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贱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被虐了一顿，李浮渺老实了，尽管只是畏惧张武的武力，却也足够吓住他。
这个时代武人横行，无法无天者多得是，不畏权贵，一击不成远遁千里的侠客大有人在。
指挥使李浮冰姗姗来迟，大人物总是最后出场，他认为自己是个人物。
第一眼就看到儿子李浮渺在给人磕头，脸上笑得哭还难看，受了天大委屈。
旁边的李猛却置之不理，半个屁都不敢放，这可有意思了。
“何人敢在我李府撒野？”声音不高，却官威隆厚，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楚，这是位高权重，一言可操纵他人生死所带来的气场，大权在握，如臂使指。
“你有意见？”张武直面李浮冰，两手背在身后，腰杆笔直，出来一股老气横秋的气度。
一看张武这面相，李浮冰就是一愣，怎么这么眼熟？
又见一边的李猛使眼色，心下一颤，莫不是惹了哪个大族的嫡系子弟？
可这话也太冲了吧，在我家，问我有意见？
你丫怎么不去死，以为天下都围着你转呢？
被顶得脸面下不来台，好歹是指挥使大人，怎么能就这样认耸，给一个小后生吓破了胆，岂不被朝野之人都看扁了。
“你很嚣张嘛，这里是我的地盘，问我有意见？你以为你是谁，天王老子？”
“那今儿就当一回天王老子给你看。”
嚣张！嚣张！实在太嚣张！
眼看张武和李浮冰掐起来了，李猛欲哭无泪，如此年轻的日月合壁大高手，要说他没背景鬼都不信。
年轻人里面，有名的日月合壁，好像只有两位。
一个当朝太子巴善逝，据说是孩童模样，张武不像。
一个丞相之子聂八极，一人之力打破一族，绝对的猛人，不过听说他好像出了意外，出家当和尚了，张武也不像啊。
妈妈批呀，这是哪来的大爷？
难不成还有比聂八极和太子更猛的狠人？
“好胆，普天之下，除了天子还没人敢给我当老子。”李浮冰面色阴狠，脸一沉，让众人都觉空气凝固，氛围沉重了几分，有黑云压城的既视感。
李浮冰能当指挥使，最起码是个拳术成仙者，不然如何弹压众人，绣衣使者被皇帝赋予特权，各个都是嚣张跋扈的主，没有能耐，坐到这个位置上也是空架子。
“天子就能当你老子？你怎么这么贱呢？卑躬屈膝，舔人脚趾，有个性。”
被一少年人狠狠的损了一通，李浮冰憋不住了，管你是谁家的孩子，先收拾一顿再说，不然谁都敢在老子头上拉屎，那还能行，必须显出李家的威风，给外人看看。
“来人，给我拿下！”大袖一挥，李浮冰后退，这个时候应该有军士或者下人出场，将张武拿住，等候发落，然后趾高气昂，狠狠教训一通，出一口恶气。
结果等了半饷，愣没人上，所有人都脸皮抽搐，真尴尬了。
李浮冰也愣了，眼角肌肉一秒抖动一千次，今儿丢人丢大发了，豁然发现，周围竟没人听他的，连李猛都没动。
“猛子？”
“嗯？”
“你等求呢，上去拿他。”
“拿不动……”
“……”
一直没说话的聂九宫笑得抽筋，险些岔了气，嘎嘎嘎，这一家子都是奇葩，还能不能再逗点？
大家都憋着笑，李浮冰却心凉了半截。
李猛是什么人物，他这个结拜兄弟自然知道。
那是战场绞肉机里滚刀子出来的人物，自小打黑拳，一生彪悍，走南闯北，杀伐果断，曾以一己之力，一战毙掉三大仙人，自己虽受了重伤，但这样的战果仙人里面绝对少有，连他都说拿不住张武，自己上也得歇菜。
“不知小友高姓大名？”怒气过去，理智回来，见风使舵的能耐炉火纯青。
“你看我不眼熟么？”张武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上任指挥使霍信因为他被南凡生干掉，不信绣衣的人没有查他。
被人一提醒，李浮冰猛可能一眼，福至心灵，立时牙齿打颤。
“你你你……张武？南凡生的徒弟？”心中胆寒，头皮都炸了，这尼玛，指挥使终结者。
霍信被刺杀后，李浮冰被天子委以重任，当了大官该高兴，但他却战战兢兢了好一阵子，深怕南凡生又来一次荆轲刺秦王的戏码，把他干掉。
经过深入调查，才知道南凡生为什么闯皇宫。
都是因为那个叫张武的徒弟，被霍信派人追杀暗害，一怒之下，南凡生暴起硬闯皇宫，后被太尉赢彻追杀，还能安然无恙，这种人物，皇权官威，真真镇不住人家。
天下最大的靠山，不是天子，不是父母，那都是外在现象，如果惹了惹不起人，你父母也会衡量，会让你道歉，天子会把你交出去，弃卒保车，以儆效尤。
而南凡生这种人，真个无法无天，他不考虑这些，一怒起敢血杀千里，动我徒弟，天王老子来了也敢干翻你，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
靠上这种不要命的师傅，有他护持，真没几个人敢动张武，这是比大族嫡系更让人敬畏的存在，最起码他李家惹不起。
而且这个张武自身也很争气，与丞相独女聂九宫交情莫逆，入了征缴大军，虽然名声很烂，战场上临阵脱逃，但没人敢小看人家。
再看旁边那位仙气飘飘的仙女，不是聂九宫还是谁。
“张公子，失敬失敬，咱们一场误会，说开了就是，里面请！”低声下气，变脸比翻书快。
“请就不必了，李伯是我恩人，你给我照顾好了，他老人家对权利纷争不感兴趣，不会管你们李家的闲事，把这里收拾干净，给李伯腾出来，还有，谁敢再对李伯不敬，我就扒了他的皮，喂狗！”
“那是，那是，老太爷是我李家的长辈，这次能回归，我李家又有一位泰山了，谁敢对他不敬，我先弄死他！”李浮冰当下表态，这回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张武讲明了老人家只是回来住，不会摘你的权利。
一帮子人开始附和，围在李伯身边，问好请安，其乐融融。
这算是最好的结果吧。
了却一桩心事，拒绝李家的宴席，准备去征缴大军驻地。
“今天跟你出来，我发现你好像要超脱人间，所作所为就像将遁世的得道高人，了却世俗恩怨，不染红尘。”聂九宫灵动的眼睛注视张武，越看越谜。
“形意门大会召开在即，其余各门各教也在苍州一起凑热闹，天下大会，必定龙争虎斗，我要为师傅保驾护航，不知能不能活下来，提前了却一些事情，心中的挂念就少。”
“有尚天歌镇压当世，谁敢动你师傅？”聂九宫撇撇嘴，你们这一脉，从来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儿，一个个都是狂人。
“尚天歌也不是举世无敌，如果来三五位神灵一起上，他也得歇菜，形意门已有一位神灵，我师傅再成，其他人还活不活？这是一场事关天下格局的博弈，谁能崛起，谁会凋零，没人知道。”
张武眺望苍州方向。打趴霍天生，追上那位黑暗界武人，让他知道了一些隐秘。
这世间的神灵不止三位，如果毛子教的神灵出世，联合天子与疯和尚，三人一起压制尚天歌不是问题，那就要看南凡生自己了。
将成神灵的人物很多，当朝三公，帝都大族的老祖，一些大教的始祖，都只差那么一丝。
这是南凡生的机会，更是他们的机会，到时候必定风云动荡。
南凡生虽是主角，却也树大招风，四面楚歌，如履薄冰，身为徒弟，张武岂能坐视不理，师傅护持他一路，能有今日的成就，南凡生最起码占五分，恩德无法偿还，唯有携命以报。
“你不要急，相信我爹会帮你的，还有卫家老祖，他想把卫灵云嫁给你，一定会站在你这边，我还听说内家三大门派，形意、八卦、太极，各祖交情莫逆，一定不会坐视不理。”聂九宫安慰道。
“合纵连横，远交近攻，还要看谁家手段高明，我虽是个小人物，却也是拨动乾坤的撬棍。”
再入皇宫，琼楼玉宇，仙庭漫漫，钟楼神鼓，气象万千。
很难想像当年的太渊大帝何等伟岸，手托日月，肩抗星斗，一统全球，造就天庭，功盖万古。
征缴大军驻地又有不少新面孔，一代新人换旧人，这是武人蓬勃发展的时代。
张三丰、达摩之类的人物在这个年代屡见不鲜，即使诸葛亮重生，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古时的武人别说吃药粥，皇帝都吃不上这玩意，连肉都很稀罕。
哪像现在，老板都怕死，各种养生院、生命科学集团林立，各种资源被开采出来，药材大规模种植，大族子弟每天都能吃药膳，体质完全不是常人可比，高手基数是古时千倍！
“这就是张武？那个战场上临阵脱逃的人？”
“就是他，不过你可不要惹人家，这是绝代凶人。”
“我不惹他，也定有人看不惯，第102代天子的嫡孙窦山河，听说活出了第二世，消失几百年又出现，前几天刚回来，听闻征缴大军竟糜烂成这个样子，勃然大怒，当场发话，只要张武敢回来，定严惩不贷！”
“嗯？我怎么没听说？你从哪听的消息，唐兄不简单哦。”
“哈哈，大家彼此彼此，咱们等着看好戏就是。”
“那是！那是！”
校场上仙人们正在练拳，交流武学心得，一见张武回来，立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各有各的小圈子，议论的话题却不离他。
“看什么啊，该干嘛干嘛去！”聂九宫眉眼一瞪，很有些威势。
听话者当下就散了，知道是丞相之女，靠山太硬，惹不起，还有些人是姑娘的追求者，很听话。
也有脾气冲者，站在原地不动，你以为你是谁？
“此女好嚣张，不过真漂亮，哪家的背景？”有新人向旁边的老人请教。
“丞相之女，八个儿子，一个女儿，你说惹不惹得起？”
“那我还真得看看，武人脊梁不弯，怎么能如此轻易被权贵吓退，人家一句话就走，岂不是很没面子？”
“有道理，不过我先走了，您请好吧。”此人是老油条，在征缴大军厮混多年，早已如鱼得水。
“……”
而在驻地深处，太尉赢彻正与一青年下棋。
这青年身躯威猛如怒目金刚，须发倒立，眼似铜铃，如张飞再生，端是勇猛。
“我该叫你金虎好，还是窦山河好？”赢彻一身蟒袍，剑眉粗重，体魄彪悍，目光却柔和。
“今生我是我，往事如云烟，名字不是一代号，随你。”
“听闻你转到了金州的金家，前些年邪教叛乱，金家子弟被屠杀殆尽，那时你还没有觉醒，怎么活下来的？”赢彻几乎无所不知，念头一动，天下之事瞒不过他，这是故意问的。
“忍辱偷生，寄人篱下，在西州窝囊了一段时间，南凡生平定叛乱后，我又回了金州，全家上下死绝，遭此大变，不觉间变了个人，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名字，叫窦山河。”
“你此次回归，有什么打算？”象棋之道源远流长，一步将军，杀招暗藏，只需一步，就能将死窦山河。
“坐看天下风云，顺便出一口恶气，那张武当年戏耍于我，不敢一较长短，此次回来就是冲他来的，不找回场子，我心不爽。”窦山河仔细思考棋局。
“他已修成日月合壁，前**得霍天生逃到皇宫避难，而你虽两世为人，奈何觉醒时间太短，未必是他对手。”
“你在说笑？”面带嘲讽，窦山河完全不信赢彻的话，自己有两世记忆，最近也成了日月合壁，张武虽有天纵之资，但和他这种老怪物比，没有可比性。
“老来不知拳高贵，少年横秋徒愚昧。”赢彻不再权说。“将死！”直接干掉窦山河的帅。
“报！”门外有军士汇报。
“进来。”
“大人，张武已回归，与聂九宫相随。”
“知道了。”赢彻挥手，让军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