲生。

一想到这,王爷心情便非常复杂起来,毕竟是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了,若哪天突然发现其实自己是被人当了傻子瞒骗了二十几年,那耻辱,还真让王爷受不了,但另一方面,王爷又觉得大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背叛王妃,自始至终对王妃都是专情如一,以前为着刘姨娘和华堂的事情,他总觉得自己对不起王妃,若一切都只是个骗局,那么,自己在王妃面前还真的就可以挺起腰杆子一些了。

“没法子,这事只有姨娘最清楚,爹爹何不去问姨娘就是。”冷华庭看着王爷脸都纠结成了一团,不由叹了口气,对王爷说道。

王爷听得一怔,拿手打他道:“她若肯说实话,爹爹也不用在你娘亲面前伏低做小了二十几年啊。”

“爹爹,若他真是您的亲生,您就要放过他吗?”这才是冷华庭此次来找王爷的最终目的。

王爷听得一怔,定定地看向冷华庭,眼里蕴满了痛苦之色,“小庭,爹爹不想看到你们兄弟睨墙啊。”

“你不想看到,不代表他会放过我,当年我身上的毒是何人下所,是不是与他有有关系,爹爹心里其实也明白,莫非,我就是那个冤大头,人家害了我如此惨了,我要因这兄弟之缘便放过他?那他可曾当我是兄弟过?”冷华庭的语气很是激动,他恨王爷只顾亲情,不分是非,纵容冷华堂一再害人。

“庭儿,你想如何,爹爹都会支持你的,当初在江南我就对你说过,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你大可以全部讨回来,纵然他真的是爹爹的儿子,爹爹也不能一再的委屈你去成全他了,他……爹爹已经给了他不少机会了,仍是非要自寻死路,那就由着他去吧。”

王爷长叹一口气,对拍了拍冷华庭的肩膀,自己书房里走了出去。

冷华庭要的就是这句话,以前在江南,爹爹没有当冷华堂的面还好,如今一当着他的面,那厮又是最会装,爹爹就开心动摇了起来,如今落妥了这句话,他便可以放手去做了。

冷华庭回了自己的院子,锦娘正在屋里收拾东西,双儿因着当初救人一事,得了锦娘的信任,如今也成了锦娘身边的大丫环,她正帮着锦娘在清理着自江南带回来的东西。

扬哥儿在摇床里睡着了,两子胖乎乎的小手正握得紧紧的,举在头部两侧,像是随时都有与人打架一样,小脸色睡得红扑扑的,霎是好看,以往冷华庭很少照镜子,只知道别人说自己长得如何的美,如今看了儿子才知道,还真是个锦娘说的……妖孽呢。

将轮椅滑近,冷华庭轻轻地握着扬哥儿的小手,慈爱的看着睡着了,也不忘吐个泡泡的小家伙,这样的气氛很甜美,很安宁,有妻有儿,妻贤儿乖,他真怕这一切都只是个梦,哪一天,梦一醒,眼前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心底偶尔就会没来由的担心,怕失去眼前的一切,所以,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将那些不安定因素早早的掐死在摇篮里。

“娘子,你明儿个要回门子?”冷华庭拿着帕子擦着儿子唇边的泡泡水,问道。

“嗯呢,想抱了扬哥儿给老太太和娘亲看,如今爹爹不在家,老太太不知道会有多担心呢,以往爹爹出征,老太太就在家里念佛,生怕爹爹出了事,这一次……不知道边关的局势又紧张到了何总地步了。”锦娘随口应道,眉宇间,一丝忧愁滑过,冷华庭看着就心疼。

推了轮椅过去,握住锦娘的手道:“无事的,岳父是大帅呢,大锦怎么说也有雄兵十万,就算打起来,也没那么容易就败了的。”

话虽是这么说,担忧还是会有的,冷华庭明天就要与父王上朝去,该和皇上谈一谈了,若是谈得拢,拨些银子给朝庭也是可以的,若是谈不拢,那就只好暗中派兵去护着大老爷回京了,朝庭打死打活都不干自己的事,皇上不求自己,绝不把底牌都交出去。

第二日一大早,冷华庭就与王爷一起上朝去了,锦娘东西没有整理完,便打算着迟一点,等冷华庭回府之后再一同回娘家。

王妃惦让着扬哥儿,一大早儿,也不等锦娘去请安,巴巴地自己便来了锦娘屋里,秀姑正在给扬哥儿换尿布,这小子吃得多,撒得也多,不过还好,每次要撒尿了他都会不停地扭身子,谁抱他都会揪谁的耳朵,小嘴儿不停地吁吁着,正像大人催尿尿时发出的声音,秀姑如今带得久了,摸清了他的习惯,倒是很少让扬哥儿尿湿,不过,有时扬哥儿玩疯了,就会忘了,那尿就会射出老远,抱着他的若是没防备,冷会被他弄了一身。

偏那小子一见大人被他弄苦了脸,就会咧了嘴笑,呀呀伊伊的,像在幸灾乐祸,让锦娘好不气恼,为这事,没少打他小屁屁呢。

刚换好干净的尿布的扬哥儿,远远地看王妃来了,一双小手就张得老开,小腿在秀姑身上登得欢实,扬着灿烂的笑脸,想要王妃抱。

王妃特意检查了自己的发式,她今天梳了一个云髻,将头发尽量盘紧一些,只在脑后插了根簪子,前面什么首饰也没戴,可真是怕死了那小家伙了,见什么扯什么,就没消停过。

又太喜欢他了,忍不住要抱一抱,不然,一天都觉得没劲,总觉得还有事情没有做。

接过秀姑手里的扬哥儿,王妃便使劲在他漂亮的小粉脸上亲了一口,小家伙笑得张开无齿的小嘴,小胖手抱住王妃的头,叭唧一下,糊了王妃一脸的口水,王妃却是笑得眼都眯了,高兴地哄着他道:“我们扬哥儿多聪明啊,真会学样呢,哎呀呀,四个月不到,就是个小人精子呢。”

秀姑听得眉花眼笑,附合道:“可不是么,这小子也坏,还会看人说事呢,奴婢抱着他怎么亲,他也没说亲奴婢一口,可是一到王妃怀里,他就变了样儿,真真是气死奴婢了。”

王妃听得更是得意,正要再显摆下她的乖孙,那边青石一脸犹豫地来报:“主子,王妈妈求上门来了。您看,要不要带她来见见?”

王妃听得一怔,看了一眼正在屋里忙碌着的锦娘,沉吟片刻才道:“好吧,让来进来。”

青玉出去,将王妈妈领了进来,王妃正捏了点心在喂扬哥儿,一抬眸,看到一个苍老憔悴,衣衫不整,满脸是伤的婆子进来,王妃先还未注意,继续将绿豆饼捏成小点儿去喂扬哥儿,扬哥儿边吃边吧唧着嘴,不时的把点心混在泡泡里吹出来,王妃笑着又用帕子去拭他的嘴,祖孙俩玩得不亦乐乎。

王妈妈一进门便跪了下去,半晌,见王妃看来自己一眼却没什么表情,心中更是惶恐,颤着声音道:“主子,老奴给您请安来了。”

王妃听了这才仔细看她,一看之下,怔住了,王妈妈以前在她身边时,何等的尊贵嚣张,可如今,竟然像个讨饭婆子一样,原本红润的老脸,如今干瘪,皱纹爬满了她的额头眼角,王妃差点就没认出她来。

“恭喜主子喜得贵孙。”王妈妈见王妃仍没开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干笑着讨好道。

她是费了好大的心力才托人找到了青石,求她看着以往多年共事的情份上,帮自己一把,让自己能来见王妃一面,王妃向来心软,自己也受了这么些时候的苦了,应该会免了自己的罚责才是,再在那浣洗房呆下去,她的这条老命都会折腾完了去。

“你来做什么?”王妃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淡淡地对王妈妈说道,这个老货,是想在自己这里求怜悯,好脱离罪罚吧,当初,自己待她一如亲母,可是结果又如何?她合着别人来整自己不说,还想着法子害锦娘,真真着人恨。

王妈妈被问得一窒,原以为自己这副可怜模样会引得王妃的同情,没想到,王妃神情很淡漠……

“老奴久未见主子,实在想念,所以……”王妈妈哽噎着说道。

“那如今你已经见着了,下去吧,该干嘛干嘛去。”扬哥儿坐在王妃腿上一点也不老实,见王妃停了手没有喂他了,他便使劲揪王妃衣袖,嘴里啊啊地叫着,王妃见了忙哄他,又捏了点心喂他。

王妃的话哪一盆冰水直浇在王妈妈头上,震得半晌也没吱声,如今的王妃比之以前,好像变了很多,温柔恬静依旧,却是能将情绪收敛得很好了。

“主子,小少爷可和您小时候长得真像,不过,主子小时没这么欢实,可乖巧了,静静地坐着,从来也不闹腾呢。”王妈妈边说,那眼泪水便开始往下掉。

王妃听了叹了一口气,问道:“你这脸上的伤是如何来的?”

“回主子的话,是被人打的,老奴做不动那粗活了,所以……被管事娘子打的。”王妈妈终于听到王妃略带关心的话语了,喜不自胜,忙回道。

“那就少做点吧,你且回去,我让青石去给管事娘子打声招呼,让她不再欺负你就是。”王妃语气仍是淡淡的。

“主子,求主子开恩,老奴实在是受不了浣洗房里的苦了,那地儿太潮,老奴的老寒腿又犯了,主子……老奴错了,给老奴一条生路吧。”王妈妈听和猛地磕起头来。

王妃淡淡地看着她道:“你不是有新主子么?怎么不求她去?你当初不是眼光很好,弃了我,去护着她么?”

“老奴错了,老奴此来,有很多话要和主子讲的,老奴不敢再有半点隐瞒了。”王妈妈抽泣着,老眼泪汪地看着王妃,如一条乞食的老狗一般。

“哦,你不会是又来骗娘亲的同情的吧。”这时,锦娘自屋里转了出来,看了王妈妈一眼,将扬哥儿抱过去,该喂他奶了。

“老奴想明白了,当年那些事情,老奴确实还有些瞒着主子的,主子,老奴愿意全部坦白。”王妈妈跪爬到王妃面前,扯着王妃的衣裙说道。

“那好,你到内堂来,有什么事情,好生说,若有半句妄言,小心你这条老命。”锦娘抱着扬哥儿起了身,对王妃点了点头道。

到了内堂,屋里便只有王妃和锦娘两人在,王妈妈仍跪在地上,思索半天开了口:“主子,王爷当年……王爷当年并没有对不起主子。”

锦娘听了立即看了王妃一眼,当初青玉死时,便说过,陈姨娘是发现了刘姨娘的秘密,所以,才下毒害死陈姨娘的,如今看来,那刘姨娘真的是下贱无耻到了极致,也不知当初是用了什么法子,骗倒了糊涂王爷,竟然让他承认个野种为自己的亲生儿子。

“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老实道来。”王妃听得一滞,心都呯呯跳了起来,这辈子她最伤心的便是王爷与刘姨娘的那一段,尽管王爷不断地解释,他是无辜受骗的,但事实已经造成,让她怎么都难以释怀,这事折磨了王妃二十多年,没想到,今天听到的竟然会是……

“主子,当年刘姨娘只是在王爷身上用了迷幻药,她也想与王爷……但王爷吃过药后便呼呼大睡,哪里能够……所以,王爷是清白的,老奴当初守在门外,虽未亲见,但屋里一点声响也没有,自然是……是不可能有那事了。”

“那华堂是谁的种?”王妃震惊得无以复加,这样的真相让她惊喜的同时,又有了恨,王爷怎么就那么糊涂呢,养了个野种二十几年,竟然无知无觉,最让她气恨的是,竟然还让那野种害得庭儿残疾了六年之久,真真可恨啊!

“世子爷他……他可能是……”王妈妈正要接着说,突然后背一僵,身子猝然倒在了地上,锦娘看着觉得诧异,忙叫人来看,王妃也是惊得站了起来,却见王妈妈嘴里吐着白沫,眼睛珠子向上翻,身子连连抽畜着,没一会,便不动了。

张妈妈几个听到动静,慌忙进来,看到王妈妈那惨相,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问道:“怎么会如此!像是……中了毒……”

“她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会中毒?”锦娘真的很不解,王妈妈进来后,并未吃任何东西,怎么会突然中毒?

昨夜冷华庭回来后,便与她商议过,要出手反击的,而切入点,便是王妈妈,王妈妈是当年的老人,定然是知道很多有关刘姨娘与王爷,还有二老爷之间的内幕的,但王妈妈那人太过狡猾,如若不将她逼至绝地,她定然是不会开口的,毕竟,那些事情说出来,也有她一份的罪过,她是存着侥幸心里,能逃得过,便逃过,所以,她过去所谓的坦白,不过只是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关键问题一直没有吐露半句。

昨儿晚上,冷华庭便使人虐打了王妈妈一顿,而那个人,正是找的刘姨娘的手下,借口刘姨娘要灭她的口,她才会一大早儿便拼了老命求到了锦娘屋里来,但是……她又怎么会中毒了呢?

锦娘心里思虑着,人是青石带进来的……一扬声,她唤了青石进来,青石在外屋听说王妈妈猝死,也是一头雾水,进来后也是一脸的茫然,不等锦娘发问便道:“她是使了浣洗房的一个小丫头来求我的,那丫头以前也是王家的人,应该不会害她才对啊。”

“张妈妈,请忠林叔来瞧瞧吧。”锦娘听得头疼,刚要揭露真相的时候,竟然又让那些人下手了,让她好不气恼。

一会子忠林叔进来,给王妈妈查探了一番后道:“她真的是中毒而死的,这毒应该是昨儿晚上就下到她身上去了的,只是,今儿早就才发,又是西凉毒药,老奴想不通,为何不直接用剧毒,让她直接就死了,非得让她到了这院子里来,又说了那许多话后才死呢,怪事啊。”

“您是说,她中的是慢性毒药么?”锦娘皱着眉头问。

“依老奴查看,确实是慢性的,而且,按说,也不会死得如此之怪才是,这种药,人服下去,得好几天才会发作的,怎地又突然死得如此急了?真是奇怪呢。”忠林叔百思不得其解,又在王妈妈身上查探了一番,得出的结论还是一样的。

“哼,那人是生了杀死王妈妈的心,所以,昨儿就给王妈妈下了药了,原是想让王妈妈慢慢的死,因为,她昨日与王妈妈接触过,而且是,浣洗房里很多人看到的,所以,为了避开嫌疑而如此做的,只是,她没想到,王妈妈昨夜会遭人暴打,而王妈妈又受不了虐,只好来拼了命来求王妃,她如今,只怕是急得不行了,怕王妈妈吐露了她的秘密呢。

哼,她可真是好运气,那顿暴打,引得王妈妈身上的毒性提前发作,害得我们只听了一半,最关键的地方竟然就断了,真真可气啊。”锦娘很在屋里踱着步子,又气又恨地说道,刚刚要听到真相了,偏生这老狗人定然死了,可惜了啊。

忠林叔听了点头道:“夫人说得有理,也只人如此才好解释了,下一步,要如何做?”

锦娘长叹一口气,如今王妈妈死了,倒真是失去了一个最好的证人,就算她方才吐了些真情出来,那也只是当着自己的王妃的面说的,如今拿她临死之前的话作证据,必定是无人相信的,那个人,还真是有天相助呢。

“方才有谁人知道王妈妈的死讯?”锦娘严肃地问道。

忠林叔一听便知她的用意,忙道:“应该只有青石几个知道,正堂里也只有双儿和丰儿在,那两个丫头,夫人可是信得过?”

锦娘点了点头,丰儿那是不用说的,她是自己的陪嫁,经了这么些事,已经不用再考验她了,双儿是自江南带来的,与刘姨娘王妈妈也不熟,更不可能会泄了密去,“麻烦您,将她的尸体先藏起来,封锁王妈妈的死讯,青石,你一会子去浣洗院说,王妃已经免了王妈妈的责罚,接回院里将养了。”

忠林叔点头,让两名暗卫进来,将王妈妈的尸体拖走,而青石也行礼退下了,王妃仍怔怔的坐在堂中,好在扬哥儿吃过奶后睡着了,并没有看到王妈妈死时的惨相,不然,对孩子的心灵可是会有影响的。

看一切都办妥之后,锦娘安慰王妃道:“娘,这种人不值得伤心的,她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您,您待她还要如何好?她又是如何待您的?这么些年,明知道大哥并非王爷亲生,却瞒得死紧,让您痛苦不说,还与刘姨娘一起继续陷害你,如此猪狗不如的东西,不值得你为她伤心半点的。”

王妃听了抬起头来,心有感慨道:“我不伤心,只是气,气你爹爹,怎地哪此糊涂呢,被人当了几十年傻子呢。”

锦娘也不好说王爷什么,只是劝道:“娘,一会子咱们去浣洗房,看望看望某些人吧。或许,她正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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