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阳残照,天空被映成一片血红!昭德城内的喊杀声渐晓;一于军逐渐夺取了这座城池的控制权。但即便如此,李植还是不敢挥大军入城。他将两万余人的部队驻扎城外。遣马军护卫,命步军全拆毁城外所有的攻城器械,挖出填在护城壕里的泥土,必须用最短的时间重设昭德的城防。如此,即便西军来援。他也可以坚守此地,以待女真。
残阳余辉之下,昭德城外一片忙碌。李军士卒在将佐们的吃喝指挥下。用刀斧劈砍,用长索拉扯,密集的人群中不时传来吼声,一座座袍车轰然倒下,扬起巨大的烟尘。据报。城池虽然被攻破,但马扩所部仍在抗争,李军已经控制了昭德城西、北、南三面,惟东门还有战斗,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只要不出意外,明天天亮之前,李军不但能全面占领城池,还可以将城外一切器械工事摧毁,到那时,即便是徐卫来了。也跟在望城哀叹。此外,还有一个消息让李植喜不自胜,城里有马扩的大批粮食物资,粗略估计。足够大军食用数月而无断粮之忧。
“都利索些!一根木扛也不能留给西军!都给我拉倒!砍断!”一名李军将领提着马鞭,指挥着部下。他的四周,尚有数十座袍车耸立。俱是高丈余,长三丈的巨袍,因为是临时架起,并没有装轮,而且根植于土中。这种炮车,需一百五十人以上协同操作。能将一百斤重的石块,抛出出九十步距离,对昭德的城防造成了极大的损伤!
士卒们扛着大刀斧头,只等袍车被拉倒后就一拥而上,夺夺之声不绝于耳,只见木屑飞溅,不多时,一座完整的袍车就变成了一堆烂木头。正干得起劲时,有人听到了异响,警慢地停止了手中的活计,起身
。
军官们正要鞭打。却现越来越多的士兵放下手里的活,紧张地眺
着。
前面传来杂乱的呼喊声,李军士卒争相询问,当愕知是敌骑来袭时。苦战一天,腹中饥渴的他们开始慌乱起来。有人拖着兵器就想往城里跑,只要有一个领头,身边的同伴就群起效仿。将领们大怒,这连宋军的影子都没瞧见,你们就乱成这样?一阵鞭打喝骂,勉强镇住局面。仅片玄之后,有人望见前头鸡飞狗跳,杀声大作,难以计数的同袍退潮般涌了过来!再也顾不得军官的怒斥,夺路而逃。
一处军帐中。李植正会同将佐商议对策。忽闻敌骑来袭,将挖壕拆车的部队冲得七零八落江不由得怒问道:“本帅留两千马军护卫,不是两千尊泥塑吧!”
“元帅!敌军马军委实了得,数百骑突袭而来,我方骑兵虽然迎敌。但转眼的功夫就被击溃。那杨再兴和一使巨斧的肥硕战将骁勇无比,”部将灰头土脸地向他报告着战况。
李植铁青着脸,不等对方说完,上前一脚踹翻在地,从桌上取了兜鉴套住头,大步出帐而去。可当他领着兵马到达现场时,除了一地呻吟的伤兵和再也不会说话的死尸非。哪还有对方马军的踪影?看着天色渐暗,而护城壕尚未挖空,如林般的袍车鹅车仍旧大半耸立,他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是想通过不断的袭击骚扰,阻止他拆毁器械。这么说来。后面还有大部队?
此时,他是追悔莫及,为哪般?当初就不应该将眼睛只盯在昭德城上。而应分兵取壶关。要是将壶关控制住,西军即便来援,也只能绕一大圈。失算,失算,太失算了!可事到如今,悔之晚矣。如果想进城,就必须拆毁所有器械。挖空护城壕。砸车容易,挖壕难,袍车只需拉倒一通乱砍,想修复都难。可那护城壕,是士卒用鹅车,一车土一车土运过来的填上的。如果想挖空。不是将土刨出来那么简单,你还得将起出的土石扔得远远的,否则,西军一来,就顶着盾站在城下,用脚拨土都能将壕沟填上。
进退两难呐!想撤,可城池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攻取,弃之可惜。想守,这条件明显不允许,唉……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听得身后蹄声大作,众军回望去,隐约望见一彪马军风驰而来。待走得近些现。这明显不是李军骑兵,而是女真人!对于这些来自北地的秋夷禽兽,李军士兵好像有着天生的恐惧,让出了一条坦途供其通过。那行人数有百十骑,横冲直接到达李军植面前,俱是着裘、秃顶、结辫,挂环的女真铁骑。有三五人翻身下了马。来到李植身前,含糊地行个礼,叽哩呱啦地说着什么。
“元帅,女真人说带来了大金国皇帝陛下的诏命和国相粘罕的密令。”有通女真语的部下向他解释道。
李植心头不禁一跳,金帝的诏命?我带大军征战在前,金帝此时传来诏命,自然不会对我不利,那这么说来,,略一迟疑后,他挥手道:“请金使军帐说话!”
至帐前,所有李军将佐均不得”只有李植,金使。以及能两族语言者得将等候见棚,也不敢议论,只是在心里猜度着。女真人此时传下命令来,所为何事?最好的结果,是让咱们回师太原。
其次,是固守此地待金军来援。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孤师守昭德,独自面对宋军。
夜幕降临,帐中仍旧未见动静。前头又来报,说是宋军骑兵再度来袭。晃一枪就跑。众将不敢惊扰了金使,因此压下不表。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才见女真人从帐中出来,元帅紧随其后,脸上不太好看,吩咐人领金使去歇息用饭后,召众人入帐议事。
李植高坐于上,绷着脸一声不吭。一班将佐入内坐定,也没谁敢挑头去问。偌大个军帐中,就听见火光吡啪作响。良久,李植猛地一拳击在帅案之上,众将一惊,纷纷起身!
“直娘贼!女真人让我至少坚守平阳昭德二府之地到十月末!”李植沉声说道。
十月末?这不是要咱们的老命么?今天网破城,宋军就到了,守到十月底,还是平阳昭德两城?除非有金军增援。否则绝难办到!而且攻守城池,本就是宋军所长。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把此处夷为平地!
“元帅,可有金军增援?”一将问道。
李植摇了摇头,刚才女真来使说了,契丹余孽耶律大石在辽亡之际引军出走,到达辽国北疆重镇,可敦城,这里是辽国西北路招讨司所在地。他在此地召集契丹七州,十八部的长官领,以重建契丹王朝为召朝。受到契丹族人拥戴,得精兵万余。女真人怕他死灰复燃,派遣耶律余睹,石家奴率大军往攻,结果耶律大石整军借道回鹘西行,让金军扑了个空,现在正在回师途中。想再出兵,至少得等到十月底。
“元帅,今日宋军来援,号称徐卫挂帅。小西山我军与他干过一场。其部坚如铁石,不可动摇。若真是他挂帅出征,这仗恐怕不太好打。攻昭德四十余日,我军元气已经大伤,要是再遇上紫金虎这样的对手,谁有信心跟他周旋两个月?何况平阳昭德两地?”
李植闻言,默然不语。金使在传达国相密令的同时,还宣布了大金国皇帝吴乞买的口诏。只要他能守住平阳昭德两个月,对进攻真定一事既往不咎。而且保证,无论将来时局如何演变,河东会始终由他镇守,军队由他节制,任何人不会插手河东事务。这也就是隐晦地表明了金国朝廷的态度:就算立高世由为帝。河东仍由他李植掌控。
好大一阵后,李植起身,环视众将。众人不知他是何再意,但凡与之目光接触者,纷纷闪避。
“城池是折了无数将士的性命取下的,绝不能弃。但眼下,昭德不稳,宋军又至。本帅的意思,我领军坐镇城池,尽快重整城防,但需一将,引军前往壶关拒敌,牵制宋军前进,谁愿往?”
李植问出这个问题后,帐中鸦雀无声。来的要真是紫金虎,谁敢去?小心老虎没打着,挠得你一身伤!女真人号称无敌于天下,小西让?不照样被打得满头包?
“潘贵?”李植望问一长须及胸的战将。
“元帅!卑职身带枪伤,怕是”那叫潘贵的战将赶紧撇开道。
“王昭?”李植又看着一满面浓须。神情剩悍的军官。
“元帅!卑职所部攻城之役折损较多,恐难当重任!”这个在李植话音未落之时就已经出口拒绝,显然是早想好了托辞。
连问四五人,个个推脱,人人逃避,李植不由愕怒火中烧,狂砸着帅案吼道:“紫金虎纵使再厉害。也不过头一颗,肩两条!你们谁也不比他少长颗卵蛋!却怕成这般模样!我养你等作甚!”
众将低头不语,你厉害,你到是去试试?紫金虎连女真人都不惧,大金国二太子几乎折在他手里,我等能奈他何?
见自己骂得狗血淋头,部将们仍是一声不吭,李植气极,拍案道:“潘贵王昭!明日,你二人领马步军八千,往壶关迎敌!务必阻击宋军!敢迁延不前,或作战不力,斩!”
潘王二将惊闻此讯,同时起身跪地拜道:“元帅
“散帐!”李植将手一挥,背过身去。
是夜,抚守昭德东隅的义军残存之师得知西军来援,大为振奋!在李彦仙的领导之下,展开激烈的巷战。至天明时分,李猛仍旧未能完全控制城池。是役,城中血流成河,两军以街道为战场,踩着同伴的尸前仆后继,殊死搏杀,连瓦砾砖块都成了武器。李彦仙身中三刀。仍不肯退却半步,部下感其忠勇。鲜有怯战逃亡者。而城外,在杨再兴马泰二人率骑兵接连袭击之下,李军虽将各种战车几乎摧毁殆尽,但始终未能挖空护城壕。
当清晨第一丝曙光透过云层,洒入昭德大地时,空气中似乎仍旧弥漫着血腥之气。连上天阅读最新童节就洗涧书晒细凹曰甩姗齐伞引佛也知道昨夜生了惨烈的厮杀,初升户日。赤红如血!峰甲小卒。尤其是被强令前往壶关迎敌的士兵纷纷传言,血日当空,是不样之兆!
在距离昭德城六十余里外的壶关,驻守此地的义军一大早就将关前道路清扫一空。昨天赶到的西军将领已经告诉了他们是谁领大军在后。
旭日东升,翘以盼的义军将士终于在关前大道上现了西军的踪影。坚守而鲜明的铠甲在朝阳映照下熠熠生辉,铁军行进的铿锵之声让人听后心神激荡!当那面“忠勇徐卫”的战旗映入眼帘时,不少义军将士情不自禁地放声欢呼!望眼欲穿,总算把咱们河东义军的领袖盼来了!徐总管到底没有抛弃弟兄们!
行进队伍中,徐卫身着铠甲,头盔顶洒着一颗黑缨,轮廓分明的脸庞上,疲倦之色难掩英气。顾盼之间,神采飞扬!望着屹立不到的壶关。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几天之前,李纲以宣抚使之尊,突然亲临定成军。如今还清楚地记得,当时李宣抚满面沉痛之色。一碰头就不住地说,悔不听子昂之言。以至于此。这种话,徐卫已经不当回事了。因为听得太多,他只关心实际的。
李纲在接到朝廷行文,得知徐卫已经奉诏起复之后,就给陕华路下了命令。让各府各州的守将随时待命,以备招讨使集结人马。嘟延的张深,环庆的王似,他有心无力,这两人都以新败为由,拒绝出兵援兵。无奈之下,他只得把目光盯向了泾原,那里的大帅,总归是徐卫的堂兄。徐原不知是给他面子,还是为了拉堂弟一把。派出了自己的悍将张俊,率军四千驰援。
李纲大喜之下,又从自己苦心筹备的钱粮之中拔出一部分,然后亲自前往定戎。他告诉徐卫,只要你能镇住河东,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徐卫也没有对这个一向看重自己的陕西最高军政长官客气,开出了三个条件,李纲全部答应。之后。徐卫以锋军统制为杨彦为先,急赴壶关。自己会同姚平仲,率张俊、张庆、吴阶、吴磷、张宪等将为中军。徐胜殿后并支应粮草,浩浩荡荡杀奔昭德。
入关之后,徐卫率军前进二十里扎下营塞,杨彦闻听主力赶到,率部前来会师。
大营草创,士卒忙碌之际,二杨并马泰疾驰入营,寻到中军,入了大帐。只见九哥未坐帅位,而是立于图架之前,姚平仲、张俊、张庆、吴家兄弟等将环立四周,正商议着进军策略。
“九哥!昭德已陷大半,城中厮杀未停,急需增援!”杨彦一进帐就大声吼道。徐卫等人听闻,不由得心头一紧!紧赶慢赶,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也不知马扩眼下是生是死!
当下,杨彦将自己所知的昭德战况一一上报,又说李军已经将城外攻城器械尽数折毁。但不知为何。李军主力至今仍在城外驻扎,不曾入门。昨天夜间,杨再兴马泰数次袭击,有力地牵制了李军行动,导致护城壕至今未能掘空。
“李逆尽毁器械,欲掘城壕,看样子,是想坚守城池?可他为何不肯入城?”姚平仲闻言质疑道。
“城内义军仍在抗击,他若挥师入城。恐为瓮中之鳖吧?”杨彦猜
道。
吴阶摇了摇头:“不尽然,李植不肯入城,可能是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他是怕被我军堵在城中。”
“如此说来,李逆是去留不定,犹豫不决?”姚平仲皱眉问道。
徐卫盯着地图不说话,昭德距离壶关不远。李植居然没有袭取,给了我军入援一条捷径。现在他又屯兵城外,摆出与我军野战的架势。是想干什么?莫非真如姚平仲所说。去留不定,犹豫不决?拖泥带水是兵家大忌,李植从前可是干到知军这一级别的武臣,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既然倾巢而来,劫掠河东南境,不可能如此迁延观望。
但无论如何,既然城中厮杀未停。那就不能让李军完全控制城池!正想调兵遣将之际,一小将疾步而来,高声报道:“禀招讨们公!一支逆军正往我大营方向而来,人马众多。似乎来意不善!”
“哼!我不去寻他,他倒来找我!”姚平仲一错牙。继而向徐卫拱手道“姚某请缨出战!”
徐卫暗思,我正要出兵往援。李军就至,这明显是想挡住,不让我增援城中。姚平仲所部六千余人。又有杨再兴这样的猛将,由他去迎敌,也算合适。
不料,杨彦往前一步,抱拳请战道:“卑职愿率本部痛击来犯之敌。若不胜,请招讨相公军法从事!”
光是这两个就让徐卫头疼了,谁知又出来一个张宪,话说得更大:“请招讨相公下令埋锅造饭,饭冷之前,宪若不得胜归来,甘受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