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变

庶女生存手册 生变 木鱼哥

此时的正院却是一片阴霾。

“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事!”大太太难掩惊愕,“可伤到哪里了?”

“挣扎中割破了脸颊!”王妈妈一脸的焦虑,小心地看了看屋外,“大夫还没到,我们也不敢乱动,就是稍微清理了一下伤口,孩子已经是吓得晕过去了!”

大太太满心的烦躁,“身边跟着的都是死人?表少爷要上去作弄,也不会拦一下!”

王妈妈只是苦笑,不敢作答。

大太太叹了口气,蓦地就站起了身。

凤佳这孩子在杨家的气焰,她也不是不知道,就连许家自己带来的几个丫鬟,都不敢逆了凤佳的脾气,更别说杨家的下人了。

“七娘子也是的!怎么就不知道跑!”她不禁又埋怨了一句。“这女孩子脸上带了伤,还怎么说婆家!”

王妈妈一凛,“已经派人去请了欧阳神医……”

欧阳家的回春露号称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对刀伤也有奇效,只要救治得当,未必会留下疤痕。

大太太脸色稍缓,“这事就先交给你了!”

王妈妈脸上虽有些苦涩,更多的,却还是兴奋。

这事虽然难办,但正因为如此,也是夸耀能耐的好机会。

“凤佳呢,现在人在哪里。”大太太又想起来问。

“已是派人去余容苑找老妈妈了。”王妈妈抿了抿唇。

许夫人没有把老妈妈带在身边,而是留在了余容苑。

现在出了事,杨家也不方便出面约束许凤佳,自然是由老妈妈出面来得妥当。

大太太只是点了点头,便出了东里间,笑盈盈地重新踱进了西翼。

“怠慢两位太太了!”她脸上虽然还带着少许心事,但唇边的笑却很自然。

王太太和张太太就对视了一眼。

都是大户人家的主母,就算没有杨家的富贵,王太太和张太太却也不是见识短浅之辈。

正说得兴起,王妈妈进来和杨太太嘟哝了几句,杨太太就道了罪,起身出了见客的屋子。

这大宅大院的,哪一天没有几件见不得人的事。

谁都有谁的难处,大家互相给个面子,遮掩过去也就完事了。

两个太太就都笑着说,“不要紧,本来也该告辞了,耽误了杨太太的功夫!”

张太太就吩咐侍女递了礼单过来,“给二娘子添妆。”

王太太也忙如法炮制。

大太太虚留了留,见两位太太去意甚坚,也就只好领了情,“日后必定亲自上门致谢。”

又送张太太、王太太出门。

丫鬟们往来穿梭,虽然没有露出异色,但只看片刻前还幽幽静静的正院忽然多出了这么多人,就知道杨家是出事了。

两位太太不动声色,上了二人抬的小轿。

大太太目送她们相继出了夹道,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她恨恨地跺了跺脚。

脸上已是失去了一贯的从容。

立春正好从百芳园出来,连忙上前搀扶住了大太太,“太太请息怒!”

大太太叹了口气,就稍微缓下了语气,“人怎么样了?”

立春脸上闪过了一缕忧色,“奴婢赶到的时候,浣纱坞里慌乱一片,只远远看到七娘子在榻上躺着,也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她又加了一句,“血倒是已经止住了。”

大太太稍微放宽了心。

七娘子是九哥的双生姐姐……如果因为凤佳的顽皮出了什么大事,将来九哥面对凤佳,心中肯定留有芥蒂,凤佳也未必好意思和九哥来往,杨家和许家十几年后,就要渐行渐远。

只要血能够止住,这事就不算太大,就算脸上留了疤痕,以杨家的门第,还怕找不到人家?

她就扶着立春往百芳园里走。

“这事到底是怎么闹的,弄清楚了没有?”一边走,一边问立春。

立春眼神一闪。

“当时情况很乱!”她直言不讳,“表少爷身边也没有下人……恐怕除非七娘子醒来,或者表少爷开口……”

大太太就叹了一口气,又扫了东偏院一眼。

五娘子当时不会在凤佳身边吧!

她一向不大喜欢小七,要是一个拧劲,闹得脾气上来了,怂恿凤佳做下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应该还不至于荒唐到这个地步!

大太太在心底念叨了几句,才勉强安下神来。

“五娘子呢?也在七娘子身边吗?”

立春犹豫了一下,“事发时就在一边了,好像还是五娘子一起张罗着把七娘子送到浣纱坞去的。”

大太太心底一个咯噔,脚下差点没有站稳。

事情闹得这么大,四姨娘就算现在不知道,日后终究是会抓到一些小辫子的。

正好见到白露出了西偏院,大太太就招手让她过来。

“去找你干妈,让她到各房传话,没有我的吩咐,一个下人都不许放出来!”

白露面色一白,咬住了下唇。

七娘子出事,她这个大丫环难辞其咎,这时候,更应该到浣纱坞候着。

但大太太也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

她只好领命行事,转身匆匆离去。

大太太不由得又烦躁起来。

“这个死丫头!”

立春低眉顺眼,不敢多说一句话。

远处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老妈妈的声气。

“一两百年的面子,一夕就给你丢光了……许家什么时候出过这样胡闹的少爷?夫人知道了,只怕伤心得都要厥过去了!”

大太太和立春不约而同立定了脚步,转身看向了老妈妈。

老妈妈训斥的当然是许凤佳。

许凤佳还是今日穿出来见客的锦鸡纹连环葫芦蓝直缀,头发却有些凌乱,衣服上也多了些褶皱与血痕……他的神色也隐隐带了不安与沮丧,右手还包了块白布。

大太太脸色就是一白。

许家以武传家,子孙世代习武,时常领兵作战。

万一七娘子在挣扎的时候伤到了许凤佳的右手,以后他还能不能握剑练武……万一不能,许凤佳的前途岂不是毁于一旦?

“这个死丫头。”

她又喃喃了一句。

不过,许凤佳虽然十分沮丧,但双眼有神,面带血色,并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

大太太心下稍宽。

见到大太太,老妈妈顿时脸色一肃,抢前几步就跪了下来。

“老奴未能善尽劝导,以至于出了这样的事……请姨太太责罚!”

许凤佳也单膝点地,垂下了头。“外甥鲁莽,给四姨添麻烦了……”

老妈妈就恨铁不成钢地横了他一眼,连磕了几个响头,“家教无方,请四姨太太恕罪!”

大太太正要说话,前院又进了两个婆子,面上犹自带着笑。

“……三姨夫人才进了大门,眼下正换轿子往余容苑去理衣,一会儿就来与太太相见。”

大太太就苦笑了起来。

又有人来回,欧阳老神医到了。

场面一时乱得不可开交。

立春只好站出来,先把老妈妈和许凤佳请起身,又派了省事的婆子,引欧阳老神医进百芳园去,并传话众女眷回避,大太太也回过神来,索性就带着老妈妈和许凤佳进了堂屋。

许凤佳面上也带了不安之色,频频向外张望,大太太看了,倒有几分好笑,温言道,“不要紧的,不过是玩闹时出了些差错罢了。”

顿了顿,终究是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老妈妈看在眼里,神色便一点点地松弛了下来。

不过是个庶女……伤口也不很深,想来,让少爷多赔几次礼,事也就揭过去了。

不至于让杨、许两家生了嫌隙。

三姨太太连事情的经过都不想追问,看来,是要把这件事含糊过去了。

也好!

只是没想到夫人回来得这么巧,就怕夫人起了性子……

才这么想着,许夫人就脚步匆匆,进了正院。

“四妹!”她神色肃穆,“七娘子没有大碍吧?”

“欧阳老神医才进了浣纱坞……我们也不大方便进去,应该是没有什么大事。”大太太神色宽和,“三姐旅途劳顿,先歇一会,等那头诊治完了,再过去探七娘子。”

许夫人大大松了一口气,又立起眉,恶狠狠地瞪了许凤佳一眼。

许凤佳面色端凝,虽有不安,却不曾过分。

堂内一时沉默下来。

许夫人只是出神,面上闪过了万千思绪,竟是喜怒参半。

大太太看在眼里,倒是有些不解。

以许夫人的要强,凤佳作出这样的事,只怕早就暴跳如雷,喝骂起来了。

怎么不但没有出声,还隐隐现了喜色?

大太太心里就泛起了无数个泡泡。

过了一会,二娘子也进了正院。

“娘,三姨!”她面色沉肃,匆匆行了礼。

又森然望了许凤佳一眼,便坐到了大太太下首。

欧阳神医年纪虽然大了,但二娘子展眼就要出嫁的人,也不好贸然见到外男,只能进正院等消息。

立春不断出去打探,过了一盏茶功夫,便进来回话,“神医已是为七娘子敷了回春露,现下被管事的接到外院奉茶。”

大太太在心底叹了口气。

进外院,那这事也就瞒不过大老爷了。

不过,这事闹腾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本来也瞒不过谁。

“过吧。”许夫人已是起了身,又扫了许凤佳一眼,暗地里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众人就进了百芳园。

许夫人一路都没有说话,低着头,不知在盘算什么。

浣纱坞离正院很近,进了百芳园往左手边一拐就到了。

此时里里外外,围满了正院的婆子、媳妇,一地的凌乱。

见到大太太,众人都行礼请安,神色也还镇定。

大太太也顾不得搭理,几个人匆匆进了屋。

浣纱坞倒很宽敞,是两层的小楼,楼上楼下都有七八间房与两个花厅。一楼大花厅门口散了一地的白布,还有未撤去的帷幔,伯霞、叔霞、仲霞三姐妹在门□头接耳,面上都带着异色。

见到大太太来了,三人都止住了话头。

“孩子就在里头!”三姐妹中的一个抢前为大太太带路。

人群围满了花厅里头的美人椅,隐约能见到七娘子的裙角垂落到了地上。不时有白布被抛下地面,上头还带了点点的血。

五娘子就站在人群边上,面色煞白。

“娘!”她上前招呼。

大太太横了她一眼,没有搭理。

人群已是散了开来,露出了面色惨白、双眼紧闭的七娘子,在华贵的装束下,她显得格外的孱弱。

脖子上,还有未曾擦拭去的血痕。

左边脸颊上一道长长的伤口,上头敷了淡黄色的药粉,看上去很有几分触目惊心。

几个婆子正小心翼翼地往伤口上按细白布。

大太太一见伤口,就是一阵的天旋地转。

这么长的伤口,还只叫一点点?

以后该怎么说婆家!

“欧阳神医可说了,会不会留疤。”她干涩地问。

这要是留疤,以后就真没法见人了!

一时之间,大太太对许凤佳也生出了几许怨气。

“说是若好,能不留,若不好,也要留几分。”五娘子回答。

她望着七娘子的眼里漾满了歉疚。

大太太再也忍不住,连声叹息了起来。

许夫人瞪了许凤佳一眼。

“孽子,孽子!”她语气中也多了痛惜。

小小的脸上多了这一道红红黄黄的伤口,格外有了几分可怜。

许凤佳没有吭声,脸上却也闪过了一丝后悔。

“怎么会闹成这样!”大太太脱口而出。

凤佳虽然顽皮,但也不是这么不懂事的孩子。

怎么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

“这次的事,是外甥的不对。”许凤佳就老老实实,双膝点地跪了下来,对大太太解释。

语调虽然低落,却还平稳。

他又扫了一边的三姐妹一眼。

五娘子欲言又止,许凤佳便盯了她一眼。

眼神严厉而阴郁。

“因出去见了王先生与张先生,张先生将新得的一柄倭钢匕首送给了外甥。外甥拿着进了百芳园与五表妹一道玩耍,迎面看见七表妹过来,就想吓她一吓。”许凤佳平淡地描述着,垂下了凤眼,眼帘遮去了无限思绪。“不想七表妹胆子小,见到刀子就吓得软了,外甥一时倒是忘了手里的刀,上前想要搀扶,七表妹又醒了,一个不巧……就出了这样的事。”

这是直认不讳地承认了他是肇事者了。

大太太不由得就看了五娘子一眼。

当时只有五娘子在场,除非七娘子醒来,否则都不会有第二个人证。

五娘子也垂下眼,一时没有说话。

“小五?”大太太终于忍不住轻声问。

五娘子咬住唇,慢慢地抬起头,眼中聚起了盈盈的泪珠。

她又看向了七娘子,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

“是我不好,没有扶住七妹妹……”

众人都长叹起来。

大太太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许夫人也埋怨许凤佳,“脸上落疤,是一辈子的事,这要是有个万一……你怎么对得起七娘子?!”

许凤佳眼底掠过了一丝愧疚。

“怎么还昏迷着?”二娘子上前几步,坐到七娘子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又扭头问五娘子。

五娘子年纪还小,良医来诊治的时候,可以不必回避。

五娘子摇了摇头,脸上还挂着泪珠,“说是惊吓过度……”

二娘子脸色一沉。

惊吓过度,可大可小。被吓成痴儿,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她正要说话,心头一动,却又皱起了眉头。

许夫人还在数落许凤佳,“多大的人了,还不知天高地厚的……你叫我回京怎么好意思把这话告诉你父亲!割伤了自己的亲表妹……你也真做得出来!”

许凤佳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又扫了七娘子一眼。

他咬了咬牙,“若是留了疤。大不了我娶她就是!”

一语石破天惊。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是谁也没有说话。

屋外又传来了立春讶然的声音。

“七、七娘子……”

大太太不禁愕然,心念电转之下,已是面白如纸,再仔细看了看榻上的“七娘子”,见那孩子身上穿戴的衣物,与七娘子今日早些时候所穿的袄裙截然不同,不由得心急如焚,一口气没有上来,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小五,长本事了。”“现在你告诉我,今天在浣纱坞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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