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想什么,自然瞒不住悦官妖,但这事关他的隐私,还是那句话,他要不说,我不会问的。
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尊严,特别是悦官妖这样在身体上受过深深伤害的人,我更不能刺痛他的心,这太残忍了。
至于他为什么成了璃云国皇帝的男寵,又怎么站到皇后娘娘身边来的,他最终没有说。
不知是为了自己的颜面,还是为了皇后娘娘的,或是……为了璃云国皇室,这毕竟不算什么好事吧。
但我没有想到我没刺痛他的心,他却开始刺痛我的身了。
“爹,你是我亲爹还不行吗?我好好的一个大夫,这么有前途的职业,我学什么武功啊我……”
迎着烈日,我站在沙滩上,摆成马步形,一摆就是两个时辰,我要是坚持不住,悦官妖直接用点穴的方法帮我坚持,我真是搞不懂,悦官妖他这是什么意思……
有谁见过十多岁、快二十岁的女人,扯着身段从那里勤学苦练武功的吗?我的脑袋又不是被驴踢了,但我又不敢说悦官妖的脑袋被驴踢……
“学武方能自保!”
悦官妖坐在沙滩不远的礁石上,手里拿着一根长棍子,冲着我指手划脚着。
“我……我觉得吧,我……我真不需要学什么武功。”
都已经这个样子了,我学什么有用,再说了,就算我学了,我这年龄学武,又加上我资质真称不上聪颖,我能打得过谁?
“为什么不需要?你身体里有内力,不学就是白白浪费了!”
听悦官妖如此说完,我本就坚持不住的腿脚被惊得瞬间松懈,我一屁股坐在了沙滩上,“你说什么?我……我有内力……”
我从心兰那里得知我前身柳青儿专修的就是这榻上功夫,所以才把男人哄得对她为首是瞻,她学得是内家外家武功,才在男人这方面,段数太低,被柳青儿压得翻不过身来。
“当然,否则你以为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纵然崖下是水,你也不可能如此周全的。”
悦官妖肯定地说完,一棍子挥来,毫不意外地抽到了我的背上,我嗷的一嗓子叫了起来,“爹……”
“棍棒底下出孝子,养不教父子过,教不严师之惰,我既是你父又是你师,必然要承担这份责任。”
他还挺拿自己当回事,攒了根鸡毛就当令箭,我靠啊,我哭丧着一张脸从地上爬起来,强撑着扎马步。
“爹,学武就一定要从扎马步开始吗?有没有别的啊……”
扎三天马步了,太枯燥了。我宁愿不要形象,耍猴拳,至少可以动一动啊。
“你先从基础学起吧,等我腿好一些,我亲自教你招式。”
悦官捂着腿边另一只粗硬丈长的棍子,慢慢地站了起来。那是我从小树林里给他拖回来的,谁知道他用棍子上面的细枝子做成教鞭了,我真得做茁自缚啊。
“你确定这山谷里,除了你我再无别人?”
他的腿伤得很重,这几天将养下来,好得并不利索,走路有些困难,我连忙借此机会放弃马步,狗腿地小跑凑过去,扶住了他没有拄拐的一边,“这个不太敢确定,那边的林子很大,我只在浅显的地方转过,并不敢太向里面走。”
我实
话实说,我胆子真不算大,别看整日里和尸体病人打交道,那只是出于职业爱好,但……面对未知的事物,我还是很乌龟的,除非逼迫到眼前,否则,我能躲就躲了。
“你不往里面走是对的,等我的腿好了以后,我们再做打算,这几日就先这样吧。”
悦官妖微皱着眉,又抬头瞧了瞧我们所处位置的地势。其实,早就看得清楚的东西,他只是心有不甘,希望自己看漏了什么,然后突然寻到,不至于这么没有出路罢了。
——三面环绝崖峭壁,注定无路可走,对面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海水,我不知道悦官的水下功夫如何,我自以为不错,也不敢说在海水里猖狂,特别是这种说不清楚从哪里冒来的海水。
惟一的出路只有后面的那大片大片看不到尽头的林子和深山,蕴藏着危险重重。
“你别担心,我们会平安出去的。”
我宽慰着悦官,这几日吃食都是我负责弄来的,药材野菜居多,这是我对这座深山老林惟一欣喜的地方。
“但愿吧!”悦官的态度并不乐观,“就算侥幸出去了,外面也不知是什么天地了。”他在担心皇后娘娘和西门弘烨吧。
我的心里却只有……,“哎,也不知道乐弦音会不会……”我本来想说‘找我的’,后来又觉得不太可能,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他肯定以为我已经死了的,长叹一声改口道:“也不知会不会想我!”
“别胡思乱想了!”悦官妖毫不犹豫地给我泼冷水,他占在西门弘烨一方,自然是看不上乐弦音的了,但显然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随后又说:“听爹一句话,乐弦音绝非良人,你识人的眼光一向不好,还是听听旁人的劝吧!”
悦官妖一个‘爹’已经说得我满额头都是黑线了,他后面的话我自然听不下去,耐着性子问:“我就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看不上乐弦音?”
秦晋之前说过这样的话,西门弘烨也说过,如今,悦官妖也说了,前面两个人我可以不听,但悦官……只冲着那个‘爹’字,他不应该存着别的心思诓我的。
“你了解乐弦音多少?你又知道他的家族多少?一个隐忍着许多仇恨,却从不开口向别人说一腥半点的人,你觉得……他会是良人吗?”
悦官苦笑着摇头,“我年轻的时候就是最好的例子,受多少苦,我都不说一句,我只等着可以报仇的那一天,让所有对不起我的人,都一个个送命!”
悦官说这话时,眼神是冰冷冷的,刺骨般的痛并寒意,瞬间淋遍我的全身,我扶着他的手僵硬在那里。
他脸上的苦笑慢慢消失,细长的眼睛眯成一线,若有似无地瞟了我一眼,“你是我这一辈子惟一的子息了,我……不会害你的,别找心里压抑太多仇恨的人,他没有幸福感。”
悦官这话粗听着似乎没有什么道理,但细想想却是越来越有道理的。
比如我之前活过的一世,我不在乎我男朋友穷,但我忘记了因为他从来没有富过,所以一旦他沾染到了钱贱,看到那泼天的富贵时,他便迷了眼,没有什么道德底线了。
从这一点看,乐弦音倒和我前男友有异曲同功之处了。我不得不说悦官看人看事,比我的切入点毒辣得多。
见我不说话,他拍拍我的肩膀,“我也不赞同你和太子在一起,后宫的事如烂泥潭,你这斤两,进去过不了几招就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我还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呢,必不会让你如此的。”
我听了悦官妖的话忍俊不住,“你就这么信我会给你养老送终啊?”
悦官妖的双眼忽然变得熠熠生辉,“信啊,就如当初你信我一般,”他似是很满意般地挑起唇,“上天待我不薄。”
我真想说一句你真容易满足,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口,虽说我总被他泼冷水,但我实在不忍看到悦官被我泼冷水后的样子,他还是现在的模样看起来舒服些,——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正经的笑。
“爹,说点题外话,咱们能不能不学扎马步,也不学什么硬功夫,我一个小女子学这些太不靠谱了,你能不能教我学点……养颜的,像亲爹你,三十九看着还像十九的……”
如果一定要学功夫,我非常愿意学这种青春永不老的,这比药材养颜还神奇啊。
“不行,你学不了这门功夫,阴气太重,伤身体,你就好好的给我扎马步,把身体练好,别我还没有死呢,你却死我前面了。”
悦官翻脸的速度真快,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我不敢再顶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还是继续扎马步,在林边采草药,给他医腿,等他的伤好一些后,我们就从吃野草野果子的生活改成了吃海鱼。
悦官随手翻出来的一掌,就能震出不少的鱼到岸上来,我晒干的药材里,有几样可以做调料的,加之我家祖传的手艺,我做出的鱼还是满有些味道的,至少悦官很给脸,每次都吃好多。
“你不做大夫的时候,可以考虑做厨子!”
就是悦官吃完后,对我中肯的评价,这话以前也有不少人说过,我都不甚在意的,我要是想做厨子,又怎么会沦落成现在这般凄惨的境地,我早就接承祖业,估计此时的成就该是全国连锁几百家的那种老板了。
真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这两样都没有选对过,哎……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四十几天,画道道记日子画得我都不愿意画的时候,悦官妖的腿终于好的差不多了,而我也可以用石子射下飞过的小鸟之类的低空飞行物时,他说我们可以启程了。
为了进入那大片大片的森林,我们做了两天的准备,药品食物备得充足,还有淡水,也有用树皮裹得篓子装了几壶。
我有些担心,“我们会不会碰到什么野兽的!”我以前在野生动物园看过老虎、熊这类的东西,但那时都是我在车里,他们在外面跑的,这种近距离的接触,我怕我罩不住。
“那些东西有什么可怕的,我只怕会遇到不该遇到的人。”
显然我和悦官妖思索问题的方式不太一样,虽然我们已经是名义上的父女了。
我不觉得这深山老林里还能碰到除了我们之外的其他人,那得是多么强悍的人种啊。
我四十五度角忧郁望天空,都望不尽那三边高耸的山崖,这里真若能生长出来人类,那估计都是各种穿着树叶子的生番吧。我想起非洲原始森林里的部落们……
我在胸口划了一个严整的十字架,上帝保佑我们不要遇到食人族,阿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