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我当然没能按照马蓉蓉的要求把手上的工作做完。不过,她劈头盖脸地说我一顿之后,我只是默默听完,并没有做任何辩解。
说到最后,她估计发现我已经不为所动了,面带着愠色让我出去继续完成工作,我二话不说就出去了。
文案小草见我出来,大概是感觉风向不对,把我拉到了洗手间问我怎么最近老是引得“河东狮吼”,我笑了笑,我说:“是我工作没有完成,没什么了。”
她惊讶地望着我:“伊北,不会吧?大家谁也没你加班次数多啊,怎么反倒还要被她说?”
不过紧接着她又仿佛恍然大悟,笑眯眯地说:“噢……我知道了。因为她对你期许最高,所以最严厉。伊北,加油噢,以后成为我的上级要对我好点噢。”
我苦笑了一下,却不想多说什么。算了算时间,离合同到期的日子还有段时间,暂时不打算告诉她我要离职的消息。
那家旗袍店的店员给我打来了电话,说他们已经约好了摄影师,问我周六上午有没有空,我告诉他们有空。于是周六上午,我带着旗袍去了他们店里。
那位气质出众的女老板已经等在了店内,见我进来,她一眼便认出了我,她冲我微笑了一下,很亲切地说:“来,你过来。”
说完,她便朝我伸出了手。我笑着走了过去,她拉着我坐在了沙发上,先是细细端详了几眼,欣许地说:“你稍等一会儿,摄影师还有大概十五分钟左右就能过来。”
我点了点头,她又问我住在哪里,做什么工作,我一一回答了。之后她便没有多话,起身为我泡了一杯咖啡,微笑着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本不怎么爱喝咖啡,不过盛情难却,于是我端了起来喝了一口,没想到味道十分香醇,是一般咖啡店里喝不到的味道。我见那位夫人对我露出温雅的笑容,这才领会到了她的盛意,于是赞道:“虽然不懂咖啡,但是这杯咖啡味道很特别。”
“谢谢。”夫人话并不多,一切情愫都暗含在她的眼里。比起初见她时她眼里的寡淡,现在的她目光分明亲切许多。
我细细地品着咖啡,抬头望着店里形形色色的旗袍,顿觉这里的每一件旗袍都仿佛有其独特的灵魂,赤橙黄绿青蓝紫,每一件里都住着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袅袅婷婷,玲珑有致,让人仿佛置身于幻境之中。
原来女人竟是可以达到这样的极致的。我再定睛望向那位夫人,只见她今日身穿着一件明黄色的旗袍,梳着复古的发髻,耳朵上带着水滴状的碧玉耳环,手上戴着一串佛珠,微微颔首,望着窗外来来去去的行人,背后的件件旗袍与店中民国元素的装饰都成了点缀她的背景,她一举手一投足皆成风范。
原来美到极致的女人,是真的可以成精的。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自己浅薄,自己懂得的东西太少,自己追求的东西太少。这纷扰乱世,网上种种励志名言警句层出不觉,无数女人高喊着要自立要自强要优雅要这样要那样,却很少有女人往自己的心里问一问:你要的这些,你有吗?你想过如何才能达到吗?你懂得何谓真正的优雅吗?
真正的优雅,不是喊喊就可以得到的啊!真正的优雅,应是一种风情,一种情怀,一种雅韵,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是由外而内进行灵魂的涤荡、再由内而外油然而生的一种姿态。
我自问像我这样平平凡凡的女人,达不到这样的层次。可是从这一刻起,我仿佛忽然有了榜样,我觉得这样的人生是我所追求的,这样的女人是我所渴望达到的。不是为了取悦任何男人,也不是为了孤芳自赏,而是一种生活的姿态和格调,是境界。
我正痴痴地出神之际,一个身穿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头戴套头帽的男人背着一台单反相机走了进来,一进来便脱掉手套直喊:“妈,路上堵车,我来晚了!”
我一瞬间从椅子上惊得站了起来,目光望着他,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也愣住了。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这种偶遇的缘分竟会又一次神奇地发生在我们之间。他是瞿溪,而这位优雅从容的女人,是他的妈妈啊!我见过的,我的确见过。
“伊……伊北。”瞿溪痴痴地望着我,惊讶得语气都结巴了。
“看来你们认识呢。”夫人走了过来,见我们这样,依然不惊不淡地问道。
“我应该想到是你的。”瞿溪很快便恢复了正常,脸上又露出了那一副淡淡的微笑,他对他妈妈说:“妈妈,她是伊北。”
“阿姨,我没认出来您是瞿溪的母亲。”我这才惊觉怪不得我们都觉得面熟,原来的确见过。
“没有关系,不认识也是正常的,我也没有认出来。”瞿溪妈妈微微一笑,然后对瞿溪说:“既然你过来了,那就开始拍摄吧,我知道你等下还有事。”
“好的,妈妈。”瞿溪点了点头,对我说:“伊北你先去换衣服梳妆,我把镜头调整好。”
我被店员带进了试衣间,换好衣服之后,店员开始帮我描眉化妆,这一次替我把头发往上挽了起来,做成了一个高耸的发髻,再佩戴上其他的配饰,倒是又显现出了一种不一样的味道。
不过被这么一惊扰,倒是完全没了刚才的思绪了。心里有些乱,总觉得这样的见面不再合适宜,也徒增伤感,一心只想快点儿结束,然后好离开。
瞿溪很快调整好了镜头,让我在相应的位置站好,给我示范做怎样的姿势,我原本有过做模特的经历,这些倒是不难,我一一照做,过程并不繁琐。
拍摄好照片之后,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卸好妆,我说我有事得先离开,瞿溪的妈妈并未多说其他的话,只是让我如果喜欢旗袍的话下次有需要可以再过来。我笑着答应,和瞿溪说了一声“再见”之后便离开了。
没想到我走了一会儿路之后瞿溪就追了出来,在我身后大喊了我的名字,我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等他过来。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我的身边,北京的冬天特别寒冷,他外套都还没来得及穿就出来了,在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
“伊北,我想和你聊一聊,可以吗?”他边喘气边说。
“不聊了吧,我还有事,以后有空再见。”我淡淡地说道,见他脸都有些冻僵了,又对他说:“你赶紧回去吧,这外边太冷了。”
“我心里还有许多的疑问想要问你。”他说。
“什么疑问?”我问道。
“站这里太冷了,我们找个地方聊好吗?”他一边拼命地搓着胳膊,一边说道。
我见他鼻涕都快要冻出来了,于是松了口,我让他先回去取衣服,我就近找一家咖啡厅等他过来。
十分钟后,他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我们各自点了一杯咖啡,我笑道:“今天一连喝两杯咖啡,晚上真是不用睡觉了。”
“伊北,你现在真的改行做公关了?”他径直问我,但是很快又说:“我知道我本不该问的,只是我不想看到你再一次误入歧途。毕竟,人生只有一次犯错的机会。”
我顿时心中一冷。难道,竟是叶婉婷告诉他的吗?叶婉婷那样单纯,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我心中疑惑,先没有否认,只是问他是谁告诉他的。他见我并未否认,仿佛最后的希冀燃灭了一样安静了一会儿,失望地说:“我以为,你不会再做那样的女人了。”
“哪样的女人?”我反问道,面露讥笑。
“不自尊,不自爱。”他苦笑了一下,然后又说:“伊北,适可而止吧。我不希望你这样,真的。”
“你何以见得我就这样了?你亲眼所见了?还是亲耳听到了?还是在你的心里,我就是一个这样的女人?”我咄咄逼问道,心里有了一丝丝的愤怒。
“我……”他无言以对地望着我,他说:“我只知道你游离在龙川与一位新加坡商人之间,据说你还替他们谈定了合作。那些做生意都是些什么人,雁过拔毛,哪有女人可以全身而退?”
原来这世间许多的流言蜚语,都始于人们心里无端的猜忌。当有些人的直觉和某些他们以为的事实相对应的时候,你就算不是坏女人,也会被他们打入坏女人的地牢,从此百口莫辩。
“呵呵……瞿溪,你就不要管我了吧!”我冷笑道,竟不想辩解,心里有一种难言的苦涩。
“我也不是管,只是作为曾经的……好友,我希望我能叫醒你。我妈告诉我,你是和一位年过三十的中年男人一起过来的。伊北,难道走过的路,你还想再走一遍吗?”他的表情居然有些痛心疾首,仿佛我从此就是一个叫不醒的女人一样让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我觉得说什么都没有了意义,也不想解释不想申辩,我站了起来,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不要为了试图逃避去爱我,而故意地抹黑或者栽赃我。瞿溪你说了那么多,我只听懂一句话,你认为我配不上你。罢了,我从没想配上你,但是请你对我有起码的尊重,不要因为你那些无端的猜忌而去揣测我是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再见!”
我直接走了过去,也懒得看他脸上有什么样的表情。那一刻,我心里想起的居然是曾经看过的演员孙俪所说的一段话:“我现在越来越不看重别人的评价,因为每个人认识我的时间段不同,看到我的状态也不同,他们的评价只能代表那一刻的我,不能代表永远的我,我自己都不能给自己评价,我一直在变,最终变成怎样,可能到我老的那一天我才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