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冷华庭眼角就勾出一抹狠厉来,拍了拍她的肩道:“放心吧,我使了人守着,昨儿没人来,也是怕咱们起了疑心呢,至少这几天不会,是想等着咱们失了戒心再动吧。”

锦娘想想也觉得对,起了身准备走人,冷华庭又扯住她的衣袖,眼里期期艾艾,红唇微张,却没说出什么来,锦娘不由学着他的样子去戳他:“午饭后就会回,跟娘在一起,不会出错儿的。”

冷华庭听了将她往怀里一带,附在她耳根后磨牙:“不许对别人发花痴。”

呃,这个小气别扭男人,锦娘听了就拿眼嗔他,扭着身子站稳了,“成天介都对着你这妖孽,我的眼里还能挟得进谁去。”说着又歪了头看他,撇了嘴道:“我不在家,你自个可要守好了,这府里花花草草的多了去了,别我一回来,你就拈上了一朵。”

冷华庭听得心情大好,笑眯了眼道:“总之你早些回,不然,我就编个花环给你戴着。”

锦娘懒得理她,带了四儿出了门。

等锦娘走后,冷华庭收了笑,一招手,冷谦便闪了出来,“少爷,都办妥了,刘家大舅关在隐园里,找了兄弟看着,不会出错儿的。”

冷华庭听了便点了点头,说道:“去玉儿屋里吧。”

玉儿躺在自己屋里,锦娘只是罚了她,并没降她的等,屋里一应的用俱也还齐全,房间也敞亮,只是伤口痛得很,屁股肿得老高,少奶奶不许给上药,服侍她的小丫头也就帮她洗了洗,还真是星点的药也不给她涂,她就只能忍着痛趴在床上。

脑子里努力回想着这几天的事来,少奶奶进府也有月余了,明明看就是个心慈手软之人,平儿那样骂她,她也一再地原谅,就是珠儿的娘,她也没怎么责罚。

自己一直很小心,并没让她抓到什么错处,她为何要陷害自己?难道是……

正想着,房门被打开了,冬日的风夹着霜气裹了进来。

玉儿艰难地转过头看,就看到少爷正坐着轮椅缓缓推了进来。

阳光洒在他的背上,犹披上了一屋碎金,闪闪流泄,姣美妖艳的俏脸,玉儿就算看了六年,仍是会被他的美给怔住,会因他的靠近而感到窒息。

“少爷……”玉儿怎么也没想到少爷还会来看她,昨日少爷那样的无情狠心,让玉儿的心碎了一地,这会子见他进来,她既委屈又激动。

冷华庭推着轮椅缓缓走进,在玉儿的床前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床上的玉儿,眼神淡漠,却又闪过一丝心痛。

玉儿被那一闪而过的情意怔住,半天也错不开眼。

她自小就知道少爷讨厌女子盯着她看,可是……这是少爷第一次对她流露出淡漠以外的感情,虽然转瞬即逝,但仍让她激动不已,忘了这么多年养成的规矩了。

冷华庭仍是静静的看着她,脸上半点表情也欠奉,玉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就一阵心虚,原本飞快转着的脑子有些发木,张了嘴道:“少爷……其实我……”

冷华庭听了眉头微挑,目光专注了些。

玉儿吞了吞口水,想起珠儿的遭遇,又改了口:“其实奴婢真的没有偷少奶奶的簪子,你……真的忘了么?确实是少奶奶赏给奴婢的。”

冷华庭听了脸色更寒,却仍只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那眼神太过冷漠,像有实质一般,让玉儿心虚的同时,感觉很压抑,原想说的话也开始不利索了:“那个,少爷,奴婢真没做错什么……少奶奶存心……存心不良……想赶走您身边……”

“珠儿死了!”冷华庭突然截口道。

玉儿这才反应过来,少爷最是听不得别人说半点少奶奶的坏话,不由一急,紧张地抬眸看少爷的手,还好,少爷手里空空的,并没什么砚台茶杯之类的东西,不过,一会子脑袋怕是也要开花了。

正惶惶不安时,又听冷华庭说道:“对你原是不一样的……”说着神色有些黯然。

玉儿听得一窒,待再要说什么,冷华庭已经推了轮椅往外走了,她不由大喊一声:“少爷……”

冷华庭再不理她,径直离开了。

帘子摔下的一瞬,玉儿觉得自己的心都空了,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流了下来,心里是又喜又忧……更多的是甜密。

少爷才说:对自己是不一样的,是不一样的……原以为,少爷无情,所以,就算有了小心思也不敢表露半点。

后来,又亲眼见了少爷对平儿春红几个的处置,就更是将那发出的小苗儿狠心地掐死,可是看爷对少奶奶那热乎劲,她是又羡又恨,心思也活泛了起来……

原来少爷不是无情,只是他的情埋得深呢……那……那,她突然抱住头痛哭起来,自己是造的什么孽呀,若少爷哪天一真的……真的去了,那……不,她不敢想,少爷对她是有情的,她一定要好好对待少爷,那种事情,绝不能再做了,可是……

冷华庭走后,玉儿在屋里思来想去,头都快要炸了。

她碾转反侧地思虑着,一转头,看到床上一个小药瓶,打开一看,正是上好的伤药,这屋里就少爷来过,难道是少爷……她不由激动得大呼一声,“少爷,玉儿对不起你呀。”

锦娘到王妃屋里时,上官枚和二太太早到了,看锦娘姗姗来迟,二太太还好,上官枚是一脸的不耐。

只有王妃笑咪咪地,一见锦娘进来,忙不迭地起身,亲热地拉了锦娘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弄得锦娘耳根子一热,脸就红了起来,微抬了眼眸,娇羞地叫了声:“娘……”

王妃拍了拍她的手,呵呵地笑出了声,“好,好,好,今儿这身穿着也好看,精致又大方。”

说着又附近锦娘的耳边小声问:“身子可有不适?我原想着让你歇着呢,第一次总会……”

“娘……”锦娘羞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二太太和上官枚可都在屋里呢,边上还有一众的丫环婆子……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看你窘的,我这炖了莲子百合汤,先喝一点再动身啊。”

话音一落,碧玉就端了上来,看来,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二太太见这婆媳二人那亲密模样就笑了,打趣王妃道:“王嫂,你也是太宠着锦娘了,谁不是这么着过来的。”

说着就看向上官枚:“枚儿那会子可是一进门就圆房了,只可惜,一直没怀上,锦娘,你可得多努力才是,王府里也是好久没添新丁了,看你婆婆那样,怕就是巴巴地望着呢。”

这话正戳了上官枚的痛处,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总不能怀上,请了平安脉,太医总说身子好得很,相公身子也康健,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真真是急死个人了。

先前早听说锦娘一直没有圆房,这会子看她脸色红润,眼稍含媚,她心里就堵得荒,若真让她先怀上了……呃,听说她有不足之症呢,哪里就能怀上,这样一想,她心里又松活了些,脸色也变得平静了好多。

王妃和锦娘都听出二太太话里有话,锦娘身子有病的事,经平儿珠儿两个的死,怕早就传开了,二太太这样说,无非是在浇王妃的冷水,圆了房又怎么样,不过是只不会下蛋的鸡。

王妃笑容就有点僵,不过,媳妇是自己的,管别人怎么看,自己心疼就成。

也不搭二太太的话,看着锦娘喝了那碗汤,她才说道:“走吧,马车早就备好了,就等你一个了。”说着,仍是一脸的笑。

二太太一身素色打扮,淡兰的对襟长袄,盘了个普通的吊马髻,只在正中插了根玉钗,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孤远,仍是一惯的冷傲模样。

而上官枚却是一件裁剪合体的枚红锦袄,襟口用白丝缀着一溜的碎珠,显得华美而贵气,梳着牡丹髻,正中插着明晃晃的三尾凤翅,两边缀着几串细细的白玉珠子,衬着她肌肤胜雪,俏丽美艳。

王妃穿得很随意,也没刻意地打扮,不过她原就天姿国色,淡妆浓抹都是别样风味,只要与她在一起,旁人便全成了背景陪衬。

几人各自带着各自的丫环,出了二门,马车备着三驾,王妃与锦娘还有上官枚共一驾,二太太自有东府的,一人独坐,上官枚见了便干脆上了二太太的车,免得挤。

随侍的丫环婆子就都挤在后面那驾车上。

马车里就只有王妃和锦娘二人,王妃收了脸上的笑,正色地问锦娘:“那药可是按时吃了?感觉身子好点了没?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娘说,那可是大事,马虎不得的。”

锦娘听了忙点头应道:“日日都按时吃了呢,月事也正常些了,只是……只是儿媳年纪还小呢,哪能……”说着又羞得低下了头。

王妃看着就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忧色:“如今庭儿的身子也不见起色,王爷虽是给了你墨玉,但是,若庭儿……你毕竟只是妇道人家,哪里能操持得了那么大一份家业?若能早些有个一儿半女傍着,将来别人就算想来抢,咱们也有话去驳。”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噎。

锦娘忙去安抚她道:“相公身子倒是有起色呢,只是……只是相公他……”

神色犹豫,吱吱唔唔,不似她平日里爽朗明快的个性,王妃却听得眼前一亮,激动地握了她的手道:“是不是庭儿不愿意别人知道?一定是了,庭儿最是聪敏的。”

顿了顿又定定地看着锦娘:“你是好孩子,庭儿跟你在一起改变了好多,你告诉娘,庭儿的身子是不是会好,是不是?娘知道,府里复杂,庭儿是怕……”说着,王妃眼圈一红。

又道:“我是他娘,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害他啊,他若不想别人知道,难道我这个做娘的会到处乱说么?”

锦娘听着心就软了,王妃说得也在理,天下只有父母对儿女的子女是最无私的,就算曾经王妃有过过错,但那也绝对是无心的。

看王妃哭得悲切,锦娘便道:“娘,其实相公……”正要说,马车突然过颠了下,锦娘一个没稳住,身子歪向一侧的车厢,撞痛了她的头,王妃急急地将她拉回,掀了车帘子对外在的车夫喝道:“外面是谁,怎么赶车的?”

锦娘也向车外看去,先前还没注意,这会子才知道,赶车的是个年轻小厮,一副劲装打扮,倒不像府里的奴才,不由多看了一眼。

见那人正好回过头来,锦娘看得一怔,那人竟与冷谦一样,一副冷峻的模样,钢毅的侧脸如刀削一般硬朗,锦娘探了头又去看四周街景,明明就是在平坦的大街上,刚才那一颠怕是……

“对不起王妃,才有块石头挡了路了。”那人恭敬地回头说道。

王妃听了也就没再说什么,关了帘子,锦娘立马捂着头道:“娘,刚才撞疼我的头了,我先靠着歇会儿。”

王妃原还想再接着问她的,见她秀眉紧皱,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只好作罢。

车子在裕亲王府门前停下,裕亲王府前热闹非凡,裕亲王可是皇上的亲兄弟,老王妃……其实也是宜太妃娘娘。

当今天子重孝义,体恤裕亲王一片孝心,准予裕亲王接宜太妃回府恩养。

但一应规制却还是按宫里的来,可见皇上对裕亲王的荣宠有多盛,今儿是老太妃生辰,京里的皇亲贵族,大小官员自然是趋之若骛,排了长长的队伍来庆贺。

只是裕亲王知道皇上尚俭,所以,一般的官员来了,都拒收礼,让送了贴子便回去了,只请了如简亲王府,宁王府这类的皇族亲贵家眷来陪太妃热闹热闹。

所以,锦娘下车时,便看到很多奴仆管事在跟一众前来送礼的官员太太说好话,打发他们回去。

但有那眼尖的看简亲王府的马车来了,便忙迎了过来,顺便带了一众家丁过来开路,生怕有人冲撞了简亲王府家眷。

二太太和王妃走在前面,锦娘和上官枚紧跟其后,一位穿着讲究的管事妈妈迎了她们进二门,就见裕亲王王妃自二门迎了出来,老远就笑道:“哎呀,婉清妹妹,静茹妹妹,你们可是来了,才刘妃娘娘正在说起呢,怎么这会子还不见妹妹们的人影呢。”

王妃听了便笑道:“清菊姐姐,咱们这不是来了么,今儿贵府可真热闹,我和静茹不是怕你忙不过来,所以才晚来了一些呀。”

裕亲王妃听了就作势打她,“我还正想着你来帮衬帮衬我呢,你还这样说,静茹,你这王嫂最是会偷懒了,你以后可别学她的。”

二太太脸上带着清冷的微笑,微微点了头道:“王嫂是心疼儿媳,等儿媳去了,不然,也来得早了。”说着,就看了锦娘一眼。

裕亲王妃一转头,看到了上官枚和锦娘,便亲热地拉了上官枚的手道:“枚儿啊,太子妃可也来了好一阵呢,你倒好,还让你母妃等,真真该打呢。”

上官枚听了便哂然一笑,拉过锦娘的手道:“王妃您不知道呢,母妃如今眼里可没有我了,她呀,心疼的是我家弟妹呢。”

裕亲王妃似乎这才看到锦娘,微偏了头斜了锦娘一眼,对王妃礼貌地说了声:“婉清这儿媳看着好实诚,年纪好小啊,小孩子不懂事,怪不得要让婆母等。”

王妃一听这话,脸色便微沉下来,对裕亲王妃道:“锦娘可是个贤惠知事的孩子,今儿不过是庭儿耽搁了,才来得晚了些,清菊姐姐你何时如此小气了,不是说刘妃娘娘在等么?快些前去吧。”

锦娘对上官枚和裕亲王的话淡然处置,脸上挂着亲暖的笑,恭谨地跟在王妃身后往前走,两眼平视前方,裕亲王府往来之客她全然不见,倒是让一直注意着她的二太太看着凝了眼。

老王妃今天不过六十五岁,长得一副福态可鞠地样子,满脸笑容地坐在正堂里,身边分主次坐了两排,裕亲王妃一进屋,便将王妃往前面推,笑道:“看看,总算把她给迎来了,刘妃娘娘,您说,她来得这么晚,要不要罚她呀。”

王妃便笑着作势要打她,嗔道:“都是作婆婆的人了,怎么还是如当年一样疯疯颠颠的。”

说着,先上前去给太妃娘娘行了礼,二太太和上官枚,锦娘一起都上去见了礼,老太妃倒是对二太太冷得很,却一见上官枚就招了手:“枚儿这丫头可是越发的标致了,看看这一身打扮得,可真是贵气呢。”

一旁的刘妃娘娘却只是微微笑了笑,撇了眼上官枚,太子妃坐在刘妃娘娘的下首,听了老太妃的话也跟着笑道:“她不过是个猴子,平日里就知道玩儿呢,太妃您可别夸她,她经不得夸的。”

上官枚听了便娇嗔地对太妃道:“太妃,我家姐姐是妒嫉我比她美呢,是吧。”

太妃听了便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时屋里气氛轻松热闹,锦娘跟着淡笑着跟在王妃身后,王妃拉了她去刘妃娘娘跟前,让锦娘规矩地行了一礼后道:“娘娘,这就是锦娘。”

锦娘先前眼睛不也乱看,这会子才正眼瞧刘妃娘娘,一瞥之下真是惊若天人,刘妃娘娘与王妃有七八分相似,但王妃气质出尘若仙,而刘妃娘娘却是王官更为精致,气质高贵清华,雍容端庄,威严天成,令人不敢逼视。

看来,刘娘娘与王妃怕是嫡亲姐妹呢。

刘娘娘也在打量着锦娘,早就听说庭儿娶的是孙相家的庶孙女,刘娘娘心里便不是很喜,但想着庭儿的身子,也就不说什么,如今细看锦娘,五官还算清秀,在一众的美人堆里却是逊色不少,但神清大方从容,不见半点庶女身上常见的怯懦畏缩,尤其那双眼睛灵动有神,就是看自己时,也不见露出半分自卑惧怕之色,这倒让刘娘娘微挑了眉,她于宫中经营数十载,早就练就一双慑人的威眼,一般的小宫女见到她,只敢望第一眼后便会吓得不敢再看,而锦娘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能有如此沉着胆心,不得不说,妹妹的眼光还不错。

娶媳娶贤,看来,此女子不会是个任人欺凌的主,比起自家王妃妹妹来,怕还要胜了一筹呢。

“是叫锦娘吧,来,走近些我瞧瞧。”刘妃娘娘难得地微笑道。

锦娘听了便看了王妃一眼,见王妃眼睛亮亮的,对她点着头,便缓步走了上去,低眉顺眼地立在刘妃娘娘跟前。

“模样倒还不错呢,只是太瘦了些,婉清,你得好好帮她调养调养,看看明年会得个好讯出来不。”刘妃娘娘拉了锦娘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道。

王妃听了便道:“才进府也没多少日子,又总帮我操劳着,这孩子心事又重,自然是没养好了,好在庭儿倒是疼她,有了好的,全紧着她呢。”说着,眼里便含着一丝骄傲,刘妃娘娘听得一怔,转了头问王妃:“她才多大,你就让她掌家了?”

这话声音其实也不大,但却让一边的太子妃和上官枚听了去,上官枚明知刘妃娘娘是误解了王妃的意思,这会子却脸色暗沉,嘴唇微嘟,一副受了委屈却不能吭声的样子。

太子妃一见便皱了眉,插了嘴进来道:“王婶可是春秋正盛,怎么就想着要交权给儿媳呢,她们可还年轻着呢。”

王妃听得一怔,笑着对太子妃道:“太子妃误会了,臣妇只是说她在帮衬着臣妇,并非要让她们持家。”

太子妃听了便看了上官枚一眼,唇角就勾了一抹讥笑,“哦,原来如此,怕是我那妹子平日里太过调皮,正经事没学几个,连持家也不会呢。”

太子妃这话可就在为上官枚不平了,上官枚是简亲王府世子妃,按说王妃要找人帮着理家也得以上官枚为先,不该找锦娘的,这话就是刘妃娘娘听了,也觉得不好反驳,只得拿眼去嗔王妃,什么事不好说,要说这事,正好太子妃也在呢,还不得闹给别人看去?

王妃听了这话就是一怔,这话说得,怕是不解释倒成了自己对庶媳不公了,便轻笑道:“太子妃,原是锦娘发现臣妇院里小厨房有问题,所以,臣妇便让她整理规制了下,她列出的条陈心思巧妙,既省事又省心,还能让下面的奴才们不得不忠心办差,让臣妇每日里省下不少事情,如今我天打算着在全府推用呢,明儿也给枚儿看看,保准能让她院里也清静不少。”

王妃这话跟本就不理太子妃那一茬,听着像在解释,其实还是在夸锦娘,不过,倒也说明白了自己并非对两个媳妇不公,只是锦娘对她更为上心,又更加聪慧一些,做长辈的,自然是喜欢既孝顺又肯出力的媳妇了,一番话没有斥责上官枚半句,却让在坐的都听出简亲王府两个儿媳的好赖来。

刘妃娘娘听了这话才赞赏地看了眼王妃,总算是比以前长劲多了,又瞥了眼锦娘,见她脸上不喜不悲,一副小心聆听,真心受教的样子,便点了点头,故意很感兴趣地接了王妃的话道:“哦,妹子,你倒说说看,她都用了什么法子,你说得那么好,怕是故意夸自家媳妇的吧,在坐的可是个个儿都是能干又精明的主,可不能让你一句话给唬弄了去。”

太子妃听了王妃的话原也不服气,正好接了口道:“可不是么,娘娘,不如咱们让王婶好生说道说道,也让咱们都学学弟妹的本事。”

那边裕亲王妃原在跟另一边的贵妇们说着话,听到这边的声音也过来凑热闹,正好走到上官枚身边,弹了下上官枚的脑门子道:“我可是听说,你堂堂一个世子妃,比起你弟妹来差了不止一点两点呢,定是你平日里太过贪玩偷懒了,不然,又怎么会连你母妃屋里的事都不清楚呢?”

锦娘听这话就觉得刺耳,裕亲王妃听着是在斥责上官枚,其实也是在告诉在坐众人,锦娘是个显能耍技之人,一个进府不到月余的儿媳,竟然管起自家婆婆屋里的事来了,这既不合规矩,又胆大妄为,这屋里京城的亲贵可是来了一大半,大家都是做婆婆和儿媳之人,一听这话便都默了,都拿眼睛看锦娘和王妃,人家心里在想,这简亲王妃要么就太昏溃,要么就太老实,而这新进和儿媳野心怕是蛮大,前面还档着堂堂的世子妃呢,她就呈能地去管起婆婆屋里的事来,到底是个庶出的规矩就是不如正经的嫡女来得正。

锦娘一时被众人围观,看过来的眼神各种各样都有,她倒是坦荡得很,王妃不开口,她是决不会抢在头里去分辨的,反正这些人她也不认识几个,王妃和刘妃娘娘一看就不是个肯吃亏的主,一会子定会给她找回场子来的。

果然,王妃听了裕亲王妃的话就沉了脸下来,冷冷地对裕亲王妃道:“原就是我故意要考验我那媳妇的,她也是被我逼得没法子了,才帮着我规整规整呢,只是没想到,她看着平凡普通,却是内慧得很,不是我说你,清菊,你以后想找个如此贤明的儿媳来,怕还真难呢,我家锦娘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孩子。”

说着骄傲地自袖袋里拿出锦娘先前写给她的条陈,递给刘妃娘娘看,眼睛冷冷地巡扫了整个屋里一遍。

说起来,裕亲王虽然亲贵,但要比起简亲王来却是差了一色,因为裕亲王虽是皇上亲手足,却并非铁帽子王,到世子继位后,爵位就要由亲王削为郡王,再以后次弟削爵,所以,屋里大多数人还是很在意简亲王妃的。

王妃这话说得有些嚣张,一屋子的人虽然不再用异样的眼光盯着锦娘看,但也有些不屑,毕竟一个庶出的姑娘,在娘家受到的教育比之嫡出可差了不只一点两点,简亲王妃如此大话,看一会子如何收场,在坐的可没一个是吃素的。

裕亲王妃脸色也不太好看,僵着笑着:“哦,是吗?那倒真要看看,你这媳妇有多贤良能干了。”

一转头,又对一屋子的太太奶奶说道:“今儿大家可是有福了,一会子可都要来观摩观摩婉清这小儿媳的本事了。”

大家一听,全都讥笑着咐合,刘妃娘娘手里拿着锦娘写的条陈,首先便被那一手簪花小楷给吸引住了,也不看内容便道:“这字倒是不错,隽永飘逸,字体秀美,不失洒脱,嗯……”接着又看内容,却是半晌也没说了话来。

一屋的人眼巴巴地瞅着刘妃娘娘,只希望她嘴里能说出个不好来,但刘妃娘娘看完了,只是两眼亮晶晶地看着锦娘,良久才道:“这条陈本宫要拿回去进献给皇后娘娘,估计照这法子管理后宫,皇后娘娘也和婉清一样,能省不少心呢,锦娘,得给你记一功哦。”

锦娘听了忙低头恭谨地说着谦虚的话儿,太子妃看着就不乐意,刘妃娘娘是王妃的姐姐,说话自然是向着王妃的,那孙锦娘比起枚儿来差多了,瞧那模样也不过算得上是清秀,举止也不够大气,哪里如自家妹子,长得国色天香不说,性子又讨喜……

一抬眼,伸了手向刘妃娘娘讨:“娘娘,不带您这样的,好东西可不能藏着掖着,给咱们大伙儿都学学吧。”

刘妃娘娘听了笑着将那条陈给了太子妃,太子妃接过手去,看那手字果然漂亮,也就没再多说,再细看内容,越看脸色越惊,看完后,便对锦娘道:“你一会再写一张来吧,本宫也想拿张回去,你这写得太细,我一时半伙也记不住。”

屋里一众人听了这话,便知道刘妃娘娘所言不假,一时也好奇起来,各个都是在家的主母,每日里一应的锁事,府里头的丫环下人间的攻讦倾扎,没得让她们都劳心劳力,真有那好法子治了,谁不愿省些心啊。

裕亲王府第一个就拿了去自己看了起来,一旁的上官枚很是不服气,自己也歪了头凑在一边看着,如此这般,大家看了个遍,倒真没个人能说出个不字来。

当下再无人会小看锦娘,不过,也不就是个治有的小法子,不能算就是如何如何的将别人都比下去,自然也还有那不服气的奶奶们,见不得锦娘一人出尽风头,第一个不服的便是上官枚,她是早就听说锦娘会诗词,但对画不精通,这点她倒不用非逼了她去,显得自己小气,但却从未见她弹琴跳舞过,便道:“今儿可是老太妃的寿辰呢,咱们小辈儿自然是要给老人家凑兴的,难得大家都到得这么齐,不如一人出一个节目,给大家伙看着乐呵乐呵吧。”

此言一出,众女齐皆附合,王妃倒是不担心这个,第一次见锦娘时,便听她说会琴棋,只是嫁时门后,一直没看她摆弄过那些东西,不过锦娘向来是个谨慎的,她不会的,一定不会装懂,因此下也并不介意,任小辈们闹腾着。

刘太妃年岁大了,自然喜欢热闹,更喜欢看小丫头们聚一起玩乐,忙指使着裕亲王妃好生备琴,好在花厅大得很,地上又是铺了丝绒毯子的,这些奶奶们想歌便歌,想跳便跳,琴也抬了两张出来。

第一次要表现的自然是上官枚,她从容地出来,优雅地坐于瑶琴前,一曲《凤临》弹得婉转悠扬,无论是从指法技巧还是乐律音准,全都无可挑剔,琴音未落,便引来那边男客们也过来聆听欣赏,自然是掌声雷动,赞不绝口的。

见来了各家的少爷世子,屋里的一众奶奶小姐们便如打了鸡血般更加兴奋,平日里都是大家闺秀,锁在深宅里也难得出一次门子,更是难得一见除丈夫父兄以外的男子,这会子一下来了那么些俊俏男子,自然私心里都想在男子心里留个好形儿。

一时间,你方唱罢我登场,以歌为器,以舞为兵,以琴为战,整个场面撕杀激烈,也热闹非凡,锦娘一直含笑静静地立在王妃身边,别人唱得好,她自是鼓掌庆贺,人家弹得动听她也跟着赞美几声,一副不急不燥,也不卑不亢的模样,倒让刘妃娘娘看了更是欢喜。

庭儿被人所害,身子变残,这一直是刘妃娘娘的心病,当年皇上提出要废了庭儿世子之位时,刘妃娘娘没少在皇上跟前唠叨闲话,耐何皇家体面摆在那,她也没有法子,妹妹又是个脑子木的,以后没个好儿子傍着,日子怕也不太好过,这会子见锦娘大方沉稳,秀外慧中,自然是欣慰得很。

在刘妃娘娘看来,会持家掌局,比之琴棋书画那些技艺有用得多,不过,今儿京里的贵族到得也多,若锦娘能在这场比试里真能出类拔萃,她自然更是面上有光。

只是……原也听说过孙相家里一些事情的,那嫡母张氏最是跋扈,听说对庶女打压虐待得厉害,所以,孙大将军才会向皇上提出升了锦娘之母为平妻,也不知道锦娘有机会学琴么?

一众的世子妃,少奶奶,大姑娘们都表演完了,锦娘还笃定地站在一旁,一点也没有下场的意思,王妃就急了,刚要去提醒锦娘,那边一直静默着的二太太倒是先说了:“侄媳,到你了,快快下场表演吧,人家可都看着你呢。”

锦娘一抬眸,便看到上官枚挑衅的眼光,虽然一众的女子们都表演过了,但大家全都公认还是简亲王世子妃的琴技最是高超。

她在治家上输了锦娘一程,总要在别的方面找回场子来,这会子见铁娘仍没动静,便道:“弟妹今儿可像个闷葫芦,不似平日里的活泼,不会被刘妃娘娘夸得找不着北了吧。”

锦娘淡然一笑,从容地走了出来,对刘妃娘娘和一众的长辈们行了一礼道:“锦娘技拙,怕众位长辈姐妹们笑话,不过,既是姐妹们都来给老太太凑趣,锦娘自是不能落下了,只是一会子锦娘弹得不好,请大家千万不要笑话锦娘才是。”

说着,缓缓走到瑶琴前,手指轻抚琴弦,大家都屏了气息去,却见她半点音符也没弹出,不由便都掩了嘴笑,上官枚眼里便露出一丝得意来。

锦娘不过是觉得这方古琴妙得很,虽说比不得著名的焦尾琴,但古色古香,音色也圆润清凌,不由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就引得别人异样的眼光,她也不慌,指尖轻扬,红唇微张,琤琮的琴声响起的同时,锦娘清越的歌喉也伴着琴声起扬。

“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歌声婉转,琴声悠扬,最是那曲子,如歌似泣,悲切缠绵,竟似在讲述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一时,整个厅里人声静默,人们都被带入歌声中,听得如痴如醉,锦娘音歇了半晌,才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想不到,世嫂琴技如此高超,歌声也有如天籁,真让青煜大开眼界啊。”旁人还未说话,冷青煜潇洒地走入堂中,对锦娘深深一揖道。

锦娘浅笑着回了一礼,道:“世子廖赞了。”便从容地回到了王妃身边。

冷青煜先前是被这里热闹的琴声吸引过来的,不过是少年心性过来凑个热闹,进门第一眼还真没见着锦娘,屋里莺莺燕燕太多,漂亮娇美得让他看花了眼,锦娘太过普通,他哪里注意得到,只在最后,别人都表演完了时,他才看到王妃身边的锦娘。

上回在城东铺子里他可是吃过她的亏的,老早就相中的人才被她抢了个先,后来又被她设计陪了三老爷那老混球一个下午,心里正是郁闷着呢,如今再一看到锦娘,就巴不得她能出了丑就好,没想到……那一曲琴歌让他听得迷失了心魂,音落之时,才被掌声惊醒,带着欣赏的目光,他便第一个过来道贺。

见锦娘不过匆匆看了他一眼,便又离开了,冷青煜心里又有些不豫,正好自己娘亲裕亲王妃就从在简亲王身边,他促狭地笑笑,走了过去,也不说行礼,歪扒着自己娘亲的肩膀,斜眼看着锦娘道:“呀,娘亲,你若给儿子找媳妇,就找世嫂这样的女子吧,儿子心中实是欢喜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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