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傍晚,湿气越来越重。过重的湿气与阴风交织,氤氲在昏暗的空中,冷不禁让人瑟瑟发抖。天拉起了暗帘,皎洁的月光已多日不见。
“歇子,歇子。你,你可算是醒过来啦。”
穆峰朦胧地睁开双眼,久违的光洒进了自己的黑色世界。几张模糊不清的脸摇晃在他的眼前,耳畔传来传来熟悉的声音(这参杂着喧闹声)。
“我,这是在哪儿?我的头怎么……嘶~”
穆峰慢慢坐起,僵硬的身子很难动弹。他拍了拍自己的头,揉着眼,视线也变得清晰些。
“歇子你好生歇息,这里有我把持就行。”
楚林安抚着穆峰,又急忙跑到门外招呼百姓。
“肃静!大伙儿听我说。歇子呢,已经醒了,看天色不早了,你们也快回去吧。”
楚林面对着再一次集中在歇府且议论纷纷的百姓,无奈地摇了摇头,嘶声力竭地喊着,喧杂的议论声顷刻间平息下来。
“祝融大仙又显灵了!祝融大仙可真神了!大人果然是天神下凡!大人还真是福大命大!”
“谢祝融大人保佑!”
百姓比上一次更激动,他们一个个跪在地上拜着虚无的上苍。最后齐声大喊了一声就陆续回去了。
“竹芃呢,我儿竹芃去哪了!”
房内的穆峰缓过神来,意识清醒了,一直喊着竹芃的名字,心里有些不放心,想确认竹芃的安全。
“大人不必担心,公子现已在卧房安然睡下,是否要将公子叫醒?”
“不必了,让他继续睡着,别惊扰了他。”
“诺!”
一旁的仆人见状急忙上前汇报情况。
“来,扶我起来。”
“诺!”
那佣人帮穆峰从床上坐起来,穆峰轻按了按额头,想让自己更清醒些。
“歇子,我有要事跟你说,我觉得……”
楚林听到声音,跑进房里,刚要跟穆峰说一件重要的事,竹芃却从屋外跑了进来。
“义父,你可算是醒了!孩儿来了!”
竹芃哭着鼻子,边擦眼泪边跪在穆峰的榻前,两手紧紧地抓着穆峰的手。
“我不是让他们不要来惊扰你吗,咳咳。你,咳,怎么还是醒了?小子啊,你义父的身子骨可比别人硬朗多了,不用担心,不用担心,咳咳。”
穆峰惨白干瘪的唇露出了可人的笑,他捂着嘴尽量不咳嗽,用另一只手摸着竹芃的头,安抚着,话语中却依然发着颤抖的咳嗽声。
“那个,咳咳,楚林呐你先退下,帮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
“诺!”
听到穆峰的命令,楚林一万个不想退下。但是又念及周围佣人众多且眼线还在,所以不得不先行告退一步。他走一步回头看一眼
(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到了门口,又朝竹芃喊道:
“竹芃啊,你的义父伤寒还没好,别和他谈太久了。”
“恩,知晓了。”
“呵,心虚坐不住了,等着瞧吧,我会让你露出原形的。”(心想)
北风呼啸着,刮过楚林瘦削的脸颊,而他僵硬的面容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竹芃啊,你能否告诉我,今天是谁将我从冰冷的湖中所救的啊?咳咳咳咳咳……”
穆峰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拍了拍竹芃的后背,凑近了他的耳旁问起夜晚的事来。
“义父,请您把自己的身体放在首位。您还是先躺下吧。至于是谁把义父所救,那自然是楚林没错了。我可是亲眼看见他将你抬回府内的,真是羡慕您有这样的学生啊。”
“哦,呵呵。那你那时在何处?就在楚林身边吗?一直没有走动过?还是在干何事?”
“我,我,我自然是在,是在旁边看着咯,还能干什么呢。”
“报大人,王上一听说大人又一次死里逃生,还冒了风寒,担心大人身体,急忙让小的前来慰问。”
“这,这,咳咳。这样啊,我歇燚会保重身体尽早恢复,争取早日为我楚国尽我绵薄之力!咳咳……”
“大人的话语,小的我定当如实禀明大王!咳哏,只是这......”
正当穆峰问倒竹芃之时,一位娘里娘气的宦官从门外走进来。他用娇柔的口气和穆峰谈话,穆峰鸡皮疙瘩耸了起来。刚要走时,那名宦官又朝穆峰虚伪地咳嗽了一声。
“今儿是怎么了,这么闹腾。全都来了歇府做甚啊,哦~是王上派来的官役啊,见过见过。”
这时楚林也带着药走了进来,看到宦官,自己也知晓发生了什么。
“楚林,不可少了礼数。”
“礼数自然少不了,你说是吧,那话......”
“是是是!小的定当一字不差的转告,那小的就先退下了。望歇子早日康复,挥斥方遒!”
楚林从自己的衣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了那宦官的手掌中,自己边笑边将他的手按住,紧紧包裹着那银子,宦官见到此状,心中窃喜,笑容也不像之前一样的虚伪了。他迅速将银子放入袖中告辞了穆峰。
“歇子,此药乃我亲自煎的,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安心服下吧。”
见宦官远去,楚林将热腾腾的药放到穆峰面前。当说到“亲自”二字时的语气非常的重。
“义父您现在还有伤,还是让我来喂您吧。”
“我的孩儿可真是懂事了不少啊。”
“且慢,我看还是歇子您自己服用,更为妥当吧。”
“诶,都是自家人没有必要注重这么多,别疏远了。”
“作为一国之臣,这点伤想必并无大碍吧。若这点伤都要让人.....那我楚林怕是找错了老师了。”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会让我好些休息,一会就让我自己服药。真是把我搞迷糊了。难道是他?”(心想)
竹芃看到穆峰手上端着的药,就想上前去为穆峰喂药,可是却遭到了楚林的百般阻挠。穆峰望着楚林,一脸茫然,突然自己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转向了一个人。
“也罢,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诺!”
穆峰看到楚林如此坚持,只好照做。他接过碗,慢慢地抿上一口,一股刺鼻的苦味差点让穆峰呕吐。但是出于面子和身份,他最后还是捏紧鼻子将药“倒”进了嘴里。
嘴中的苦激起秋日的涩,夜暗下来了,夜莺的歌声也变轻了。夜,静谧得有些许阴森。
“竹芃啊,我已让楚林为你寻了一个最适合你的地方,从明天起,便会有人带你过去。”
“敢问义父是何地?”
“到时候你便会知晓,天也差不多暗了,你就退下吧,早些洗漱休息。”
“诺,孩儿谨遵义父之命。那孩儿告退了,义父您也早点休息。”
“楚林,你为何要这么做?”
“现在歇府危机四伏,潜伏进来的人很深,难以察觉。所以你最好不要与府中人走的太过近,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便会一命归天。这是忠告,不是提醒。”
“你说的没错,但是竹芃毕竟是我的孩子,他的可信程度可比除你之外歇府上上下下的人的可信程度都要高,我认为没必要连他都给提防着,你说的是吧。”
“但,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他毕竟也只是你的义!子!只不过是你一时兴起在祭坛上认得罢了,如果我不在的话,只怕你们两个活不到现在了。所以我可以这么说,他的嫌疑是府内最大的,没有之一!”
“你这,咳咳。满嘴胡话却还能讲得头头是道,那我今天也向你发誓,就这样对你说吧,我保这孩子没有问题,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我来负责,负全责!行了吧。咳咳咳咳......”
“那你等着吧,如果他真的有问题,我迟早会让他露出狐狸尾巴的,别忘了你今天说的话,到时候让你哑口无言,懊悔至极!”
“想离间我和竹芃的关系,让我专心处理楚国事务,想的倒是挺美啊!竹芃的为人我这个做义父的还不清楚?”
“......”
穆峰从床榻上站了起来,与楚林互相怒视着。两人的争吵声越来越大,语气低沉却铿锵有力充满怨气。整个房子里原本的冰凉之感再也感觉不到了,有的只是仿佛站在烈日下暴晒的灼热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