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看着不远处的客厅，半是回忆半是恍惚。
忽然洗浴间的门被宋祁楠从内打开，或许是没有想到她会坐在他门口，他打开门的时候没有顾忌，她身子闪了下，连忙巴拉住洗浴间的门框才没有摔倒。
她有些狼狈的对上他的视线，将手里的东西往上递过去：“你洗好了啊，毛巾和衣服给你。”
宋祁楠眼神复杂的接过毛巾和衣服。
乔心绘见他没有穿衣服，甚至连水都没有擦，浑身湿漉漉的，一滴水滴从他下颚处滴开，顺着结实的胸膛滑落进下面的裹着的毛巾里。那条毛巾，乔心绘认出是她一直备在洗浴间里自己用的，粉白色的。
她脸一红，连忙嗫嚅着要站起身。膝盖处的伤口被挤压了下，剧烈的疼痛了起来。她脚步一个趔趄，眼看着直接要摔倒。
没有想过他现在会救自己，乔心绘将手杵了出去，幸好起身不高，摔下去也不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乔心绘闻到身后熟悉的气息，忍不住鼻子一酸。
她就着宋祁楠搂住她腰的姿势，反身过去就抱住了他的腰，将自己的头埋进了他的胸膛里。
“祁楠……”她的声音沙哑异常，有着浓重的鼻音，“不要这样了好不好？你可以生我的气，但是不要这样冷漠的对我——好不好？”
宋祁楠闭了闭眼，乔心绘没有看到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心痛和心疼，而后他的手有些僵硬的放到了她的肩上，似乎是想拍她的肩的，但始终没有提起来。
他微微推开了她一点，见她眼里的受伤和惊慌，神色却依然淡漠：“我擦水。”
乔心绘一愣，这么久的压抑，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想着好好的一个晚上，他们却是这样度过的，她心里忍不住心酸。
他们两个，果然还是朝着两个方向在南辕北辙着。
这样的结果，意料之内情理之中，无药可救。
宋祁楠呢随便穿上一套衣服，开门出了浴室。
晚上，两人一人在客厅呆着，一人在卧室，隔着一道门各自想各自的事情。
宋祁楠躺在比自己短了许多的沙发上，静默的抽着烟。
眼圈一圈又一圈的往上缭绕，思绪也似乎跟着一起盘旋。
三年的时光，就是这样傻傻的过来的。若不是他忘记了她，放下了对她的执着和疯狂，是不是她只要求他，只要哭泣，只要露出委屈的表情，他便会心软，继而让她继续玩弄？
想着刚刚在楼下看着她和商清弦亲密的出来，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嫉妒和恨如潮水般快要将他淹没。
她，果然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她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为了让乔氏重新辉煌起来，见乔氏拿到那两个大项目后，便想将自己一脚踢开，和商清弦旧情重燃。
现在这样接近自己，估计是看出自己已经不能被她掌控了吧。
他那么恨，恨从前她的狠，恨从前他的笨。可是他都已经这么恨了，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可为什么他刚刚还是没有下得手？
她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他的，他为什么要留着！
两种思想折磨得他快要发狂，明明每次都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无情了，可是对着她，他却始终下不去手。
果然是因为从前爱得太痴太傻了么？
宋祁楠翻了个身，将烟熄灭扔到地板上。
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他有些心烦意乱，嘴角自嘲的勾起。
哭？哭什么！
他已经够仁慈了，他宋祁楠对她乔心绘怎么样难道她看不出来？
她非要享受了他对她的好，然后哭诉他对她那么一丁点的不好？
或许这就是差别待遇。
他想起了刚刚看到的她卧室里的那个大旅游箱子，她说她会去美国一段时间，不会是跟着商清弦双宿双飞想走了吧？
这样一直胡思乱想着，他一面想让自己狠下心来离开这里，最好是离开她，别再跟她纠缠，可是有一个声音却在让他不要这样轻易放过她，既然是她先要来招惹自己的，凭什么最后离开的是他，而不是另一个他。
他很清楚这种想法的根本目的是什么，那股潜意识里不想放开她的想法让他的面色有些扭曲。
客厅里的烟雾越来越重，卧室里的啜泣声渐渐低了起来，而后里面变得悄无声息。
等到了后半夜，他才打开了她的房门。
他静悄悄的走了进去。
他一眼便在凌乱的大*上看到了她缩在一团的可怜的身影。
屋内灯光很暗，她蜷缩着双腿双手，脸上还挂着泪痕。
他刚刚的情绪自己也控制不住，就像是抓到背叛了自己的妻子一般。那一瞬间心里的痛苦不比她少。
他坐到了她身旁，手擦了擦她脸颊侧的泪水，动作或许是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温柔。
见她不安的又在梦中啜泣了两声，他的心有些绞痛，闭了闭眼，脑海里又是几段记忆滑过。是从前三年的，他和她闹矛盾，气得不再理她。可是没有过多久，他又巴巴的跑去找她。
还有以前乔氏拿到的一个很不错的案子，她为了这个案子，不惜去学习他喜欢的一切东西，茶道、按摩，说他喜欢听的话，做他喜欢她做的事，用尽了一切讨好他的办法，最后她终于得偿所愿。
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啊。
她的心是铁做的吗？为什么却总是忽略自己为她的付出呢？还是自己的付出在她看来是非常微不足道的？
他的手指顺着她的眉滑下她的鼻梁、她的嘴，在她唇上摩挲了两下，才来到了她的脖颈。
他眼中没有丝毫念头，有的只是一种复杂的情绪，他的手辗转反侧来到了她的肚子，小腹处那里微微鼓了起来，不是很明显，但如果要想想还是能想到的。
或许是因为有了一个孩子，她的身形虽然还是有些消瘦，可是却有了点肉。
那一刻，他的手在她肚子上捏紧。
只要心狠那么一点点，那这个孩子，或许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他瞳孔紧缩，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呜呜……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呜呜……求求你……孩子是无辜的……”
睡梦中的乔心绘突然低低的哭泣起来，她双手抱着肚子，将自己蜷缩得更紧，仿佛有什么坏人在梦中要伤害她肚子里的宝宝。
宋祁楠闭了闭眼，而后双手无力的挣开。
他将她小心的抱了起来，让她在自己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双手圈着她的时候，他感觉到心底的一股战栗，那是一种因为潜意识的满足和舒服而带来的陌生感觉。
宋祁楠嘴角仿佛有抹苦涩，而后将她圈得更紧。
夜还很漫长……
早上乔心绘在不安中醒过来。
她昨晚做了一个梦，梦中，大家都反对她生下这个孩子，爸爸不要她生下他；宋夫人严厉斥责她为了嫁进宋家居然这么卑鄙；小秋劝她打掉他，既然要开始新的生活，为什么还要带着这个累赘，帮宋祁楠那个*养孩子。
只有她一个人死命的挣扎，她想要这个孩子，很想……
这个孩子在她肚子里一直顽强的存活了下来，甚至他几乎没有怎么折腾她，她孕吐得也不厉害，估计也是怕她难受后，她便放弃了想要他的想法吧。
乔心绘感觉自己的心很疼，疼得好像被浸在了海水中不能呼吸一般。
她辗转痛苦的摇着头，不，她要这个孩子……她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然后便在挣扎中清醒了过来。
初出那么一刻，她有点分不清这个地方是在哪里。
而后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和前面熟悉的环境，她才渐渐意识到这里是自己的公寓，昨晚……
身后传来结实的温暖，有人在身后抱着自己，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几乎要让她落下泪来。
是祁楠……
她眼圈一红，几乎是轻轻的、悄无声息的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他。
依旧俊挺的眉目，因为闭合着，也遮挡了他最近对她的冷漠，高挑的鼻梁下，一张薄唇微微抿着，嘴角有着一抹不羁的弧度。他的脸上满是疲惫，唇上还带着胡渣。双手紧紧的抱着她的腰，力道有种让她觉得微甜带酸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