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先生，你家女儿真可爱！”宋小姐迎面走过来，抱过青青放在地上，伸手捏捏小不点的小手，笑道。
“就是个小淘气。”刘卫东笑着把她放下来，“许先生在屋里呢？”
“嗯，在欣赏一幅古画。”
古画？
刘卫东推门进去，原来是岳父老大人也来了，桌子上摊开一幅不只是哪个年代的文人字画，纸张早已发黄，许景由和岳父正手持放大镜细细欣赏。
“用笔老道，线条分明，古意盎然，可以确定是名家之作。”许景由放下放大镜，掏出手帕擦擦眼睛，“老先生您以为呢？”
“没有题跋也没有落款，只有一方印章，看纸张和笔墨风格，应该是宋代以前的物件。”老王爷在耶律隆祐墓里研究了好一阵子古人字画，对这方面也颇有些心得，给出了最终评价。
“既然是宋代之前的，那我就没有买错。”许景由把这幅水墨画卷起来，递给宋小姐，“现在西方兴起了书画热，我想这个东西可以给我带来足够的回报。”
刘卫东暗暗嘀咕不愧是商人，买一幅画都要先掂量掂量能不能赚钱。
“卫东回来了！”看到女婿，老王爷脸上挂着笑，对于这“半个儿”，他格外满意！
小伙子能干！
不担当了大厂长，还又给自己添了个宝贝外孙！
“爸！”刘卫东笑着走过去，老王爷的手习惯性的按在他的肩膀上，“厂子那边可好？上学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好，都准备齐全了！”刘卫东和许景由握了下手，“灵均和翠芝怎么没来？”
“他们俩不爱活动。”许景由摇摇头，几十年的经历让自己那个儿子变得越发沉闷、压抑，他甚至担心许灵均会不会已经得上了抑郁症。
“姥爷！”小正杰跑进来，一把抱住老头的大腿，老王爷笑着把外孙子抱起来，亲了一口，“最近姥爷不在家，有没有听爸爸妈妈的话？”
“没有！”小家伙喊得理直气壮！
“好啊找打……”
看到人家祖孙俩亲情互动的场面，许景由不由得触动心弦，扭头看看躲在宋小姐身后，不敢露头的亲孙子许青青，长长叹了口气。
既然灵均和秀芝已经表态不和他去外国，那么以后自己每年都要回来几趟，和青青多亲多近，培养感情，不然以后……
靠着我在花旗国的那几个败家子女，早晚会把我的产业败光！
“董事长，可惜刘卫东先生和您没有血缘关系，不然我认为他是继承圣弗朗西斯科化学公司的最佳人选。”回来的车上，宋小姐抱着熟睡的青青，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
“你说的没错，像刘卫东这样的人才，不能为我所用，是我此行最大的遗憾……”许景由扼腕叹息。
他要走了。
临行前许景由给刘卫东打了个电话，交代了联营工厂一些事宜，他放下电话后，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又是长长叹息。
“灵均，你回到牧场后，给我买一块地，只要两米长一米宽，能埋得下我的棺材就行，常言道落叶归根，我老了，总不能把这把老骨头扔在国外……”
说到这，许景由情绪有些激动，他摘下眼镜抹了把眼泪，“半生漂泊，身如浮萍，我多少次梦回故园，现在看到伱，还有青青，我就……”
“董事长……”见他情绪激动，宋小姐上前柔声劝道。
“爸爸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会做到的。”许灵均一把握住许景由的手，他心痛发现，父亲的手已经苍老得如树皮一般。
爸爸……
老了。
当天下午，许景由和宋小姐坐上飞机，回了大洋彼岸，许灵均也带着李秀芝和青青，退了京钢招待所的房子，和刘卫东辞行。
刘卫东把他们一路送上火车，临行诸多叮咛，互道珍重。
一声汽笛响，火车哐当哐当离开站台，向着遥远的祁连山进发。
刘卫东站在站台上，望着远去火车，心思悠悠，忽然想到一个话题。
生命的意义。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三餐温饱，为了声色犬马感官娱乐吗？
肯定不是！
抑或如存在主义哲学所讲，人活着仅仅是为了活着吗？
当然也不是。
刘卫东觉得，人活着，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不求青史留名，也要坦坦荡荡，无愧于天地良心！
许灵均这个人，有着知识分子的通病，但并不影响他成为一个纯粹的人，他对每个人都以诚相待，包括自己这个萍水相逢的朋友。
而他刘卫东呢，又何尝不把他当成可以倾诉的对象？
他一路胡思乱想回到厂子里，此时联营化工厂已经破土动工，部里的领导们来了不少，正在举行开工典礼。
“卫东你跑哪去了，全等你呢！”
小李秘书跑过来，催促道。
刘卫东这才想起来，慌忙跑过去，挤在诸多领导中间，手持一把剪刀，给开工典礼剪彩。
“小刘同志发挥主观能动性，和爱国华侨许景由先生谈成了这桩合作，非常了不起，连郑老都表扬你了。”剪彩仪式结束后，万领导把刘卫东叫到身边，狠狠夸赞了他几句，搞得那些其他大大小小的厂子带头人一脸尴尬的陪着笑，心里却嫉妒得要死！
他刘卫东咋就那么好运气，认识了许景由那样的化工大亨！
赶明我也去大街上转，指不定也能碰上个亿万富翁，也给我投资个厂子！
干！
“承蒙许老先生错爱，慷慨解囊，再加上领导们大力支持，才有了我们红星联营化工厂……”刘卫东侃侃而谈，场面话而已，说几句又不会掉一根汗毛。
寥寥几句话说得很有水平，把许景由、万领导还有王厂长都狠狠夸赞了一遍，万领导心里舒坦，越看刘卫东越顺眼，没想到这个刺儿头站位挺高，姿态挺低，说话办事滴水不漏，是个可以提拔的好苗子！
“卫东，以后联营化工厂全看你的了，你务必要把它办好，还要办得有声有色，给兄弟单位做个表率！”
“请领导放心！”
“好！”
京钢十几个厂子，刘卫东现在掌控了四个，而且每一个都经营得风生水起，钱财滚滚，连最小的饮料厂也以迅猛的速度攻城略地，短短两个月就霸占了京城绝大多数供销社和国营食堂、百货大厦等的柜台，给厂子赚了十万块。
至于这个和许景由的圣弗朗西斯科化学公司合作建立的联营化工厂，不用问，一旦建成，又将是他手下一头强有力的现金奶牛！
有些人眼红了，给上头写信打小报告，控告刘卫东贪污腐化以权谋私，家里天天炖肉吃。
对于这些红眼病鬼的小动作，王厂长一概不予理睬，刘卫东是什么人他还不清楚？
人家那个有钱的二叔随便漏漏手指缝，就够他们一家一辈子吃喝不尽了，还用得着来厂子搞贪污腐败，弄那三瓜俩枣花？
你们把刘卫东看得也忒轻了！
说曹操曹操到。
刘卫东敲了下门，探进一个头，冲王厂长嘿嘿一笑，“领导，我有要事禀报！”
“滚进来！”
王厂长虎着脸吼道。
“鉴于您在出国考察期间三食堂发生的食物中毒事件，我认为应该从源头把控饮食安全问题，所以我建议给我手下的几个厂子配备一个食堂，由我们负责……”
“少他娘的跟我绕弯子，你小子就是想自己建食堂是吧！”王厂长放下笔，皱着眉头想了想，“其实最近我也一直在考虑，你说食堂承包出去，到底是好还是坏？”
“有好也有坏吧！”
“我看是坏处大于好处，食堂的作用在于为工人们提供放心饭，但是承包食堂的人呢肯定首先想的是赚钱，本身食堂这个东西利润有限，想挣钱就得从工人们嘴里抠钱……这是个矛盾体啊！”
王厂长就是有水平。
“那领导您的意思是……收回傻柱的承包权？”
“那不是又回到了以前吃大锅饭的时候了吗？到时候肯定天天又是白菜土豆，吃得人都要吐了！”
刘卫东有些懵，承包也是你，不承包也是你，合着你把好赖话都说尽了，让我说什么？
“卫东你看，你小子聪明，能不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调动食堂大厨们的积极性，把饭菜弄好一些，又不增加过多的成本……”
得！
这算不算是又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实在不行……”刘卫东想起后世做电商时的一种制度，“引入评分机制，由工人们给食堂打分，按照评分决定哪个食堂可以做哪类餐，如果多次评分太低，群众意见太大的食堂，直接三振出局，如何？”
“说具体点！”
王厂长面露喜色，就知道这小子一肚子花花肠子！
看看，一榨就榨出了个好办法！
“你这个主意不错，回去拿出个方案出来，你们厂子为总厂贡献甚多，也着实应该享受一下优待，这样吧，就把四食堂交给你们，限期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下去视察，搞得好我给你发奖状，搞不好我让你自个下食堂颠大勺去！”
“领导您这……”刘卫东瞪了老头一眼！
这老爷子，啥事都得我帮他出主意，还要看效果！
我一个月才挣几个子儿！
相比三食堂，四食堂的规模不大，是一栋上下两层的红砖楼，还是五十年代修的，因为人浮于事，年久失修，有些地方都漏了洞。
刘卫东让李奎勇令人把食堂从头到尾清理了一遍，该扔的扔该甩的甩，由冷轧厂出钱给四食堂重新装修了一下，换上全新的桌椅板凳全套不锈钢厨具，甚至还安了大冰箱！
食堂弄好了，大家伙心心念念，眼巴巴等着自己食堂开门营业，三食堂的傻柱忒他妈黑！天天白菜炖土豆，荤菜也变成了蛋花虾米汤，简直是把人当猴耍！
现在京钢工人们，提起傻柱，没有不破口大骂的！
什么东西！
不过傻柱年后这两个月可是赚翻了，厂子给的补助加上工人们的八分、一毛二的菜金补贴，林林总总算下来，他不但把承包费用全都赚回来，还额外多挣了两千多块！
傻柱现在做梦都能笑醒！
从来不知道干食堂竟然这么赚钱！
“表哥，你让我找的大厨，我找着了！”
刘卫东正在为大厨的事情犯愁，韩翠岚跑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身材瘦削，穿一身蓝色工作服，有些局促的中年人。
“南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