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下的妖魔(一)

01:

云飞阳和康立天两人气喘吁吁地抱着怀中的工具肥料,艰苦地爬着石梯沿着小路走上半山上的培植园。原来,刚才康立天是被白老大派遣出去采购场里要补充的工具和肥料,康立天买好东西后,恰好看到试图躲避母亲友人却又撞上自己母亲的云飞阳。他看见云飞阳陷入困境,于是上前演了一场戏替他解围。

从商场回来的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有一搭地聊着双方的事情,经过一番交谈,两人对互相家里的事情都清楚了。云飞阳暗中惊讶,原来康立天自小已经父母双亡。相比起自己有着健全的父母,虽然现在他们的婚姻关系出现问题。自己还是幸福得太多了。这样想开的话,心里的阴霾似乎也散开了许多。

两人合力把东西搬进仓库里后,大汗淋漓的康立天走进休息室里从冰箱里取出两瓶冰冻的矿泉水,一瓶递过给云飞阳后。两人走到园区边上的一张石椅上坐下休息。从这里,可以对底下的校园一览无遗,风光还是旖旎的。

“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不介意。”云飞阳一边拧开瓶盖一边问。

“问吧。”

“你梦见过你妈吗?”

康立天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两岁时,她就去世了,面容模糊的一塌糊涂。她长什么样,现在根本想不起来。”

“你没有你妈的照片吗?”云飞阳大奇。

“一张也没有,我依稀记得爸说好像她不喜欢拍照的原因,所以没有照片遗留下来。”康立天大口灌进一口冰水后,爽快地回答。

“你……很看得开。”

“看不开又能怎样?事实不会因为你看不开就不会变得不存在。”

康立天其实明白云飞阳是尝试以他人的酒壶浇心中的块垒。他决定和他说一个他小时候的故事。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睡觉时有一段时间不敢一个人睡,总害怕灯一关,床底下隐藏着的怪物就会跑出来。”

云飞阳听见全校最“好勇斗狠”的康立天小时竟然这么胆小,不禁莞尔。

“后来有一天我爸把垂下的床单揭起,带着我一起拿着手电钻进床底下观看,结果,床底下只是一片空空如也的地板,我爸搂着我在床底下睡了一晚后,从此以后,我就不再害怕一个人睡了。飞阳……有些事情,不揭开的话,妖魔永远就在里面。”

和康立天的豁达相比,云飞阳不禁对一直以来对待父母亲感情问题的驼鸟心态感到羞愧。

自己一个全校景仰的模范生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全校被视为坏学生的康立天。

沉思了一会儿,他像是决定了什么。从石椅上站直了身子后,他想起了刚才匆忙中塞进书包里的那双厚重手套,于是俯身打开书包,从内里取了出来,只见他微笑着把手套用力向康立天的胸前一掷。

“感谢你刚才的帮助,可是如你所说,不去揭开床单,妖魔永远在里面。”

康立天突然明白,他这么说就是表示——他决定回去和父母坦诚一切了。

抛还手套,也既是说不要领他的情。

仰看着眼前迎着阳光发亮的脸,康立天知道云飞阳这个冷却已久的太阳,又开始燃烧起来了。

康立天举起瓶子又再灌了一口水,这时他心中其实正暗中苦笑。

难怪别人说医他人的医师未必能自医。

虽然他向云飞阳说出了那番道理,可是自己心中那块一直存在的阴影。

他自己也未敢去揭开……

康立天低下头,看见云飞阳掏手套时,半拽出来的一半黄色封面的书。他好奇地顺手抽出来看,发现是一本“数独”游戏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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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多亏了这本书,帮我打发了不少时间。”云飞阳笑着说。

康立天并没玩过数独,不禁好奇地问:“这数独到底是如何玩的?”

云飞阳听了才知道他以前完全没有接触过数独迷题。于是耐心地向他解说:“数独就是一种填数游戏,在一个由9个3 x 3子方阵组成的的一个大方阵中,每一横排,每一纵列和对角线中填进不能有重复,从1到9的数字。”

“不能重复……!”看着眼前一个包含无数方格的方阵,康立天心中模模糊糊地像抓住了什么。

“是的,每一横排,每一纵列的的格子中所填的数字要不一样。”

“既是说,每个区域里的元素不一样吧?”

“是呀,这游戏虽然不用计算,但是很考推理能力。”

方阵!康立天眼前一亮。

他琢磨出如何在那块地上种植兰花并找出最佳肥料的方法了!

他兴奋地猛然站起来抓住云飞阳的胳膊猛烈摇动着说:“我想到了!”。

还不待云飞阳反应过来,不远处突然奔过来一女生焦急地喊叫道:“不要!你们别打架!”

两人一愣,同时转头一看,发现一脸慌急奔过来的女生原来是路小凝。

原来路小凝见康立天不能上课,担心他复课后课业追不上,今天带着几天来抄的课堂笔记影印本过来培植园打算给他。不料,刚进园子,就看见康立天正抓住云飞阳的手臂,基于之前两人的嫌隙,虽然不明白为何云飞阳也在此地,误以为二人又再大打出手,于是急得赶快跑过来劝架。

看着站在两人眼前一脸焦虑挥舞着双手边嚷叫着的路小凝,两人莞尔地互望一眼,都明白路小凝是误会了。可是康立天突然童心大起,一手上前从后箍着云飞阳的脖子,一边佯装大喊道:“来呀!云飞阳,上次我们的架还没打完,这次一定要分出胜负!”

云飞阳会意,七情上面地配合着他,两人身躯扭打在一起,口中还不断喊叫说:“怕你不成!”

路小凝看见两个她最要好的男生竟然激烈地在地上扭打起来,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两了装演了一会儿,都觉得差不多了,互相推开躺在草地上,手指着路小凝哈哈大笑。

路小凝愕然,完全搞不懂状况。

男生都是不能理解的怪物!

02:

他们不知道。

远处山岗上的一块岩地,一双泛着薄雾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

那是白老大的眼睛,从刚才起就一直默默俯视着底下在戏闹的三人。

对他来说,这场景是多么地熟悉。

时光瞬间,仿佛又退回到二十多年前。

一样的花样少年,一样的花季少女。

那些飘在风中会令人称羡的笑声。

那些还没有被贪婪嫉妒蚕食的纯洁……

只是,他清楚知道,当年眼皮底下的那三人。

——却是康寄风、元千山和白初夏。

哦,不……其实还有第四人。

那是年岁比他们少得多,永远像个小孩般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嘻闹的J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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