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而那边三老爷也觉得老夫人说得不地道,明明自己与堂儿两个都是庶出的,没事总拿这庶出说什么事,这会子侄媳的话可正戳了堂儿的痛脚了,一会堂儿怕也不会帮着老夫人说话。

正懊恼着,就听一直冷着脸,很不耐烦的冷华庭开口说道:“我自是懂得礼仪规矩的,只是,礼仪规矩也是看人的,那些人连自己的身份都看不清的人,咱们自然是不用对他客气了,娘子,你说对不?”

三老爷听得一窒,气得脑袋都要炸了,想要发火,可抬眸看去,小侄子一脸的纯真无辜,清亮美丽的凤眼里水洗一般干净无邪,又唇红齿白,粉啄玉雕,美艳绝伦,他不禁吞了吞口水,两眼腻在冷华庭脸上不些错不开,想要骂出的话怎么也骂不出来,喉咙里像是伸出一只手来,只想扑过去捏那粉脸一把才甘心……

老夫人没想到冷华庭也和锦娘两个一唱一和,说出来的话差点没让她气晕过去,颤抖着手指着冷华庭,半晌才说道:“你……你真是……真是缺少教养,目无尊长,狂妄自大,简直就是个废物!”

王妃先前见锦娘对老夫人说话绵里藏针,在解气的同时,又有些担心,毕竟老夫人在府里威望很高,又是长辈,锦娘当面得罪了还是不好,可没想到庭儿说话更是针锋相对,一下子就把老夫人气得发抖了,正想要说几句话打圆场,便听到老夫人当着自己的面骂小庭是废物,这比拿刀子戳她的心还狠啊,眼泪一涌而出,腾地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道:“母亲,请你说话注意一些,我的庭儿什么时候是废物了?”

老夫人一怔,这个媳妇还是第一次敢如此当着众人的面质问自己呢,不由更气,骂道:“不过是个摊子,路都不能走,还是个半傻子,不是废物又是什么,怎么,你也想忤逆长辈吗?”

王妃听了气得直抽抽,一急,倒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捂住自己的胸口不停地喘着。

锦娘也是被老夫人的话气得无以复加,她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扶住王妃道:“娘,你别气,有些人自己生了废物出来,却见不得人家的儿子的好,那是妒嫉您呢,我相公是摊子又怎么了?既不嫖也不赌,相貌英俊,文采绝佳,本性淳良,这深宅大府里啊,不怕出病弱的子孙,怕就怕出那败家败业,行为浪荡的人,丢了祖宗颜面不说,偏生教养他的人还拿他当宝,任其胡作非为下去呢。”

这话便是典型的指桑骂槐了,老夫人开始还没听出来,三老爷也并不认为那骂的就是自己,只是坐在屋里的二太太一张清冷高傲的脸上此时露出一丝笑意来,眯了眼睛睨锦娘,还真没看出来,这个娇弱弱的侄媳妇倒是个厉害的角呢,比起王嫂来,可强了不止一点两点,还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

她又抬眼去看老夫人,老夫人虽是气,却并无太大的反应,似乎根本没听出来,锦娘所骂之人便是她与三老爷,说到败家败业,行为游荡,不就是三老爷么?而今儿她们几个被召了过来,不就正是为着三老爷又想要吞默公中财产之事么?二太太稳稳地坐着,眼里便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来。

那边冷华堂也被锦娘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先前她口口声声说,屋里只有小庭是正出,身份最为尊贵,这原也是他最在意的事,他的世子之位若不是小庭病弱,也不可能轮得上,说起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只是他一直小心低调,做事尽量圆滑通融,不肯得罪任何人,在府中族里总算赢得一片赞誉之声,这么些年,才将世子之位坐稳了些,可是,每每一对着小庭,他的心情便是复杂得很,似乎总有低人一等之感,而今日锦娘明明白白的把这话说了出来,就更让他无地自容,但他也知道,她不过是在受到欺负后的回击而已,并没做错什么,再说,她也没点了自己的名,屋里庶出的也不止自己一个,自己犯不着与一个女子去争语言上的长短,便仍是一片云淡风清地立在一边,显得沉稳又有风度。

如今再听她又为了护着小庭拿话去刺激老夫人和三老爷,不由心里反倒宽慰了不少,她针对的根本就是三老爷,自己又何必听风便是雨,将她的话对号入座,徒增烦恼呢。

整个屋里也就世子妃上官枚最同情锦娘,锦娘说得没错,二弟病弱又怎么样,除了脾气古怪些,并没做过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好笑老夫人脸皮真好,竟然连锦娘的话也没听懂意思来,怕是还以为自己养的都是最优秀的吧?似三老爷那个浪荡无形之人,那才是真正的废物呢,想着一会子三老爷又要抢王府里的财产,上官枚就气得牙痒痒,接了锦娘的话道:“母妃,可不是么?二弟只是身体差一点而已呢,他纯真无邪,从没给别人添过啥麻烦,这么些年了,哪里听到过王爷会为了二弟去给人陪钱陪礼之事,他总是乖巧地呆在府里,从没听过顺天府伊会为了小庭的事找过王爷,更没让王爷没脸过,奶奶也是说的气话呢,您别往心里去。”

这话听着像在打圆场安慰人,却是句句针对三老爷,三老爷再是听不懂,这会子也明白了,两个侄媳倒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呢,整个府里,让王爷陪着小心去收拾烂摊子,让顺天府伊三不五时地找上王爷诉苦,让王府没脸的,不就是自己么?三老爷听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偏生人家也没的点名道姓,这么着回过去,就是自己承认自己是那她们嘴里的废物点心了,他不由又气又燥,冲着老夫人就吼:“娘,跟那磨磨讥讥做什么,痛快点,把城东那铺子给我得了,我一会子还要有事呢。”

这行为才真叫一个没皮没脸呢,当着一众的小辈面,三老爷就能对着老夫人吼,难道这才算得上是讲礼仪风范么?

锦娘听着不由笑出声来,斜了眼去看老夫人的反应。

老夫人原就被三老爷吼惯了的,他一吼,她就着急,巴不得把自己最好的东西会掏了给这个幺儿才好,可这会子是当着一屋子的人的面啊,而且,自己才为着规矩之事骂过庭儿媳妇的,这老三,就算要东西,也要态度好一点吧,这会子让自己的老脸往哪搁啊。

一抬眼,便看到孙媳那似笑非笑的眼,唇边带了讥笑,立时便想起才锦娘和上官枚的话来,她们口口声声说,那浪荡无形,败家败业的,就是老三么?

不由气急,拿眼去瞪那不争气的幺儿,斥道:“你闹什么,有话不知道好好说吗?”

老三哪里还在这堂里坐得住,他再是脸皮厚,被几个小辈讥讽着,也知道脸红难受啊,又不能像对待自己屋里的女人一样,气急了就踹上几脚出气就是,还一个一个都金贵着呢,堂儿媳妇是世子妃,又是太子妃的亲妹妹,那可也是个不能得罪的主,而庭儿媳妇可是拿了黑玉的人,以后有的事找她的地方,更不能得罪了,偏生老娘就不懂这个,总拿着鸡毛蒜皮的事去找侄媳的茬,这下好了,两个侄媳都被骂到一边去了,合着伙来臭自己,那铺子今儿怕是很难要到手了,这样一想,他又恨起老娘来,鼓着眼睛又吼:“好好说啥,就那么点大的事,非要弄的麻里麻烦的,给个准信吧,那铺子,给还是不给!”

他站起身来,微显肥胖的身体高大得像堵墙,就那样杵在老夫人面前,略显浮肿的脸上胀得通红,一双眼也是鼓得老圆,一副凶神恶霎的样子。

老夫人就怕他这样,打小他眼一鼓,就会犯浑,犯起浑来什么也不顾,就是老娘也敢打的,这屋里可是一屋子的人呢,王爷又不在,除了王爷,老三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啊,真要动起手来,打伤还没什么,自己的脸面放哪搁啊,忙颤着音说道:“你……你莫急,这不在商量着吗?先坐着,先坐着,我跟你嫂子商量商量呢。”

那边冷华堂看三老爷的气势汹汹的,很不对劲,怕他真伤着了老夫人,忙也走了过来,挽了三老爷的手道:“三叔,您别急,有话好好说,先坐会吧。”又转过头来对一直装布景的三太太道:“三婶子,您劝劝三叔吧,别让三叔发脾气了。”

三太太可是一直坐在屋里,半句话也没说,看着老夫人跟锦娘几个斗嘴,觉得锦娘可真是胆大包天的很,又听锦娘和世子妃指桑骂槐地说她家老爷,心里那个气呀,只是,她原就是个胆小的,屋里火药味浓得很,她可不敢出了头去找抽,那几个没一个是她能斗得过的,不过,她家老爷一发威,这屋里还真是都有些怕呢,连老夫人都只敢说了好话去哄老爷,看来,那铺子还真人希望能划到西府的名下了,这会子世子说要她去劝人,她立马就缩成了团,抬眼看了下自己那怒气正盛的男人,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拿眼去求世子爷,可千万别让老爷把火转到自己身上来了啊……

冷华堂见三太太一副缩头缩脑的样子,想来也是个没主意的,便只好自己拖了三老爷往椅子上去坐,先稳住了他再说。

王妃这会子也被锦娘和上官枚按到椅子上坐下,一抬头看三老爷那横蛮的样子,也有些担心,倒是不怕他打了老夫人咋的,王妃离老夫人近呢,就怕伤了王妃可不好,可自己也没什么本事护着王妃,便去看冷华庭。

谁知那人正抬头望天,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就是刚才老夫人骂他废物时,他也只是眼神稍闪了闪,却并不有如往常一样发火,拿东西咂人,那时,锦娘还觉得怪,后来看三老爷对着老夫人耍浑,才明白他不是不报复,只是有人会替他出气,他又有戏看,何必着急呢,这会子三老爷都这样了,他还是老神在在的,难道就不怕王妃会被伤到么?

冷华庭感觉锦娘在看自己,低了头,对她使了个眼色,锦娘没明白,冷华庭就吼道:“你总杵那干嘛,老夫人教出来的可都是知书达礼之人,你懂个庶出的,啥都不懂,别在那丢人了,快过来。”

这话犹如鞭子似地打在老夫人脸上,正好拿了老夫人的话回老夫人,锦娘听着就想笑,装作满腹委屈的样子,一步步挪到冷华庭的身边,还不忘回头可怜巴巴地的看眼王妃,王妃听了冷华庭的话其实也想笑的,只是,这会子老夫人定会逼着她应了铺子的事呢,心里就哽得慌,只好也装作同情的对锦娘道:“孩子,你别介意小庭的话,这屋里庶出的也不只你一个,你是个懂事又知礼的孩子,娘知道就行。”

锦娘听得脚又是一软,差点就没摔了下去,她终于明白冷华庭为何平日里说话那么气死人不偿命了,原来遗传基因在那,不腹黑也不行啊。

锦娘刚走到锦娘身边,就听到老夫人实在受不了,对着王妃吼道:“别总拿庶不庶出说事了,你倒说说,那铺子倒底是给还是不给吧,老三在这闹着,你要不给,我可走了,让老三闹你去。”

王妃在椅子上调整了下姿势,不紧不慢地说道:“可不是媳妇想要拿庶出的说事,不是您说锦娘是庶出的,不懂事,不知礼,会给王府丢人现眼么?如今媳妇也是在教她呢。”故意绕开铺子的事不谈,就揪着庶出这事来说。

这下不止是老夫人,刚按下火气的三老爷又气的眼睛发红了起来,偏又不敢对王妃发脾气,若不是冷华堂还站在身边,他又要冲到老夫人跟前去了。

老夫人快被王妃的话气死,偏生铺子的事又必须得王妃应承了才行,她如今在府里早就没了实权,只是凭着长辈的身份在压王妃而已,就算再气,暂时也不能拿王妃如何,王妃还是个好说话的,若是一会子王爷回来了,这事根本就不可能能成,指不定王爷一发怒,又会拖了老三去小黑屋,那还不能心疼死自己去?

于是,老夫人只好放软了语气,对王妃道:“锦娘那孩子其实也是不错的,我那话也不过是在敲打敲她而已,让她以后能知事一些而已,什么庶不庶出的,真没啥子区别的。”说着又看了锦娘一眼,对锦娘道:“孙媳,你前儿送我的那手套戴着可真是舒服,昨儿宁王府的老太太来了,还真说羡慕得紧呢,就说我家娶了个能干的,比起她家那世子妃,你那大姐姐,不知道要贤惠能干多少倍去。”

这转变也太快了吧,老夫人可真不愧是斗智斗勇惯了的,如此能申能屈,转弯又快,怪不得能在这水深如海的简亲王府里混得如此风声水起啊,那话圆得,一点也不觉牵强,锦娘原是孙府的庶女,而宁王世子妃可不就是孙芸娘么?正经的孙家嫡长女,如今拿芸娘跟自己比,还说将人家比下去了,先前轻视自己庶女出身的话立即就被圆了回去,还真是强人呢,不过,脸皮那也不是一般的厚啊。

锦娘在心里冷笑了两声,面上却装得受宠若惊的样子:“啊呀,老夫人您喜欢就好,就怕您嫌是孙媳做的,上不得场面,不肯戴呢,如此甚好。”

老夫人听得又是一滞,一个一个都是不肯吃亏的主啊,但她倒底是斗争过多年的,此也拎得清最重要的是什么,便不再理会锦娘,转了头去问王妃,语气和蔼又亲切:“那铺子的事,你就应了吧,反正也是公中的,老三那里也是神在揭不开锅了,不然也不会急头白脸的找我来闹了。”

王妃听她说得温和,也笑了笑道:“母亲,这事媳妇也不能做主的,这铺子如今可是王爷亲自管着的,就算要给三弟去,也得问过王爷了才能吧,三弟妹那日可是教了媳妇我一件事呢,咱们做女人的,就得以自家相公为天,凡事都不能越过相公去,三弟妹,你说对吧。”

三太太听了王妃的话差点就要打自己的嘴巴子,没想到王妃也是个记仇的,又拿了自己的话来堵自己的,她也知道,若是王爷回来了,这铺子的事定是难成,三老爷最怕的也是王爷,就是今天来闹,也是瞅着王爷跟着皇上去围猎了才来的,这一时半会儿的,王爷也不会回来,所以,三老爷才敢大着性子的闹呢,这会子王妃说是要听王爷的,她是半句话也说不得了,谁让自己那天那样理直气壮的顶了王妃啊,真是搬了石头咂自己的脚啊。

老夫人听王妃话说得软绵绵的,意思却是半点也没松动,一时无计可施,眼珠子一转,神情又变得冷冽了起来,追了一句:“你当真作不得主?”

王妃冷静地看着她道:“做不得,若是一般的家事,媳妇能帮母亲的,定是不会推辞,但这件事,媳妇真得问过王爷了才行。”

Www ¸тт kǎn ¸℃o 老夫也不再二话,突然两手一拍,嚎啕大哭了起来:“老爷啊,你为什么要走得这么早啊,丢下我一个老婆子在人世间受苦,儿子不孝,王爷又不是我生的,谁还将我一个老婆子看在眼里啊,老爷,你为什么不也带了我去呢,让我去了干净啊。”

边哭连拿了帕子试那眼角不曾存在泪水,王妃一时楞住了,以往老夫人也耍过手段,恩威并施地为老三争过东西,但从未如这次这样,竟然是泼了脸面不要,耍横耍赖了起来,她心知,王爷虽然痛恨老三,但极是爱面子,最是讲究礼义仁孝四字,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把老夫人弄得呼天抢地哭了,指不定回来会如何呢,不由也懂了神,呐呐地看着不知哪何是好。

三太太这会子可是机灵得很,立即站了起来去劝老夫人:“娘啊,您别哭啊,虽说王爷不是您亲生的,你可还有二伯和老爷呢,我和二嫂可也是您嫡亲的媳妇儿,您说,你要什么,我们就是倾了全力也要要满足了您啊。”说着,自己也拿了帕子拭泪,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临了还不忘回头去撇二太太,只是二太太仍是一张僵木的脸,冷清清的,似乎这屋里的事跟本与她毫无关系,她只是一个局外人似的。

王妃慌了一阵,想要劝老夫人,又不知道如何去劝,心知今天若是应了老夫人,以后老三一家便会更加为所欲为,变本加利,公中这点了财产必定会尽数让他蚕食怠尽去。

可是让老夫人在自己屋里这么闹着,让外面的人看见,还不定会怎么想呢,若是传出去,这些年好不容易积下来的名声,不是又要受了影响?

王妃一时陷入了矛盾中,急得一头汗来,锦娘看了就急,生怕王妃就此心软了,不过,老太太也真是个厉害角色啊,知道抓王妃的弱点呢,王妃一看就是个好面子的,而且,王爷也是个端方严正的人,定是不喜别人说他夫妻不孝敬庶母的,不然的话,老夫人在这府里也不会有如此地位了。

低头想了想,又去看冷华庭,只见他眼里有火苗直跳,想要发火,森拼命忍着的样子,不由伸了手去拍了拍他的肩,冷华庭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露出一丝希翼,锦娘微怔,这眼神……是希望自己去帮王妃么?可这又从何帮起?去劝老夫人?怕是只会让老夫人哭得越发的起劲,最恼火的是,那三太太借在劝解的名在一旁扇风点火的,两人一齐哭着,看那态势,不哭个天昏地暗不会罢休啊。

冷华堂一直守着三老爷身边,三老爷这会子不气也不跳脚了,看着他老娘戏演得逼真得很,他就觉得胜利在望,悠哉地歪靠在椅子里,饶有兴趣地看着,只当老夫人声音一小,他便会带着哭腔来一句:“娘……帮我。”

老夫人立马又带劲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诉说着自己的惨况,直说得自己比那街边乞讨的婆子们还可怜,数落着自己对王爷如何如何的好,说王妃是如何如何的不孝,说王爷对待庶弟是如何如何的狠心,又是唱作俱佳,令听者动容,闻者心酸啊。

锦娘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老夫人身边,轻声道:“唉,老夫人,别哭了,您再哭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不如趁着三婶子,二婶子还有大哥大嫂们都在,咱们一起说说看,要是那铺子确实是该给三叔的,那就一起劝了娘,给了吧,不过就是点俗物,何必又伤了一家人的感情呢。”

这话老夫人爱听,她也哭累了,上了年岁的人呢,扯着喉咙闹,实在也辛苦得很,可恨王妃一直不肯松口,她便只好继续下去,这会子听了锦娘的话,犹如听到了仙乐一般动人,停了哭,边抽泣着,边拿眼看王妃。

王妃也正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听锦娘如此一说,倒也松了口气,只要老夫人不哭就好,再说了,将那铺子的事说开了来,让老二家的,世子家的都听清楚了,也能整明白,是不是自己故意去卡了老三家的不给,事情摆明了说,总比开始囫囵着乱吵要好多了。

冷华堂也觉得提议甚好,忙也劝道:“奶奶,弟妹说得不错,先说说那铺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吧,就算三叔想要,也得让我们都知道吧,若是能给三叔,孙儿也会帮着劝母妃的。”

那边一直没说话的上官枚这会子走了过来,冷笑道:“那是,确实得说清楚了,怎么说也是公中的财产,不能说给谁就给谁了,就是给,也要让母妃给得能服众是不?奶奶,您平日里可总是教导孙女,掌家管事,就是讲一个理字,对吧。”

她老早就听得很不耐烦了,老夫人太过混账了点,只要是三老爷要的,不管合不合理,就要给,而王妃又太过软弱,总这样下去,等自己接手掌家时,只怕诺大个王府会便成一个空架子呢。

王妃如是将那铺子的前期和近期状况都给大家说了,又特别说明,如今那铺子是王爷亲手掌着的,有专门的掌柜管着的,那人也是王爷的人。

三老爷听了就有点心虚,不过,今天这事已经闹得这份上了,收手又实在不甘心,再者,这事今天若没办成,以后再想要捞公中的,怕就更难了,于是硬着头皮道:“虽说是大哥管着的,但兄弟我接手后,一样也能经营好的,反正都是咱冷家的财产,给我也是一样的,大哥也不会在乎这一个铺子的。”

冷华堂却是提出反对意见:“这铺子既是父王管着的,确实也得父王回来了才能做决定的,奶奶,母妃也没说不给,只说让父王还做主,这可是没错的。”

三老爷一听急了,扯起脖子又要闹,锦娘却是在他前一步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的,既能让王爷满意,又能让三叔服气,只是……”

三老爷一听立即接口道:“只是什么,侄媳,快快说说看。”

锦娘笑道:“只是锦娘一个晚辈,若是说错了什么,各位叔婶不要介意才是。”

老夫人正愁找不到法子呢,听了忙道:“你这孩子,都是一家子人,就算说错了什么,都不会介意的,来,说说看。”哭得浮肿的双眼里竟然全是慈爱,却看得锦娘一阵发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只有王妃不解地看着锦娘,刚才世子已经提出了反对意见,她不知道锦娘为何没有顺着世子的话往下说,反而提出另一说法了,不过,她倒是也想听听锦娘有什么法子能解决。

锦娘看没人反对,便说道:“其实很简单,就让三叔去跟父王说,想做些事了,让王爷把铺子给三叔管半年,若是三叔能将铺子管好,铺子里每月的盈利能超过王爷管理时的利润,那便说明,三叔原也是个有才的人,能将公中的财物管好,那便每月自那铺子里抽出几成利给三叔,做为辛苦费,一年之后,三叔若是能继续管好,那再向王爷讨,王爷也有了给铺子给三叔的理由,就是对着族里的那些叔伯们,也有话说了不是?”

这话一说出来,三老爷便垮了脸,他那有那闲功夫去管理铺子啊,他每日里要溜鸟,又寻新鲜美丽的女人,要逛遥子,要与朋友一起喝酒,还要,一屋子的小妾等着他去宠幸调戏,他很忙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二夫人却是开了口,说道:“娘,媳妇倒觉得侄媳这法子不错,三弟也是该正经的做些事了,老那么游手好闲也不是个事,公中也就这么些产业,他也没少败,若他真想要那铺子,就得好生地管着,不能贪拿,还得盈利,那才是正经的。”

老夫人其实也觉得这个法子不错,老三总像以前那亲也确实不行,如今是自己还在,还能帮他弄点东西进府去,若是自己哪天去了,老二向来是不太理睬老三的,老大虽然管,怕也由不得他再那样逍遥了,若是自这铺子起,他能改恶归善,自然是最好了,只怕他……

“那就这样办吧,明儿我让人请了那掌柜的来,领了老三去铺子里去看看,老三就接手先管着,想来王爷应该也不会反对的。”一锤定了音,王妃对老夫人盈盈一拜,管是揭过了婆媳之间刚才的不愉快了。

老太太就坡下驴,虽然知道老三定是不太情愿,但这也算是最好的法子了,便道,“那就如此吧,老三,你可别再闹了,再闹,我就死给你看。”

三老爷无奈地应了,就算千万个不愿,也没法子再改,不过,想着有半年时间呢,就算管不好,也能在那铺子里捞不少好处的,呵呵,最多半年后,又交个空铺子给王爷了便是。

正想得得意,又听锦娘道:“这铺子既是公中的,自然账房先生得派了公中的去管着,这样对王爷,对族里,对三叔都要公正一些,每月娘还可以派了人去查帐,若是有大的亏损,就得立即将铺子收回来,不然,损失的可是咱们王府的财产,丢的,也是王府的信誉,你们说,对吧。”

王妃一听,正是这个理,忙笑着应了,三老爷的脸立即黑如了锅底,却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没有本事管那个铺子,如今当着众人的面,这条件也算对他不错了,再提条件,怕是连老夫人也不会站在他这边了,只好咬牙应了。

最高兴的倒是三太太了,三老爷若是肯认真做是,那也是她的福音,怕就怕三老爷仔细不了几天啊,不过,总要试试才是,若是以往,不管府里谁去劝他,他定是会骂的,没想到,那个不起眼的侄媳妇倒是提了这么个好主意,那孩子,其实还是很心善的呢,自己先前倒是错看她了,也有些对不住她啊。

于是她红着脸,讪讪走到锦娘身边,小声小气地对锦娘道:“侄媳啊,昨儿送你的人还行么?”

锦娘被她问得一楞,笑了笑道:“还行呢,谢谢三婶,哦,对了,我一会子带了我屋的那两个人给三婶送去。”

她话虽说得小,三老爷却是耳尖听了,他一听有两个送到他院里,那眼袋黑垂的双眼立即放出绿光来,冲口问道:“侄媳,是什么样的两个人?”

锦娘一听倒笑了,对三老爷道:“侄媳自娘家陪嫁过来的,那两个都是很标志能干的,应该能入得了三婶子的眼的。”说着,回头看了冷华庭一眼,却碰到他正含笑默默看着自己,那眼神温柔如水,就像一只温软的手,直触到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痒痒酥酥的,细细如纤丝,攀攀缠缠着她的每一根神经,让她一时乱了情怀,忘了周身正围着的人群,仿佛这个世界,便只有她和他了一般。

“那快叫了过来我看看。”三老爷一听,铺子的事立即便忘到了九宵云外了,猴急地就想要锦娘唤了人来。

锦娘倒是乐意得很,平儿那丫头不就是想做姨娘么?今儿便可以如了她的愿了,只是昨晚被相公打成了猪头,不知今天也还能见人不。

四儿立即便去了,却只带了春红一人来,附在锦娘耳边道:“平儿姐姐在寻死呢,被秀姑扯住了,死活也不肯跟奴婢来,怎么办?”

寻死么?那就先等一阵吧,或许让她得知了春红被收了房,定然就会动心的。

春红早就知道今儿会被送人,所以一早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进屋,三老爷那双死鱼眼便粘在了她身上没有错开,春红皱了眉看去,就见到三老爷色迷迷的模样,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立即就冷了心,三老爷其实也算得上英俊的,只是这么些年,身子太过亏虚了,所以,有些发胖,又因着整日介的颠倒黑白,所以,才显得憔悴了些,但也还是有些中年男人的魅力的。

“真是个美人啊,侄媳,这么好的人,你不留给庭儿么?哈哈哈,你定然也是个小器没有肚量的,呀呀呀,你们都是学学你们三婶子才是,她才是最为大方贤惠的呢。”三老爷说完便向着春红走去,就是老夫人在他身后连喝几声,也没听到,一把揽了春红的纤腰,说道:“小美人,跟了你三老爷我,以后便是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为奴为婢了。”说着,变戏法似的自怀里掏出一根金钗了,插到春红的发髻上。

春红见这老爷好不大方,说得又好,虽然不是很情愿,但也只得认命了,娇羞地看了三老爷一眼,垂下头去。

看得三老爷骨头都酥了,揽着她,边招呼也不打一个,便走了。

三太太黯然地与老太太和王妃行了礼,也跟着走了。

二夫人看锦娘的眼神便更加悠长了,似笑非笑地对王妃道:“嫂嫂,你可真是福气,娶了个如此能干的媳妇儿,若不是她,老三怕是还要闹上好一阵呢。”

老夫人听了她这话便是冷了脸,三老爷便是她的心头肉,他再不好,也只能自己骂得,别人要说,也别当了她的面说,如今二媳妇还当着一众的人评论呢,真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

可是老二那性子,最是心疼老婆了,王爷虽说还算孝敬自己,但毕竟不是亲生,老三又是个不成器的,老了老了,真要说能靠得让的,还是能干又聪明的老二呢,所以,她对二太太一真是比较宽容的,虽然气,但也只是撇了撇嘴,倒没说什么。

“二弟妹廖赞了,她呀,就是有点了小机灵罢了,你可别夸她,一夸她怕是就要翘尾巴了。”王妃如今看着锦娘就觉得舒心,这个媳妇还真是聪明得紧呢,不但摆平了三老爷和老夫人的胡搅蛮缠,还让那位最讨厌的三老爷并未记恨,一个丫头就把三老爷给收卖了,这府里,虽说三老爷是个不成器的,但他说的话却是有些作用的,若三老爷对庭儿两个好一些,总好过多竖一个敌人吧。

“哪里是廖赞,她分明就是个好的,听说,她的诗作得还不错呢,锦娘,哪一天你来二婶屋里坐坐吧,二婶与你一起淡淡诗,论论琴,怎么样?”二太太淡笑着对锦娘道。

锦娘自是要谦虚几句的,说到诗,又她去看冷华庭,却见他又是一副厌厌的样子,好像要睡着了一般,他每每有这种表情时,就表示他对她的应对还是很满意的,便对二夫人道:“那恭敬不如从命,哪日得了容,定当去拜访二婶子,也跟二婶子学学诗词琴棋,到时,二婶子可别嫌我笨哦。”

锦娘推着冷华庭走在回自己院里的路上,好一阵,冷华庭都没有说话,两人静静地走着,临近寒冬,风吹在脸上如刀子一般,削得疼,但锦娘的心却是热乎乎的,难得打了一个胜仗,她有些兴奋,所以,就算风儿冷,树叶凄凄调落,她也觉得这园中的景色很是夷人,尤其还有一个绝色俊男陪在自己身边。

“你去二婶子那里,可要小心些,二婶子……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冷华庭冷不丁地对锦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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