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非常之时,必须行非常之事。
永和殿中,陈克复据于上首,『毛』喜、房玄龄等三省六部文臣居于右下首,李奔雷、鲁世深等在京武职大将皆列于左下首。不大的太和殿中,三四十人济济一堂。
没有了那个做摆设的小皇帝,也没有了河北的那些降臣,在座的全都是辽东军最心腹的文武核心。
坐在最上首,陈克复仔细的扫视了一圈如今主掌着北京朝廷走向的文武们。但见如房高玄龄等文臣们,数日不见,却又已经憔悴了不少。人人脸『色』灰暗,眼袋深深,一看就知道这些日子为了粮食的事情『操』尽了心。
反而是居于左边的武将们,一个个都是大咧咧的跪坐在那,如今辽东军节节推进,对于他们来说,自然是爽快无比。至于粮草器械之事,那都是朝堂上这些文官们的事情,他们也懒得去『操』那闲心。
陈克复对着『毛』喜道,“『毛』仆『射』,不知道尚书省可有想出办法,解决粮食问题?”
『毛』喜虽然勤于政事,勤勤恳恳,但是对于眼下的粮食问题也是一愁莫展。这些日子虽然左右思量,各方调度,但仍然无法解决这件棘手的问题。
“殿下,尚书省近日做了一次详细的统计,大业初年之时,朝廷天下登记之户口有九百余万,有口四千八百多万人。而这些人口大多聚集在中原的河北河南二地。光河北与河南两地就占有天下人口之半数,而占据同样地域之广的岭南、江淮之民,却只占天下口数的一成二之数。”
说到这些详细的户籍之事,『毛』喜却是十分熟悉。
“河北河南两地,有郡不过区区数十个,可却有户近五百万,民近两千五百万口,这庞大的数字还没有计算未登记在册的隐户。自大业七年开始,河北河南之地多有作战,又兼三次征辽,以河北河南两地服兵役最重。加上河南营建东都,修建运河,以及大业七年的大水灾。两地人口锐减,据我们统计与估算,河北河南两地人口已经比之大业初年人口最高时,减了近三成之民。”
陈克复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毛』喜所说的河南,其实也包括了山东这一大片区域。不过在朝廷的正式称呼中,河南是包括了河南与山东两地的,这算是天下最『精』华之地,郡县众多,人口也是最多。虽然此时隋朝国土面积巨大,但实际上,大隋百分之九十的人口都集中在河南、河北、关中、河东这四大块之中。
如占据了至少三分之一国土的江淮岭南这一大块,其人口却只有全国的百分之十二。这数字之少,让人心惊。而河北河南这黄河中下游两岸,却占据了全国半数的人口。
隋朝近五千万人口,一半就是两千五百万。而河北之地,又在这一大片区中占据了三分之一左右。算起来,光河北最起码有九百万人口左右。而按尚书省的统计,河北因这几年受到的诸多巨大影响,人口锐减三成,算来也还有足足六百多万人口。河北十八郡,就算平均算下来,一郡也还有足足三十多万人。
如今辽东军占据了河北十郡,那可就是三百五六十万人口。加上先前辽东之地的两百余万人口,算起来,他们的地盘上已经有六百多万人口。
这数字确实让人惊心,特别是战『乱』之时,如此多的人口,能让任何统治者都是又爱又怕。
『毛』喜眉头紧皱,语气沉重的继续说:“此时我们所占据的二十六郡之地,已经有民六百余万。而眼下南下山东的通道已经打通,河北其余的八个郡收复也指日可待。军事之上,朝廷要命下河北剩下余郡,年前既可完成。而李靖将军南下之后,山东及淮北十余郡,也能在年前占领。”
“殿下,开年之后,我们就将增加二十郡之地。说来可喜可贺,可是二十郡之地,最少也有五百万至七百万之民。如今河北、山东、淮北都已尽皆糜烂,朝廷取下这些郡县,也必须立马准备巨大的粮食,才能稳定各郡。不然,今日占据,明日又『乱』,只怕越加糜烂。”
新晋户部尚书高士廉出列,满脸忧虑的说:“殿下,据我们户部所统计,按成年男子一年食粮七石计算,我们在这个数字上减至四石,以最低标准计算。当我们拿下河北、山东、淮北之后,我们的人口将达到一千一百万至一千三百万之间,一年的粮食消耗最低也需要五千万石左右。而在明年的粮食收获之前,我们最少还有半年的时间,在这半年时间之内,我们还需要粮食将近三千万石。”
“三千万石。”陈克复轻轻低喃。
“三千万石!”此时就连那些云淡风轻坐在一旁的武将们,也都是惊呼出声。
大业年间,朝廷在运河沿岸建立了六大粮仓,其中在洛阳附近就建有三座。最大的洛口仓,光粮仓就有三千座。可如此大的粮仓,更集天下之力,也才只存储了两千四百万石粮。那可是朝廷最强盛之时,集天下之力才办到的事情。
当年他们辽东军攻破高句丽国,夺得了高句丽数十年的国家战备诸粮,也不过得了一千多万石粮食。
可是现在,他们才打下这么一点地图,大隋朝的四分之一都不到,就已经缺这么多的粮食。
“我们这些年在辽东的存粮呢?难道全吃完了?”虎贲卫大将军鲁世深瞪着大眼,声音洪亮的道。
高士廉有些无奈的道,“粮食当然还有,不过却已经不多。我们所有的存粮,已经只剩下了千万石粮。如果只是据辽东一地,这些粮食确实不少。可是如今进入中原,全靠这点粮食却是坚持不了多久。”
“刚刚所说的还缺三千万石,实际上只是算的最低消耗,但实际上,我们的军队还要朝廷战事。如今每次作战,都是远距离作战,这一路之上的运输消耗实际上比将士们所食之粮还要高出三倍之数。而仗打的越多,我们的粮也缺的越多。按现在水师、李靖将军、及江都的兵马消耗来算,千万石粮,也支持不了多久。”
“而眼下,除了江都的战事,朝廷又马上要对河北之地发兵,『荡』平河北。按参谋本部的计划,这次所动员的兵马至少十万左右。如此大的战事,粮食消耗也是一个巨大的数字。”高士廉后面没有再说,但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光是江都和山东的两个战场,已经让朝廷负担巨大,如果再加上河北,那已经是有巨大的缺口,如果这个时候,朝廷还要调兵打河东、伐李渊,那他们这些文官们都可以去上吊了。
高士廉最后缓缓的道,“殿下,如果朝廷年前只负担江都战事,那么朝廷到明年收获前,还将有三千万石的粮食缺口。如果再加上山东战场,我们得追加一千万石,如果再加上河北战场,那最少还得增加一千万石。五千万石,在年前我们必须筹到这些粮食,不然不但河北的流民我们无法放粮,就是前线的将士,也将无粮可用。”
火爆脾气的鲁世深一听这话,立马跳了起来,不满的道,“高尚书这话也说的出口?将士们在前线拼命,流血厮杀,可朝廷却无法保证粮草供应?难道你们打算让将士们饿着肚子上战场?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鲁世深的话让『毛』喜等文官们都不由的低下了头,战事们在前线拼钉,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辽东军天下强兵。如果到时就因为他们无法提供粮草,而兵败,他们这些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心安的。
陈克复也不由眉头紧皱,眼下已经不单单是打不打河东的问题了。而是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别说那些饿着脖子的流民们,可能会再一次的四处做『乱』。就是前线作战的将士们,也有可能会陷入无粮可用的困境。
“你们尚书省可有何对策?”陈克复凝重的问道,这个粮食的缺口实在是太大,任谁也无法一下子解决。
『毛』喜摇了摇头,虽然这些天尚书省各部官员天天商议,可到头来,也只是想出了一些小办法,对于五千万的缺口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鲁世深看着众人都愁眉苦脸,不由的重重一拍桌子,对着陈克复大声道,“殿下,不如我们去抢他娘的。当年咱们在辽东,不就是靠抢起家的。攻破一个辽东城,当年就抢了上千万石粮食,抢遍了高句丽,我们更是积攒了数千万石粮。如今缺了这么多粮,也没啥别的办法了,不如再干一回老本行,抢他娘的。咱们辽东军天下无双,这天下哪还有我们抢不回的粮食?”
陈克复笑了一下,鲁世深胆大却也也细,话虽粗,却也算是一个办法。
战争年代,生产自然还是比不过劫掠。以战养战,这本来就是一个古人常用之策。不过对于眼下的辽东军来说,以战养战,虽能解决一点,却是没有办法完全解决缺粮困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