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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旭的队伍故意拉在后面,遥遥看着兄弟的人在与强盗们拼命。
“这些家伙真厉害,公子,我恐怕那些强盗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一声声惨叫,被风顺着峡谷一直送到赵旭的耳朵里。他身边的近卫,就是那个曾经被赵伏波打得抱鞍吐血的,赵家护卫的一个小头目。
“我看也是,看到了没有,那个笨蛋强盗的头子回来报信了!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带领你手的人帮帮他们,怎么也不能让那个二郎和马丁老头回到黄沙城去!”
说这些话的时候,强盗头子正伏在马上向这边奔跑,赵旭看着他的目光里掠过了一丝怨念。
“真是没用的东西,几十个人居然打不过那么几个人!”
这时峡谷里,赵伏波带着自己的四个手下,在几个弓手的协助下,依然在苦苦的守着防御线,等着他大哥的到来。
“小心……”
手中大枪连摆,挡了迎面来的两个马穆鲁克骑兵的攻击,可随后刺来的一枝铁枪,赵伏波却再也没有机会抵挡了。
他终究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纵然比其他孩子强壮些,但与这些强悍的强盗下也越来越感觉到疲惫。
手中的大枪,这时也似乎越来越重。那斗大的枪花,也再不能轻易抖得开。
“当”的一声,从身后冲过来的穆克挥刀替赵伏波挡下一枝铁枪的攻击,接着冲他大吼。
“挡不住了,快走!”
赵伏波环视了一下目前的状况,小约翰因为力弱不适合马上交战,早已经被赵伏波赶回到防御线后。
在那里使用他的长弓帮忙防守,真正能够作战的不过只有他自己、穆克以及剩下的那个马穆鲁克。
此刻那个马穆鲁克骑兵的身上,也已经带了伤。
举目远眺,大哥的车队依然遥遥无踪。赵伏波心中猜度,自己期望与大哥一起打败这股强盗的打算恐怕落空了。
“好吧,穆克和我断后,其余人先走!”
喊罢与穆克两人且战且退,徐徐退到大车阵附近。这时强盗们忌惮弓箭的威力,纷纷跳下马,用盾遮了身子慢慢靠近。
这时,没有了四个长弓手的协助,他们防御的力量顿时大减。强盗们向两辆马车的缺口处攻来的威势越来越盛,只是这些强盗也怕赵伏波手中的大枪犀利。
从来没有见过中华内家枪法的他们,已经在这杆枪下折了七八个人。因此,他们只敢用手中兵器分别与赵伏波的大枪远远相撞,只盼把他的力气耗尽了,就好把他一网成擒。
好在这是个耗时间的打法,一半会他们却也奈何不得守了缺口的赵伏波与穆克。
“嗖……嗖……”
长箭破空的声音传来,赵伏波耳边传来“当当”的声音,却是穆克挥刀劈开了两枝射来的长箭。
“崖顶上有人!”
他大声的呼喊声未落,协助马丁的两个长弓手,已经发出响亮的惨叫。在突然的暗箭偷袭下倒在地上,眼见他们的身体抽搐个不停,显是已经命丧箭下。
“我他.妈的真倒霉……”
被他们从车内拖出来的轮椅上的马丁,这时滚落到了地下。失去双腿的他如果没有人帮助的话,只怕就要凶多吉少了。
他尽力用胳膊撑着自己的身体,尽力想要爬起身来,嘴里大声咒骂个不休。就像是一头受到了病痛折磨的,年纪已经大了的老马那样。
“穆克保护钰儿,我去救老师!”
这时舒钰儿早跳上一匹战马,手中居然掂着她自己的那杆两米长的白蜡杆花枪。
小约翰背着弓,马鞍后的革囊里带着几囊箭,与另外两个弓手,一道用箭封住两辆大车间的缺口,好为他们争取点时间。
“老师,抓住我的手!”
赵伏波弯下腰,伸手拉着马丁伸过来的胳膊,猛一叫劲把马丁的身子从地下提到自己马后。
就在这时,一直羽箭冲着赵伏波宽阔的背脊上,如同闪电一般的靠近。
“二郎……”
“小心……”
舒钰儿与小约翰两人一起大叫着,如果不是因为战况危急的话,只怕大家就会发现,两人的声音居然有些相似。
虽然小约翰要粗重些,但也绝对不像一个男子应有的嗓音。
“当”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赵伏波背后响起,这是魏臻送他的皮甲夹层里的钢甲救了他的性命。小约翰以为赵伏波已经中箭身亡,抬起手中长弓,向着崖顶一箭射去。
“啊……”
惨叫声从崖上传来,含恨出手的小约翰的箭术依然准确无比。这时驼着赵伏波的小黑炭飞奔着,离开了崖上箭雨笼罩的范围。
“快走……”
大约也是情势真的紧急,穆克今天开口的次数可就不少了。
眼看着赵伏波与马丁脱离了崖顶弓箭的偷袭,穆克就着车轴上的油把马车点燃。
滚滚的浓烟中,火苗一个劲的窜起来,完全遮住了追兵前进的道路。甚至细心的穆克,还把那些拉车的马解开,把缰绳拉在一起,才带着这些马儿飞驰而去。
一行人顺着峡谷拼命向远处奔去,这时隐在崖顶上的赵旭身边的那个马穆鲁克才现身出来。目光看着离开的人,流露出某种复杂的神情。
不久之后,赵旭骑在自己的白马上逍逍遥遥来到火堆处。看着地下的死尸,他“哗”的一声打开扇子,遮住自己的口鼻,似乎那血腥味已经使他难以忍受。
他的马车上,一个个容颜俏丽但穿着极少的面孔露出来。
其中就有那个水蛇腰,由于戴着面纱,看不清楚她的容颜。但她深凹的眼眶里乌瞳瞳的眼睛,却对地下诸多强盗的尸首,流转出一抹惊奇。
当她的目光与赵旭身边的那个马穆鲁克的头领碰撞在一起时,却似乎交换了什么信息。随即两人的目光迅速调转,又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倒是赵旭看着满地的死尸,有些不堪叹了口气。
“二郎还真是神勇之人,就凭他们几个硬是挡住了这些马穆鲁克骑兵的攻击,要不是他们太厉害就是你们这些马穆鲁克骑兵太没用!”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身边的护卫以及那个强盗首领的目光里,都掠过了一丝悲愤。只是得意的赵旭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摆了摆折扇。
“你们快把火灭了,然后把路腾开,少爷我还急着赶路呢!唉,可惜了,这一次纵虎归山,不知何时何日才可再度成擒呢!”
且说仗着火焰摆脱了追兵的赵伏波一行,匆匆忙忙的逃离了峡谷,不久之后地形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峡谷是赵家与外界隔绝的最后一道屏障,过了这座丘陵,就是草肥水美的沿海平原。
由于海洋气候的滋润,这儿的沙地上长着大片的牧草,过了小山几十里路外就是赵家牧马、养牛羊的疾风庄。
当年赵伏波他爹把疾风庄建在这儿,自然也有凭借丘陵抵御进攻的意思。高大的围墙,表示这完全是军事要塞一样的城堡。
城堡外面,则是一些使用泥土建成的土黄色的房屋。除过牧人所居之所外,多数都是牛廊、马圈之类的建筑。
可当远远的可以看得到这些建筑的时候,赵伏波的小黑炭却悲嘶一下子跨了下去。重重的把它背上的赵伏波与马丁一起摔了出去,滚倒在道路上。
路边长着牧草,下面又是松软的沙地,因此两人倒也没有跌伤。倒在地下的小黑炭,却再也没有站起身来。
“小黑炭……小黑炭……”
从地下一个翻身爬起来的赵伏波抢到马前,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小黑炭的腹部一枝长箭深深的身扎了进去。
倒在地下的小黑炭,马嘴里,也泛起了一团团的,不断向外流淌的血沫子。
有灵性的大眼睛瞅着赵伏波,一滴清澈的泪水顺着它的长脸流淌下来,就像舍不得赵伏波一样。
喉咙里发出温柔的而又悠长的嘶鸣声,就向在对赵伏波说话。
“我的傻兄弟哟,没有我的话你可怎么办呐……!”
赵伏波愣愣的看着小黑炭的伤情,等他明白过来这是致命伤时,一瞬间一股巨大的悲伤紧紧抓住了他。
他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下,“哇”的一声就号啕大哭起来。伸手揽住小黑炭粗粗的脖子,把脸贴在它汗湿的脖子上。
从他记事起,自己就已经住在了那所马场改建的荒园里。陪着他的,除过这匹黑得如同黑炭似的马驹之外,即没有伙伴也没有朋友。
热了的他们一起下河,冷了的时候就挤在一起取暖。
如果不是后来舒钰儿被他爹送到了柳苑,赵伏波恐怕依然是孤零零的赵伏波。
可是此刻,朝夕相伴的小黑炭就这样奄奄一息的倒在自己身前,而自己居然完全无能为力。
抱着马头大声哭泣的赵伏波嘴里含混的嚷嚷着,泪眼求救似的朝周围人看着。
“小黑炭你不能死啊,你死了就剩我一个了……”
此刻的赵伏波,已经不敢想像倘若自己回到了那荒原里,再也见不到小黑炭,自己那该是一个多么孤零零的影子哪!
他的哭声,不但震惊了诸如马丁与小约翰等人,甚至舒钰儿也惊讶到了极点。
她几乎不能相信,眼前这个哭着的二郎,就是那个七窍通了六窍,完全不解情义的赵伏波。
被赵伏波感染了的舒钰儿眼中含着泪,默默的陪着他一起哭泣。倒是小约翰,虽然蓝眼睛里也显得有些湿润。
只是在战争里经历了许久的他,依然与另外两个长弓手一起,手持长弓盯着强盗们可能会来的方向。
这时,却已经是夕阳将落的黄昏,几只鸟儿在火一样红的云边上缓缓的飞向远方。
赵伏波的哭声,带来了一些风,它们扬着细细的黄沙,在旷野里打着转,使这黄昏越发显得凄凉而又悲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