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回去,在这儿干啥?”一大早,老爸就对陪了他一宿的我呵斥道,我却什么都没说,提着暖壶去打水了。
虽然有人轮班守着老爸,但我还是倔强的留了下来,我想让他知道,这个时候我才是他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而不是什么老三或其他人,我甚至还琢磨起了继承权的问题。
人挤人的水房,我靠在一边抽着烟等水烧开,回想着陈觉和胡柏航离开时写在脸上的沮丧,还有老三目的得逞后的得意,越想越心烦,怪自己为什么不能快点长大。我不断想,如果我现在是个成人,那老爸肯定不会把一手经营起来的一切要托付给外人,那应该是我承担的责任才对。
烟还没抽完,却发现郑辉分开人群走进来,见我拿着暖壶马上要接过去说道:“太子,这事儿我来!”
“不用,就是打个水,这我都不行,也太废物了吧。”我谢绝了他的好意道。
此时过滤机的灯变了,水烧开了,我见状拿着暖壶要过去,可挤在那前面的人实在太多,也没人排队、没人讲什么先来后到,全都互不相让的一拥而上,我连见缝插针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墙挡在了外面。
他们咋就不知道什么叫社会公德,什么叫礼让呢,我恼火的把烟吐到地上,恨不得把暖壶扔进人群。
见我这般尴尬,郑辉笑着把暖壶拿了,对着人群大喊借光,嘴里骂骂咧咧的硬挤了进去,不长时间就抢到了位置把水接好了,出来的时候还恶狠狠瞪了几个不服气的人,没想到连这种事上黑社会都有特权。
看着他把暖壶递给我,我实在有点惭愧,原来自己真是个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的废物,除非全世界的人都死绝了,否则老爸可能真的不会对我寄予什么希望吧。
为了掩饰尴尬和沮丧,我找话跟他闲聊起来说:“辉哥,你咋这么早就来了,不用干活啊?”
“咳,现在人多,我也算升职了,用不着我哪笔账都去跑。”郑辉得意的说。
“你们现在多少人啦?”我不经意的问。
“常在的也就是二三十号人呗。”郑辉答道。
“怎么这么多了,你们咋整的?”我有点惊讶,想起一开始他们只是几个人跟着陈小脑袋而已。
我确实听胡柏航说这段时间他们收了些人,都是帮着要账的,我点纳闷到底外面有多少欠账,搞得这么人多势众。虽然他们跟老三还是老豹,在人数和实力上都没法相提并论,可毕竟时间不长,加上陈小脑袋又是那么个人,能发展这样也算不错了。
郑辉笑道:“这才哪的哪,以后还得继续收呢!收账这活儿风险小,有钱拿,而且咱们是一把一立整,谁不乐意干谁是傻逼啊。”
看来又是钱的力量,我无奈的笑笑,现在不管什么事情都要跟利益挂钩,连老爸这种所谓的黑道大哥都要跟手下讲明,出来混为的就是钱,这一切与我们这些孩子理想中所向往的那个世界愈发渐行渐远了。
“对了,太子……”快回到病房的时候,郑辉好像不经意的问我,“我听说老大要让老三接管买卖了,这事儿你知道不?”
“这……”我愣了下,马上就警觉的摇摇头说,“没听说啊,不知道……”
“是嘛”他看看我,然后想了片刻说,“我想应该不能吧,要是这样,那陈哥可就不能安心了,别人也肯定不能服他。那怎么昨天晚上就听老三那头的人放出风,说老三他马上就要当老大了,他们这牛逼吹的也太大了吧。”
“哦。”我假装若无其事的答应了声,就什么都没说了。
看样子,老三接手生意的事儿还没正式定下来,眼前老爸最信任陈小脑袋就已经强烈反对和不满了,不知道其他人又会是什么想法,我真开始担心老爸这个决定可能会加剧手下人的内讧,为什么我总感觉老爸现在是在自己瓦解自己一手创立起来的基业呢。
回到病房,见老爸还在冷眼看我,我面无表情的倒上水,拿毛巾去给他擦脸。老爸有点排斥的躲了下,似乎对我的这种照顾很不自在,不耐烦的夺过毛巾偏要自己弄。
“我给你整,你别乱动!”我皱着眉头说,老爸撇嘴道:“你会弄啥啊,我可受不起你的伺候,你赶紧该干啥干啥去。”
“反正我没事儿干,这几天我就在这儿呆着了。”我故意斗气的说,“我有照顾病号的经验,陈浩然你忘了袄,那还是你让我干的呢。”
“我咋跟你说的,你这几天没事就收拾收拾滚蛋,靠那什么鸡巴中考去。”老爸还想打发我。
我却固执的说:“赶趟还有好几天呢,等你好点再说,你啥时候好我啥时候走,要不然我考完了也得回来照顾你!”
“那我现在就出院!”老爸懊恼道,我也没在乎,歪着脖子说:“那走呗!”
“我操,你他妈……”老爸少有的被我弄得没了脾气,竟然气得说不出话了。
我知道他是在吓唬我,昨天我就已经确定,现在老爸绝对不会轻易出院,虽然我不太明白他的意图,但我觉得这也是他的一种应对之策。
想罢,我心里泛起得意,伸手拿过毛巾,边涮边说:“我是你儿子,别人谁也不好使,都是要图你点儿啥,从你身上捞钱,你跟外人都那么交心,跟我咋地啊……”
“你他妈的还教育起我了,你明白啥啊?”老爸不屑的说,“我可不随便跟人交心,我他妈又不傻。”
“得了吧,你都要把啥都给外人了。”我话里有话的说,“那么掏心掏肺的教人家,小心让白眼狼咬一口。”
老爸这才听明白我的意思,知道我是在说老三,对我的评论他却嗤之以鼻,冷哼了声说:“人活着,不管说话办事都是虚虚实实、半假半真,不能老是说假话虚话,但是也不能给谁都托全底,你懂不啊?”
“不懂……”我回答的倒也诚实,但听他这么一说,好像觉得这事也没我想的那么简单,所谓的交权背后或许还有其他深层的东西在里面,只是我现在仍然猜不透。
这两天老爸的病房热闹非凡,各路前来探望的人马络绎不绝,一个个全都带着礼物和礼金,病房里随处可见各种花篮、果篮和营养品,我跟着借光大饱口福,吃得脑袋都直嗡嗡。
医院里,不管病人、家属还是医生、护士,见到这样的情况都很惊讶和好奇,不知道这住的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每天无时无刻都有人来拜访,连看我的眼神和对我的态度都异于常人了。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老爸住院的医药费也就随着高了起来,各种价格高的吓人、可有可无的消炎药、营养针纷纷朝老爸袭来,连护工都提示了档次,搞得好像老爸住院不花钱似的,直到老爸叫来科室主任差点翻脸,怒冲冲的告诉他老子是自费,他们才收敛了些。
坐在病房里看着体育报纸,正在读着关于贝克汉姆可能会转会离开曼联的新闻,心里感叹金钱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连忠诚和情感也无法抵挡。
这时陈小脑袋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见老爸正晒着午日的阳光闭目养神,小心翼翼的喊了声。老爸半睁开眼睛,疑惑的看着他,懒洋洋的问:“又咋地了啊?”
“天宇哥,那个开车撞完你跑了的小子找着了。”陈小脑袋忙答道。
“哦……”老爸应了声,似乎不太在意。
“不是我找着的……”陈小脑袋尴尬的继续说。
“那是谁找着的啊?”老爸问道。
陈小脑袋皱着眉说:“是老三派人去找的,还让人把那小子给抓了,结果给人家打出事了……”
听到这话,老爸脸一沉,责备的说:“这不是胡闹呢嘛!”
“谁说不是啊,可谁敢说他,他现在天天以老大自居,啥事都独行独断,根本就不把别人当回事儿……”陈小脑袋抱怨道。
“告诉他,让他这几天先眯起来,别出来折腾,看情况再说!”老爸命令道,陈小脑袋唉声叹气的继续讲着老三的种种不是。
正说着,外面又来人了,本以为又是来看老爸的,结果却发现一个警察出现在眼前,仔细看去,来人正是那个姓穆的警察,一直想把老爸绳之以法的死对头。
见到他我心里就是一紧,我总共见过他两次,每次老爸都被他抓走,他简直就是个丧门星,今天又遇见他,难道过往还要重演。
我心里起急,冲门外怒道:“来人咋不说声,都他妈干啥呢!”
“闭嘴!”老爸喝止住我,然后冷笑着看向穆队长,轻蔑的说:“你也忍不住啦,还以为这次你能沉住气呢。”
“我早说过,你有什么事我都盯着!别以为有钱就谁都能摆平!”穆队长说着露出愤恨的眼神,在他眼中老爸就是个罪大恶极之人。
“你今天还是来抓我的袄?”老爸用嘲弄的语气说,“再折腾,你可就连这身衣服都穿不上了!收了那么多钱还能复职,这世道太他妈黑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整的事儿!”穆队长咬着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