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这些女子之事,如今虽然不知道是成是败,但至少无形中为四人松脱了枷锁。
而金人方面的反应虽然比预期中来的稍晚一些,但也还是如期而至,也就差不多天色将明之时,便也远远听见窄河的北岸方向传来了马嘶犬吠之声。
负责值夜的张黑子迅速叫醒三人后,急忙灭了火堆,牵马便往也向南潜行而去。只是金人的寻匿技能看起来相对要高些,也就在朝阳升起后不久,便也寻着了正确的方向,追着黄杰他们身后狂飙而来。
这石城往南,要说全是一望无际的旷野也不尽然,但华北平原的空旷也是无须多言,而且辽人得此膏腴之地后,由于不善农耕,自然不会弄什么开垦烧荒,也不兴建什么城池市镇,只是放任野草生灭,使其成为了奚人游牧的肥沃之地。
四人一阵急赶,约在中午前后便行了差不多八十余里,远远便也听见了海浪的声音,这便是该到海边了。只是回身眺望时,隐约间也能瞧见身后十余里远的地方有浮尘升腾,瞧的出金国的追兵很是笃定,完全是以不紧不慢的速度跟在后面,看看黄杰他们能不能滔海而去的样子。
待翻过了一座小丘,远远能看见地平线处清晰可见的海岸线后,黄杰忙也唿哨一声招呼几人停下,便也问道:“已至海边,继续向南还是向西?”
三人对望一眼,白秀和张黑子却都齐齐来看卢世杰,卢世杰微微沉吟之后,便来看黄杰道:“我意往西……足下以为如何?”
黄杰听来皱眉,大着胆子再次问道:“随某投宋如何?”
卢世杰听来苦笑一声,扭头来看白秀和张黑子,但见二人也是一脸的拒绝,还是白秀冷道:“我等辽地汉儿,本是华夏弃民,早就不做投宋之想!”
至于张黑子年幼,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看他神色显然也是认同白秀的说法。见卢世杰、白秀、张黑子三人都是这般抗拒投宋,黄杰也知道多说无益,想了想便也道:“既如此,不如我等便在此处分手便罢了!”
三人想想,都来抱拳与黄杰作别,道一声后会有期,活命大恩来日再报之后,便也打马向西而去。
瞧着三人远去背影,黄杰虽然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这般抗拒投宋,但也知道自己哪怕与他们有救命之恩,也不能强求他们做出违心之事。因此只能感慨的长叹一声,也打马往西南方向疾驰而去。
这辽地汉人不愿投宋之事,就眼下而言黄杰自然是不可能想明白问题所在,因为这事光是要梳理清楚头绪,怕就要耗时经年。
话说这为了收回石敬瑭当初丢掉的燕云十六州,北宋君臣可谓是谋划多年,可偏偏这些人全都是一厢情愿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编撰剧本。因为在大多数的宋人看来,只要王师一入辽境,想当然的辽地的汉人百姓自然是见王师而“箪食壶浆”来从,言曰:“若兴师吊民,不独箪食壶浆,当以香花楼子界首迎接也”。
也就是说,宋人想当然的认为只要朝廷出兵伐辽,辽国的汉人同胞肯定会十分高兴的主动跑出来充当带路党,还会在边界用香花搭起彩门迎接。然而,所谓的一厢情愿和想当然,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自我欺骗而已,当宋军当真跨过了白沟界河,真正踏上了辽国的国土之后,这也才愕然发现燕云十六州的汉人早已不“心向祖国”,在辽国轻徭薄赋的政策下,据说辽国汉人的税负比宋朝那边还要低,小日子过得挺红火,汉族读书人在高度汉化的辽国官场上也顺风顺水。
在此种情况下,大宋祖国再怎么寄望于数百万汉族同胞幡然醒悟,再怎么意淫统一大业,也基本上属于痴人说梦。更关键的是,辽国的汉人非常仇视与女真结盟的宋朝,认为正是大宋为了得到这片土地,才造成了他们的国破家亡,背井离乡。其结果是,这群宋人预料之中的“带路党人”,非但没有对统一大业有所贡献,反而随即投靠了金军一方,很多辽国汉人加入了南下侵宋的金军,对“祖国”展开了复仇大业,在北宋的灭亡中贡献了属于自己一份的力量。
当然,这都是后话,如今黄杰自然是还搞不清楚缘由,不过他倒是记下了之前张黑子曾经说过“投宋不如投女真”的话,于是在心中留了个心眼。
即便卢世杰他们不愿投宋,黄杰归宋的脚步也是一刻都无法停留的,但说他与三人分别后,先往西南行了不远,便也改道往北而行,却是要去与兀鲁和骨欲她们汇合。
前文有述,此时的华北平原之上,并没有什么大型城池,便是市镇乡村也是极少,差不多已经沦落为奚人的游牧之地,而石城往南更是一片旷野,而要从石城去往白沟,路途距离更是有三百里之遥,再加上这次的救援行动引发了金军的骚动,因此想要直赴白沟归宋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一人独行之后,黄杰的速度自然提高不少,加上单人匹马也便与隐匿行踪,因此也就用了小半天的功夫便来到石城西南三十里外的一处驿站,便也寻着了兀鲁和骨欲他们。
由于黄杰一早就安排她们出城,自然也没露了形迹,便也急忙放车南下。
只是,也才走了两天,便来到一处被当地奚人称之为宁河口(今天津宁河区)的地方,便也发现有金军侦骑游弋四顾,阻截辽地百姓难逃。
只不过黄杰他们如今一身的奚人装扮,又赶着奚车,因此在路上倒也没有收到什么刁难,只是抵达了宁河口后,也才发现大约有四五个奚人部族都被金军拦下,不再准许奚人南去。
在宁河口盘横了一天之后,黄杰干脆架着车往东面的海边行去,不久便也抵达了海边,可是沿海走了整整一天,海边别说渔民,便是小舢板也没见着一条,直到再次遇见一个架着大锅正在煮盐的奚人小部族之后,也才直到只打辽国兴宗时(约1031年)起,此地便禁了海,并将附近的汉儿全都远迁辽国腹地。虽然辽国容得奚人在此地放牧游猎,可奚人并不善于操舟捕鱼,虽然是见不着渔夫和舢板了。
见滔海归宋的路子也走不通,黄杰只能又把奚车换了马,而后与兀鲁、骨欲和老画师四人四骑,便也渡过宁河,继续往南准备硬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