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眼睛被蒙上了,她觉得自己的其他感官比往日要灵敏的多,特别是耳朵。
这个时候,有人接近这里,难道说山下的百里叶肃或者晏子傅有动静了?
正暗中竖着耳朵听着,果然,须臾间有人走到洞口,对洞内大声禀告:“报告头儿,山下有情况!”
严三沙哑的嗓音一下子传过来:“快说,怎么回事?”
那人才接着禀报:“李子从山下传信儿上来,说自称是九皇子的人和晏子傅带了几百名县衙的小卒将咱们的山头儿整个包围了。九皇子提出让咱们赶紧放人,不然就不客气了!”
严三冷哼一声:“哼?他说放就放?咱们青峰岭虽然也是百里朝的地头儿,但是如今做主的可是我严三爷!不给我好处就想逼我放人?想得美!你给传话下去,就说我说了,晏子傅不上山赔罪我就不放人,大不了鱼死网破,有两个美人跟我一起上路,就是九泉之下也有福了!”
那人答应了一声,连忙脚步匆匆的下山去了。
颜小茴一直留意这边的动静,着实捏了一把汗,手心儿被汗湿浸透了。她被蒙住的双眼在布条之下转了转,心里暗忖:这个时候听到百里叶肃带人来了,瑞香公主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看来是被那人抬手劈了一下还没醒!
眼瞅着山下传信儿上来以后,严三和洞内其他的人情绪异常躁动起来,她可不能坐以待毙了。必须要尽快掌握情况才行,不然,到时候双方真的起了什么冲突,不可调和的话,她和瑞香公主的小命儿可真的难保了!
可是,怎么才能把蒙在眼睛上的布和捆在身上的绳子解开呢?她抿了抿唇,咬咬牙,只好使出最老土也是最管用的方法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清了清嗓子突然说道:“喂,我想上茅房了。快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
话音一落,立刻有人从另一侧走过来,粗鲁的将她眼睛上的绳子往下一扯。
洞内的火光太刺眼,颜小茴眯了眯眼才适应了刺目的光亮。只见阮四浓眉一拧,掐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上茅房?你确定你脑袋里没有想什么花招?”
颜小茴苦着一张脸,面色痛苦,没好气儿的回道:“我自从被你们抓回来,还没上过茅房呢!中间出洞的时候也光顾着逃跑了,哪儿顾得上这个啊!快把我松开!”
阮四晃了晃脑袋:“我怎么知道你这回是不是又想逃跑?你这丫头有过前科,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呢!你就给我憋着吧!”
说着,转身作势欲走。
颜小茴见另一侧的严三等人根本连看都没看她,显然对她不敢兴趣。若是阮四不搭理她,那她可真的没办法了!
她瞥了眼不远处被紧紧绑在石笋上的瑞香公主,她正垂着脑袋,昏迷着,心里更加焦急。
连忙张口叫住阮四:“喂,你别走啊,我是真的想去茅房!你走了,我可坚持不住了啊!”
阮四大手一挥,不在意的瞥她一眼:“嗯,坚持不住就不要坚持了呗!反正是你尿裤子,跟我没关系!我阮四活了三十几年,还真就没见过大姑娘尿裤子呢!正好,你给兄弟几个开开眼。兄弟们如今正烦着呢,也好缓和缓和我们几个的心情!”
这个人,真是无赖又无耻!他的话音刚落,洞内的其他男子也都猥琐的嬉笑起来,颜小茴恨得牙齿都发痒!
一般女子若是被人这样说,还是在这个情形之下,恐怕早就羞的哭天抹泪了。但是颜小茴岂是一般女人?她内心已经把这几个男子骂了个无数遍,但是面上却依然一副坚持不住的表情,声音也是压的极低:“我被你们抓到这里,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出去,因此倒是不觉得丢人了。但是,我们淮南老家却有个说法,说女子年岁大了还尿裤子,周围见着的人可是要走霉运的!你们若是真不在乎,那我就就地解决了!”
这话她可是把心一横说出来的,赌的就是商人讲究风水八卦一说。虽然严三他们如今没落了,已经落草为寇,但是,商人的习性却是不可能一下子就改了的!
果然,她话音一落,一旁跟众人商议策略的严三忽然眉头一蹙,一副阴云罩顶马上就要遭遇不详的样子对阮四挥了挥手:“快把她弄出去!这紧要关头可别让她的霉运坏了老子的好事儿!”
阮四答应了一声,连忙要过来解颜小茴身上的绳子。可是刚走过来,整个人却猛然一愣,迟疑着看向严三:“可是,头儿,这丫头鬼的很,身上的心眼儿多的像筛子似的,万一跑了怎么办?”
严三不难烦的横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这山上都是咱们的眼线,她一个小丫头心眼儿再多还能斗得过老子!她就是逃跑过一回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被你抓回来了!你放心的带她去吧!不要坏了老子的好事儿!”
得了严三的答复,阮四这才将颜小茴身上的绳子解了下来,想了想又将解下来的绳子缚在了她的脚腕上,抬眸警告她:“我告诉你啊,给你解绑了是解绑了,但是你可甭想耍什么花招!这根绳子一边拴着你的脚,一边攥在我阮四爷的手里。我若是发现你耍心眼儿,那我不介意亲手抓着你的手腕儿看着你如厕!”
这个流氓!颜小茴面色一冷,双眼里立刻怒火滔天!
见颜小茴怒瞪他,阮四一面将手心儿里的绳子在手腕儿上绕了几圈儿,一面威胁她:“如果不想让我看着你的话,那你就要乖乖的!不然……”他向一旁侧了侧头,嘴角勾出一丝阴森的笑意:“你家公主可就不是被劈一掌这么简单了!”
见颜小茴默不作声,阮四将手上的绳子一拽,扯着颜小茴出了石洞!
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
黑夜虽然褪去,可是她和瑞香公主身边的黑暗却没有消散,什么时候这场危机才能雨过天晴呢?
阮四见她抬头盯着天空,嘴角一挑,伸手在颜小茴的肩膀上狠推了一下:“我说,这会儿你还有心思看风景啊?你们可亲可敬的九殿下若是说服不了晏子傅,达不成我们兄弟几个的条件,那明天的日出,估计你可就看不到了!”
他的话立刻招来了颜小茴的怒瞪。
阮四领着她在洞口不远处的林子里走了几步,先是警戒的看了看周围,然后不耐烦的对她说道:“找个地方解决一下你的问题吧!别婆婆妈妈的拖时间!”他的伸出一根食指点了点颜小茴的肩膀:“你可要时时刻刻记住刚刚我在石洞内跟你说的话啊!我阮四爷可是向来说话算话的!”
颜小茴没好气的点点头,看了看他手里的一大团麻绳,伸手将他向后推了推:“喂,你站这么近我怎么上啊!站的离我远一点儿,直到看不见我为止!”
阮四晃了晃绳子,对她歪歪头:“这附近的地形我可比你熟悉,山上的兄弟们都称我阮豹子!我会一直拽着绳子的,一旦发现绳子那边没人,那你就要做好被追准备了!”
颜小茴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我说,你到底是走还是不走啊,一直婆婆妈妈拖时间的人是你才对吧!”
阮四轻笑一声,点点头,晃着自己手中的绳索一步一摇的走远了。
每走几步还不忘扯扯手里的绳子,看看这边有没有人。
眼见他的人影消失在一旁的林丛,颜小茴连忙在雪地里蹲了下来。
其实,她这一切都是骗他的,她其实一点儿都不想上厕所。
本来她是想以这个为借口,寻求伺机逃跑的机会。可是,如今瑞香公主还在山洞里。不顾伙伴的安危自己逃跑,这种事她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再说,就算她不顾情义,真的逃跑了,山洞里的这些人如此居心叵测,肯定不会放过瑞香公主的。
所以,这一趟虽然轻轻松松出来了,逃跑却是不能的。想当年,韩信曾遭胯下之辱,她虽然没有到那个程度,不过,也是少不得先忍让之后再做打算的。
这个忍让,就是一会儿跟绳子那头的阮四乖乖回去。
虽然费了心思却没偷跑上,但是这次出来,颜小茴却也不是什么收获也没有。
刚刚她和瑞香公主两个人逃跑的时候,她顺手摸得火折子和匕.首被阮四收起来了。
然而,就在刚刚两个人推来搡去之时,颜小茴见火折子从他衣襟里露出了个头儿来,趁他不注意,就重新拿在了手里。
虽然这东西派不上什么用处,但是总比手里什么都没有要强多了!
她略微思忖了一下,将火折子塞进鞋帮里藏好。又在雪地里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能够防身的!
还真别说,仿佛上天有意安排一样,一株白杨的树根旁边还真就藏了一块看起来嶙峋的石头。一看就是经过日日夜夜的风吹雨淋,被风化了的,周身边边角角都被磨得十分尖利。只是,这石头足足有蹴鞠那么大,这也没法儿藏在身上啊!
颜小茴想了想,还是弯腰将这石头从雪地里扒了出来,高高举起来对着一旁另一块石头狠狠一摔。两块石头相撞,石身立刻就碎裂开来。
石头相碰,发出不大不小“砰”的一声。
由于周围寂静,外面的阮四听了个正着。连忙拽着绳子高声问道:“什么声音,怎么回事?你不是耍什么花招儿准备逃跑呢吧?”
颜小茴连忙扯着脖子高声回道:“没有,雪太滑,我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
听见她的声音,确定绳子对面的人确实还在,阮四显然松了口气。但是,不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还是有些不安,连忙不耐烦的催促:“差不多了啊,快给我出来!不然,你下回想上茅房我可不带你出来了!”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人对狗说的?颜小茴低咒了几声,但是连忙扬头答应:“知道了,我这不正往出走呢么,你着什么急啊!”
颜小茴弯下腰,眼疾手快的在刚砸碎的石头中捡了一块儿最锋利、大小最适中的在自己衣袖上来回划了两下做了做试验。虽然不如匕.首那般锋利,但是来来回回中,袖口着实被割裂了不小一块儿。
颜小茴满意的将石块儿藏在了袖口,然而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想了想,又觉得不安全不妥当,又拿出来藏在蓬松的发髻里。
那厢阮四等的着实不难烦了,连声催促:“你这死丫头到底干什么呢!怎么磨磨蹭蹭的还不出来?”
颜小茴扬声高喊了一句:“出来了!”
说着,在雪地里打了个滚儿,身上沾满了雪才站起来,连忙顺着来时的路往外走。
眼瞅着能看见阮四的头巾了,这才装模作样的一瘸一拐,慢吞吞的走了过去。
阮四等的不难烦,眼瞅着马上就要爆发了,忽然一抬头,看见不远处的颜小茴,连忙晃了晃手腕儿,快步朝她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将两人之间的绳子绕在手腕收回来。
见着颜小茴,劈头就问道:“我说,你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出来的这么慢?刚刚在里面做什么了,鬼鬼祟祟的?”
颜小茴走的一瘸一拐,等到与他面对面的时候,伸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雪:“不是说了,我刚刚不小心摔倒了。晚上的时候身上受了好些伤,这一摔,刚才差点儿起不来。”
阮四见她身上确实有不少之前受的伤,身上也粘了不少雪,对她的话就有几分相信。但是,却还是有些怀疑,上来揪住她的胳膊:“你袖子里藏了什么?”
颜小茴暗自庆幸刚刚自己没有将石块儿藏在袖口,不耐烦的抖了抖两个袖口:“你看,什么都没有!哪里藏什么东西了!再说,你不是说了,这里是你们的地盘,我们鬼主意再多也逃不过你们的手心儿吗?几个时辰之前我逃跑,才被你抓回来的。如今九殿下他们都在山下准备营救我们了,你以为我还会蠢到再跑一次吗?”
阮四深深睨了她一眼,半晌说道:“最好心里真是这么想的!”说着,他将手里的绳子一扯:“走吧,快跟我回去!”
颜小茴撇了撇嘴,抬脚一瘸一拐的跟上了他的脚步。
一进山洞,就发现里面的气氛跟她刚出去的时候不一样。
瑞香公主从昏迷中醒来了,被绳子束缚着的身子不停的扭动挣扎:“你们放开我,我皇兄就在山下!你们若是不放开我,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严三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怕你皇兄?你皇兄如今只不过是我手下的一枚棋子而已。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除非他不在乎你的生死!”
瑞香公主鼻子气的发出呼呼地风声,胸口也剧烈的上下起伏:“拿我威胁他们,你算什么好汉!简直就是人渣,无赖!”
话音刚落,严三抬手对她就是一掌。
一声清脆的“啪”声,瑞香公主白皙娇嫩的脸上登时就印出一个鲜明的红色掌印。
瑞香公主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却是怒极所致,她几乎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好,我已经清清楚楚的记住了你们今天对本公主的所作所为了。你最好祈祷本公主遭遇不测,不然,等我出去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有好下场!”
严三轻轻一笑:“呵,我严三如今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与其浪费心思在我身上,还不如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呢!”
瑞香公主紧紧抿着唇角,视线一偏看到石洞门口站着的颜小茴,向她投来含有深意的目光。
颜小茴眨眨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不知瑞香公主看懂了没有,果真闭上了嘴,将视线一偏,不再看严三或者整个山洞里的任何一人。
严三见阮四带着颜小茴回来,眉头一蹙。话是跟阮四说,但是目光却是一直紧紧盯着颜小茴:“怎么去了这么久?”
阮四将颜小茴带回到山洞内,安置在原来绑着她的地方,回道:“刚她在外面摔了一跤,好像摔得挺狠,这才多花了点儿时间!”
严三虽然将信将疑,但是见她乖乖的回来了,也就不再计较。
阮四一面将她重新捆绑了起来,一面问严三:“山下的消息传上来了吗?”
严三抿了抿唇,面色忽然阴沉起来:“传上来了,那九皇子说山下包围的小卒可以不动,要晏子傅上山来也可以,但是,还要有一个条件!”
阮四快速的瞥了眼一旁显然也在留意这些信息的颜小茴和瑞香公主,拧眉追问道:“什么条件?”
严三将原本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负在后背,有些踌躇:“那九皇子说,他也要一起上山!”
话音一落,不止阮四,一旁的颜小茴和瑞香公主也是一惊,登时就瞪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