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垂下眼, 倏然闪现到岑今面前,右手的青铜盾抛至上空,猛地扣住岑今的脖子将他高高吊起, 天空阴影落下, 正是坠落的青铜盾。
倘若砸到岑今, 以青铜盾几百公斤的重量足以将他砸成一滩肉泥。
岑今高高扬起头, 冷漠颓丧的眼睛透过防毒面罩看着西王母的眼睛, 他自觉是没什么情绪的,可西王母却从中解读出蔑视。
那种明明看着她,却没把她放在眼里的轻蔑, 如同三千年前海内昆仑里的神明,在她已经是继任君王呼声最高的时候, 屡次驳回她的领土扩张政见, 甚至以她好战的理由捋夺王位。
他们从来没有看得起她!
“我讨厌你的眼神。”西王母收拢手掌, 准备掐断他的脖骨。
黄毛:“你要我把它们挖出来送给你吗?”
西王母闻言愣住,便见黄毛突然握住她的手, 向后仰头,向前蹬腿,借力后空翻,‘咔擦’一声差点让她产生此人自断脖骨的错觉,事实却是他轻松挣脱桎梏, 未及落地便在空中扫来一记强有力的侧踢, 带着猎猎风声落在她的肩脖上, 西王母顺着这力道被踢飞。
双脚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滑出四五米便稳稳停下, 西王母抬眼,正见青铜盾重重落地, 发出铿锵之声,下半截深陷入青铜台,可惜没能将那新神砸成肉泥。
西王母逡巡破烂的青铜高台,没有找到狡猾的黄毛,她赤脚向前走,踩在高温火焰和青铜砖上如履平地,笨重的青铜盾左右摇晃,猝然飞出,于半空中划出弧度,准确落在西王母的右手上并迅速投入战斗。
‘锵——’地嗡鸣声不断,不知从何处靠近的黄毛举着两把菜刀不断发出攻击,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接连不断闪现的虚影,连李道一这样的传奇高手都看不清他的动作,仿佛这就是一个擅长控制时间和空间的新神,可以在瞬间从A时空点到B时空点,以至于速度奇快无比。
‘锵锵锵……’地鸣金之声不绝如缕,菜刀劈砍在青铜盾而擦出来的刺眼火花,于蹿至三米来高的火海中急促演奏,不予分秒停歇,编织出细密的刀网牢牢困住西王母,使她一时间只能防御而无法进攻。
“真可谓刚猛至极的攻击。”江白平措评价道。
李道一扶起他,确定他行动自如便去救林问秋和周满,前者是普通人,根本受不了滚烫的青铜,于是全程竟然都踩在周满身上。
“得罪了。”李道一一把背起林问秋,扛起奄奄一息的周满,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发出叹息:“辛苦了。”
周满勉力睁开眼,听到这句话,扯了扯嘴角,心情意外平静,无悲无喜。
江白平措跑到高台之下的广场,扛起图腾和其他几个小辈就飞快跑到青铜王城的边缘,没有火舌肆虐的地方,一群人回首眺望远处火海里的战场。
图腾问:“那是谁?”
江白平措正在替他治疗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划痕,闻言说道:“新神。”
还醒着的众人愣住,两个神明?新神从何诞生、如何诞生?祂和西王母的战争是为了抢夺海内昆仑,还是为了打败旧神从而立下自己的权威?
无论结果如何,输家都会成为赢家的食物,于人类无益。
“放空头脑、放松身心,就当我们买了参观神明角斗的前排票。”李道一放回通知‘核.武打击’的按钮,选择按兵不动。
“难得的机会,叶小友等人可以观摩神明对体术、超凡之术的熟练运用,你会发现他们天生擅长战斗,运用能力就像呼吸喝水一样自如,说不定有助于你们突破。
至于图腾嘛,你们小组作业估计又是全校最佳。”
李道一呵呵笑着,其他人跟着牵扯嘴角,实在没那么容易放松身心,尤其此刻还处在重度污染环境中,远处火海里击金敲玉似的脆响不断加快节奏,仿佛同时间敲打着他们的脑神经,不由自主便会全神贯注沉入其中。
图腾再次强行使用‘脉轮’试图看清火海中的‘新神’,然而他只看到被防毒面具遮住脸的青年,在大火倒映下的橙红色白大褂和橙色头发。
虽然火光倒映而使颜色失真,但那身装扮图腾熟悉,分明是李氏老楼的夜游神!
原来夜游神监督人间善恶,维护正义不是自夸?
图腾有些神色恍惚,世界观略受冲击。
忽然脑壳一痛,是江白平措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记:“什么时候了还用脉轮?”
图腾当即屏息,收回超凡之术,专心养伤。
老鬼此时举手,颤颤巍巍地说:“我觉得我们赶紧离开最好,当务之急是青铜王城的下坠绝对导致岷山山脉断裂、河水倒灌,必然出现千里水患。而且现在青铜王城卡住最高峰,大一点的动静就能引四周山峰雪崩。”
江白平措认为他说的有道理,帮每个人简单处理完伤口,他赞同先送小辈离开,到下面预防山川崩塌的灾难。
李道一背对众人说道:“你们先走,我垫后。”
图腾睁开眼,看向李道一,知道校长准备和最后的胜利者同归于尽,他同师父对望,双方皆沉默,认可了李道一的选择,因为那本来也会是他们的选择。
几人互相搀扶准备离开,轮到周满时,他直接拒绝。
周满:“西王母那条蛊虫是我养的,只有我能驱动,我留在这里才能让蛊虫发挥致命一击。”
图腾平述事实:“你撑不了多久。”
周满刚才为了保护林问秋,又是反叛者,被西王母刻意针对,本就伤势严重,又在滚烫的青铜台躺了十几分钟,后背直接见到森森白骨。
或许在其他知情人眼中,周满活了三千年,早已不可能是人类,但图腾的脉轮明白告诉他,周满是一个介于诡异和人类之间的特殊生物。
三千年来,他依靠蛊虫续命也不愿意异变成诡异,结果就是现在没有诡异强悍的复原能力。
说实话,即使眼下带他离开青铜王城,底下也没有足够专业的医疗团队。
“哦,我知道。”周满颇闲适,抓着一根没被高温火焰烫过的铜枝支撑上半身,回头看着下面依然屹立的高山、依然滚滚东流的深水,喃喃说道:“我蛮想回家的。”
图腾心一紧,临别时,同他说:“如果你尸骨还在,我争取送回西安。”
西周王都为丰镐,即西安。
周满:“多谢。”
图腾深深看他一眼,拜别李道一,随同师父和其他人离开。
此时,青铜王城除了打得不可开交的西王母、黄毛,就只剩下角落里,一个依靠铜枝支撑才能勉强坐起身的三千年先知,一个人类传奇大佬。
狂风哀嚎,云层像吸足水的棉被,沉甸甸压在头顶,被无数股气流荡开又重聚,高台被炸去半截,形成一个巨大的碗状结构,底座溶化成上千摄氏度的铜水,表面漂浮一层通红色的熔浆,不时冒出骇人的星火气泡。
西王母悬浮在铜水半米之上,在滚烫的温度包围下如置常温,目光阴沉地注视着蹲在青铜碗壁七米高的黑金斩.马刀刀背上的黄毛。
她向前两步,低垂下头颅,原本安静服帖在肩背的黑发缓缓上浮,长裙飞扬,干戚置于身侧左右,两只龙爪似的手掌心向下,空气中旋转着一股气流,随即两股、三股……无数股气流汇合至西王母的掌心,直径约十米的铜水突然沸腾,忽然一滴珍珠大小的铜水升腾到半空,然后是沸腾的铜水猛然爆发,宛如大雨瓢泼,空中都是沸腾的、温度高达上千摄氏度的铜水相互融合,汇聚成密密麻麻的铜青鸟。
密集的铜青鸟人面鸟神,却有长喙,一张开,里面布满尖锐的牙齿,比起传闻中代表长生吉祥的美丽青鸟,更像一群食腐尸的鬼鸟。
乌泱泱的铜青鸟发出凄厉的惨叫,以飞蛾扑火之势集中扑向岑今。
岑今急缩成绿豆大小的眼瞳倒映不出所见之物,实际视物范围极广,并且自动识别生物属性、攻击力度和速度,大脑高速分析判断,耗时不超过一秒就能做出应对之策,仿佛一台安装精尖CPU的高性能电子装置,冷静可观且高速运作。
譬如此刻,上千只密集的铜青鸟以高温、高速扑杀过来,经过处理呈现在视网内不过是一个个移动速度比较快的红点,虽然密集但是完全可分辨。
前排上百只铜青鸟组成一道无处可逃的火墙眨眼扑杀至岑今半米,而岑今一动不动,脚尖踩着黑金斩.马刀,身体前倾,欲坠不坠,眼瞳直勾勾盯着下方的西王母,轻声说:“重力剥夺。”
铮——地一声闷响,空间出现肉眼可见的重影,扑杀至岑今面前不到三十厘米的铜青鸟晃动两下,瞬间静止,两秒后齐刷刷高速坠落如倾盆大雨。雨幕之后,西王母瞳孔紧缩,身后杀出一只巨大的凶兽,似狗、长牛角和豹纹,卷起海浪似的高温铜水怒吼着咬杀而上。
“吼!!”
“重力剥夺。”
清脆的低语被惊天动地的怒吼遮盖,气势磅礴的凶兽硬是抗下瞬间的失重冲破屏障,张开血盆大口连人带刀一口吞下,顷刻间高台震动,连带整座青铜城都向□□斜了一下,雪山山巅掉落雪块,看得下方众人心惊胆战。
一道虚影接连闪过铜青鸟的袭击、高温铜水的喷溅,寻到一处突出的铜枝落下,并将西洋厨刀插.进铜壁稳住身形,在凶兽反应过来没咬中目标而反杀过来时,不闪不避,径直坠落,避开凶兽,如风筝直坠向西王母。
橙红色的滚烫沸腾的铜水中央,西王母握住干戚,直面高速坠落的岑今,后面跟着比他们大了百倍不止的巨大凶兽,张开硕大无朋的嘴巴发出:“吼——”顿时激起重重铜水浪,架势气吞万里,直逼被堵在中间的渺小的人类。
岑今高举西洋厨刀,对着西王母右手重逾千斤的坚固青铜盾,左手覆以十万重力并汇聚刀尖,右手砍骨刀迎上西王母同样千斤重的青铜大斧,瞳孔剧缩至更小,两管鼻血先后流出。
重力掌控!
重力剥夺!
百万重力强压!!
‘呲’一声如裂帛,画面瞬间无声,西洋厨刀接触到青铜盾之际,如有神助般直接找到盾牌上的‘眼’,对着‘眼’,顺着结构如切割解冻的嫩豆腐那样,秒将青铜盾削去大半。右手的砍骨刀在即将与青铜大斧相撞之际,一个趔趄手抖,刀刃狠狠划过大斧刷下一串刺眼的火花,以牺牲肩膀为代价,将砍骨刀狠狠劈进西王母的心脏,十万重力统统灌入她的脏腑。
同时施展超凡之术,简直被玩出花来,像法师不停扔出法术打怪,就是故意打西王母措手不及。
在西王母被重力控制动弹不得之际,重创她的伤口,同时重力掌控身后凶兽的行动,旋即双腿蹬上西王母的腹部反将自己送到铜壁,扭头就沿着铜壁飞快上爬。此时,重力掌控失效,重力剥夺起效,凶兽凶猛的攻击全冲向西王母,咆哮着将其撞进滚烫的铜水中,溅起百米浪花,高台霎时被溶化得更厉害。
过程招式繁杂,实际过去不到五秒,黄毛已经跑到碗口,低头看下面激烈爆炸后迅速恢复平静的铜水,目光逡巡,试图寻找西王母的踪迹。
但是风平浪静,沸腾的铜水阻碍他寻找西王母,而他也不觉得西王母会就此死在铜水里。
她明显不畏惧高温。
岑今站在碗口,居高临下观看,眼睛一动,看向斜前方突然不正常的沸腾,一柄黑金斩.马刀遽然破开铜水,带起一串串光亮的铜水水珠,以超高速刺向岑今面门,甚至能听到超高速产生的刺耳噪音。
躲不开。
岑今大脑中一闪而过的判断,只能选择硬碰硬,接连用砍骨刀和西洋厨刀抵挡,瞬间被穿透、绞碎,致肩膀也被黑金斩.马刀刺穿,牢牢钉在滚烫的地面。
后背和肩膀剧痛袭来,岑今大脑出现应激措施,霎时空白,双腿绷紧,脚尖用力蹬着地面,腰腹上挺,剧烈的深呼吸,疼得发出嘶哑的喊声。
他看到高台急速溶化,铜水从一个小湖扩成大湖,乍然升腾起无数光亮的‘蝴蝶’,如果此景与西王母无关,应该能成为震惊世人的梦幻表演。
长裙破损,身上伤口无数,胸口破开大洞,能看到里面跳动的心脏和盘踞心脏沉睡的红色蛊虫,长发乱舞,形容狼狈、诡谲而艳丽的西王母浮在半空,面容沉静,却让岑今感到其中惊涛骇浪般的愤怒。
那是海上风暴即将来临前的平静。
“三千年来,你是唯一逼我到这份上的‘新神’,我必须承认你很强,但是够了。”西王母漠视着被钉在地面的黄毛,冷漠里夹杂一丝厌恶:“我在你身上闻到故人的气息,令人憎恶。”
那气息来自刚才破开干戚的两柄菜刀,因为愤怒憎恶的情绪浮上来,西王母不受控制地绞碎了两把菜刀,并将其溶成铁水,扔进了铜水里。
“他摆了我一道。”西王母声音嘶哑:“但是他也小瞧了我,他以为我不知道如何启用强武,可我知道。”
岑今在剧痛中听到西王母的叹息:“我是烛龙抛弃的血脉,最孱弱的血脉,却是唯一得到海内昆仑承认的……明白吗?征伐不是我的意志,是至高神明的意志,是海内昆仑的意志!强武,只承认能够继承它意志的君王!”
“青铜王城就是强武,强武就是海内昆仑,只有得到海内昆仑承认的君王,才能控制强武。”
氧气稀薄,温度急速上升,高温甚至将空气中的水汽也蒸发了,地面在溶化——不,应该说整个青铜王城都在溶化,从宏伟的王宫宫殿到青铜高台,至底下星罗棋布的街道、铜屋、铜树和运转的齿轮全部溶化成铜水,接着幻化成绯红色的‘光蝶’,无声地飞舞。
乌云密布,如灰黑色的厚重的天鹅绒幕布,数以万计的绯红色‘光蝶’点缀其上,宛如一出伟大的默剧表演。绯红色蝴蝶于飞舞中蜕变出具体的形状,翅膀上的纹路清晰可见,绝丽华彩,却透着浓重的死亡气息,仿佛是引领亡魂走向消亡的曼珠沙华。
传闻,西王母掌灾疫,五刑残杀,乃大凶之神。
岑今拔出黑金斩.马刀,身后的青铜被溶化,而他急速坠落,上空是浓墨重彩的绯红蝴蝶,周围是急速下坠的高峰,雪花飘扬其间,深千米的河流奔腾,轰隆水声由远及近。
狂风呼啸,天摇地动。
没料到青铜王城会以这种方式瓦解的李道一扛起周满跳下雪山山巅,双双愕然地望着漫天光彩,而天地无声,旋即脸色遽变,山巅咆哮,大雪猝然崩塌,河流不正常地奔腾,有一种即将天倾地塌的错觉浮上现场每个人的心头。
岷山山脉之间,看见山倾雪崩之势势不可挡,超凡者和藏密僧人各展其能,勉力抗下倒塌的山石,或将大块的山石击碎成小石头、砂石,致使落入湍急的河流中也能被冲刷走,而不至于堵截河流,使河道改向。
坠落的岑今在一声‘重力控制’中稳住身体,挥手将黑金斩.马刀插进摇晃的山.体,稳落在刀身,目光在铜水中梭巡,于万千绯红蝴蝶和铜水中寻找到化成无数铁水水珠的两把刀。
利用重力将它们聚拢到面前,形成一个滚沸的铁水球,黄毛思索数秒,便想到要锻造什么武器了。
然而此时的西王母已陷入癫狂,凭空漂浮在六千米高空,身边围绕无数绯红蝴蝶,只见她垂下眼眸,双手抬到与腰侧并行的位置,满嘴虎牙变成了美丽的红唇,此刻微弯。
“知道海内昆仑的强武是什么吗?”
“它叫山海昆仑。”
山为脉,河海为血,斩山脉、断海河,天倾地覆,昔日屠龙戮神的灭世之武,今日屠杀低贱的爬虫,应是人类之幸。
西王母双手轻轻下压,却似有移山倒海之能,狂嗥的大风戛然而止,飘扬的雪花忽然暂停,倏然万籁无声,各显其能阻挡山脉断裂、河流倒灌的超凡者们顿时面面相觑。
抬头望天,那样美丽的天空像万顷烟花同时绽放,久久不散。
下一瞬,咄——!
数以万计的绯红色蝴蝶奔向四面八方,速度堪比流星,一簇又一簇地砸向岷山山脉,落地便轰然炸响,这些美丽的光蝶在此刻成为恐怖的刽子手。
雪花伴随石块飞溅,半山轰鸣,河水吼怒,迸起的河水如海浪,已然出现改道而淹向城市农田的状况。
超凡者们发疯一般抢救。
岷山山脉西段,主峰四千米海拔的阿嘎尔山,数以千计的绯红蝴蝶如陨石坠落般纷纷撞击山巅和半山腰,爆炸的火光和浓烟笼罩住扬起的雪花,百米山峰骤然崩塌,坠入狭窄湍急的河流,登时溅起百米浪花,使河水无法正常流动。
如果只是一座山峰被炸塌,可能还不会使一条河流改道,可是如果整条山脉的重要山峰都出现崩塌,则必然是一场大灾难。
而岷山山脉海拔超四千米的山峰就有二十多座,被岷江、涪江、白龙江环绕,甚至还是黄河支流黑江的分水岭,其中岷江更是长江支流,也曾被认为是长江正源,可见围绕这条山脉的江河于华夏地势、华夏人民而言,举足轻重。
除阿嘎尔山、佩尔热更等主山系,还有雪宝顶、峨眉、九寨沟这些名山都出现地震,远方天际线还能看到飞过来的绯红光蝶,显然西王母打算斩断岷山山脉及环绕山脉的几条大江。
此时十几个县城、农田已经被倒灌的河水淹没,还有山体崩塌带来的地质版块移动,房屋、高楼和各种基础建筑设施都跟着倒塌。
这场天灾,堪称千年难遇。
首都红色预警和灭世级防控警报至响起就没停过,人员匆忙,一队又一队的超凡者、救灾人员、武警和军队奔向黔川,各省同时安排救灾人员,启动海陆空通道紧急救援。
无数人看着直播视频,看着模糊的画质里,山倾地崩,江河东冲西决,房屋倾塌,农田倒灌,城市被淹没,而灾难还在继续,那些绯红光蝶还在不断地破坏山脉、破坏华夏的土地,奋力阻止的超凡者在神明之力下,竟如此无力。
“怎么办?”有人低泣。
怎么办?
神明之威,天灾之下,人力无能。
连密切关注华夏的几个大国都摇头,认为华夏人民最好放弃他们的土地,选择搬迁。
但是还有人没放弃,也不会放弃!
还有那么多的军人、超凡者自全国各地奔赴天灾中心,还有人在灾难中拼命抵抗鬼国诡异,没有人有资格代表华夏人民说放弃。
首都特别行动部门中心,张畏涂回头,面向诸位到场的将军们,在他们虽沉痛尤坚定的目光下,发出沉重的指令:“准备核.武打击。”
“黔川各军区准备战役导.弹,根据指令,炸山填江,堵岷江,保其他区域。”
此时,岷山山脉深处,一座海拔四千米高的山峰,陡峭黢黑的崖壁上,铁水沸腾,逐渐成型,但岑今没有看它们,而是仰头望着天空一次次斩断岷山山脉,疯狂至极的西王母。
大好河山在视网中发出哀鸣,奔腾的江河是溅出的血液,风雪嚎哭,天地同悲。
‘山在呼吸,河流也在呼吸,华夏的山川河流,因龙的一呼一吸而成。’
‘万山之下,是龙的脊骨。’
‘龙脉之祖,万山之祖,天地唯一一条烛龙。’
岑今大脑里回荡着这些话,闭上眼睛,逐渐放平呼吸,感受着来自山川河流的呼吸,来自万山之祖的烛龙呼吸,被斩断的山是龙的脊骨,被横切的河流是龙的血管。
龙的诉说,在祂的呼吸里。
丁燳青说过:“你掌握的超凡之术,名为‘言灵混沌’。”
“可是这世间,没有神明会呼应我的召唤。人与神,不共戴天,这超凡之术是摆来好看的吧。”
“难道我不是神?”
“……”
“岑今,神明和人类一样拥有阵营,也有立场对立的时候。不同物种之间,曾经是食物链的关系,后来是同伴朋友的关系,你们自然频道不是这么教的吗?”
“所以,还是谈判专业靠谱。”岑今面朝地上一处已经被山石掩盖的小镇,喃喃说道:“找到了。”
他向后一倒,如飞鸟坠落,原先的位置被一只绯红蝴蝶炸塌,山石崩落,然而嘈杂的声响此刻阒寂,风声、水声、翅膀煽动的声响和爆炸声响从密集到空无,大脑接受音频的区域自动调到超高频。
与万山之下的远古生物对话,简称谈判。
高空中的西王母回过头来找到黄毛:“差点忘了你。”
她挥舞着手指,上百绯红光蝶俯冲向岑今,足以将他炸成粉末。
那厢,急速坠落的岑今忽然睁眼,开口:“言灵·烛龙。”
霎时间,天地震晃两下,每个站在这片土地的人,眼前出现虚影,耳朵听不见任何声音,世界一秒静音,似乎听到了山川河流的呼吸,进入奇妙的境界中。
下一刻,原本倾塌的岷山山脉向右一翻,左右摇晃了一下,忽然静止不动,崩塌的山和雪急刹车,奔腾的河流猛然大翻跟头,回到原位。
山河浩荡,河清海晏。
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将一切拨.乱.反.正。
身处其中的人们茫然不已。
西王母意识到什么,怒火中烧:“连你也来阻挠我!”
她振臂一挥,浑然不顾过度使用强武是否会反噬,将漫天绯红色的光蝶疯狂投向岷山山脉,此刻已然不是为了灭杀人类,而是要杀掉山脉底下的烛龙,杀掉那群总是阻挠她、反对她、蔑视她的神明!
万千光蝶像盛大的陨石群坠落,气贯长虹,杀气腾腾,就在触碰到高峰之时,卒然一声龙吼——
“吼——!!”
贯彻天地山河。
光蝶摧枯拉朽般,遽然碎裂成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