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被逼上绝路的时候,就不会有选择的首鼠两端,霍杰的笑容轻松且惬意,不再为该如何寻找机会如何权衡利弊而绞尽脑汁。
“无仇,我自去修炼了。”
眼见着霍杰这般模样,夜无仇情动于衷,心知他是想为与教廷的战争中多贡献一份力量,轻轻地叹了口气,便任由其去了。
“弗克洛,派人去知会曼顿伯爵一声,就说圣骑士已经出关,现在种种琐事已经忙完,能应他之约了。”夜无仇这样说着,便贴近弗克洛的耳边又吩咐几句,紧接着,在弗克洛神色诧异领命而去。
看着远去的背影,夜无仇在大殿来来回回穿梭几趟,在他行走的同时脑子也未停止思索。按理说,他与达米安所做的约定与教廷的举动并无太大关联,可教廷给的压力过于强迫,给人造成的心里影响还是不小的。
计划得提前了!教廷既然如此快地做出相应的对策,那么待他们腾出手要做的不过是瓮中捉鳖而已,甚至,自己等人的命运连“鳖”都算不上,对于教廷来说充其量不过是探囊取物罢了。
万不得已,战,便战他个慷慨激昂!热血男儿,岂会因为他人的众说纷纭而犹豫!哪怕真如达米安所言,圣殿骑士团面对毫无胜算,那便披肝沥胆马革裹尸又有何妨!
想及此,他猛然捶了下空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扭身便对四位勇士道:“剑客刑严听令!”
夜无仇气贯长虹冷冽道:“通知格雷米,将圣殿骑士团调往圣陨门,走到哪算哪,遇到强力阻拦便原地待命。”
四人皆是面面相觑,他们深切感受到了夜无仇浓郁的杀气,他们更加意识到这样的杀气背后所代表的,将是一场不死不休的鏖战!
“是!”刑严声音沉稳道,他刚想走,却被夜无仇叫了回来。
“还有,切记,让格雷米别与教廷发生冲突。”
……
迈恩瑞,圣骑士之殿后花园。
夜无仇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名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人,片刻,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旁边的达米安憨态可掬问道:“怎么样殿下,此人您可还满意?”
“倒是有七分相似了,只是这神韵稍还差些。”夜无仇不禁打趣道。
“殿下说笑了,此等易容术绝对高明,若不是与您亲近之人绝对辨别不出他和您的区别。”
“很好,明日晌午,便是计划进行之时,”夜无仇负手而立,再度看了眼面无表情好似木偶一般的年轻人,当下心中充满歉意。此去,这个年轻人便是奔赴黄泉了,虽说是达米安豢养的死士与自己无关,可出于对生命的尊重,他还是于心不忍。
天色渐暮,浓重的夜色攀上梢头。
夜无仇兀自坐在后花园中想着什么,却觑见蓝如玉三姊妹自后殿走了出来。
“来啦?”夜无仇微微一笑道。
“来啦。”蓝如玉将眉毛微微挑起,她的面庞立刻呈现出令人心动的平易近人。
夜莺欢快的啼鸣,在夜色的笼罩下上演变调协奏曲,万物趋于隐匿,凉风渐渐袅起,夜幕上勾勒的轮廓在此时此刻变得有些旖旎。
“怎么没去格里戈力家的舞会?我想一定不是这个富商不留情面吧。”夜无仇将刚刚的事情抛之脑后和煦地笑着。
“山雨欲来风满楼,时局震荡,朝不保夕,我若是再有心情去舞会,那我得多心大啊。”
“不然,英雄征服江山,美人征服英雄,何错之有?这舞会上多少青年俊杰,那可都是可靠的资源。”
蓝如玉佯嗔道:“都到这地步了,咱就别说笑了。”
“哈哈。”夜无仇干笑两声,搔了搔后脑勺,因一时语塞尴尬的不知怎么对答。
“无仇,”蓝如玉的声音若三月的春风,似遥似迩自身边传来,夜无仇的心“霍”的跳动,旋即宛如艳阳下的寒冰浃肌沦肤的融化,“我们成亲吧。若我们能从这里活着出去。”
听到前半句,夜无仇脉脉的心思登时惊得四魂三魄飞出九霄云外,哪怕后半句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将其缓解,可他依旧抵挡不住所受到的震惊!
大红盖头,花烛长明,耳鬓厮磨,如胶似漆,这些意象在夜无仇心中被赋予神圣的意义,他年少的思维天马行空,故而屡屡在脑海中临摹印象,久而久之,他发幽阐微从中得到的感触,便是对待这等相互将自己交托给对方的仪式感到无比的遥远且不可侵犯。
荣喜堂下,参天拜地,苍山洱海,山高水长。与其说是迷梦的诗意,不如说是苦修之余的奢望吧。
他不知道蓝如玉为何会突然如此说,他对蓝如玉的背景身世更不清楚,如果说他们相识停留在初识的心悸中,那么此刻顶多算得上互生情愫是男女,又怎能到成亲的地步?
不是说夜无仇不愿意,只能说他压根感到荒唐。
夜无仇求助似的看向红莲与紫云,只见二位姑娘面露心疼的神色,有种说不出的忧虑。
“这……”夜无仇不知如何是好,索性默不作声。
紧紧盯着夜无仇英朗的侧脸,蓝如玉终是幽幽叹了口气道:“我不逼你,无仇,一切皆看命运的造化吧。”
听着这样的语气夜无仇心中隐隐生疼,但他的脑海中蓦然浮现出当初在静虚悟道府中秦恒的喜堂上的场景,在问到蓝如玉自己的意愿之时,她的犹豫虽说令夜无仇心被揪起,但与此同时她的行为更耐人寻味。
唉,眼下的困境尚不知能不能解脱,却在这里尤不知天鼓响的想些儿女情长的事,当真痴人啊。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达米安急促地与夜无仇见了一面,白虎镖局成员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乔装打扮,他们都是不解地问着发生了什么,但当他们看到满脸沉凝的夜无仇以及和夜无仇长得一模一样的死士之时,皆是惊得目瞪口呆,知趣地没了动静。
达米安与夜无仇的计划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格雷米率领的圣殿骑士团开拔连闯两道关卡最终距离圣陨门尚有数公里的地方被拦下来。
据回禀,教廷的大量军队在那里严阵以待,格雷米软硬兼施都寸步不让,双方便在那里僵持着。
“我在大红门里面看到了我的祖先。”这个时候,存在感极低的维德斯却突然发声,他的话顿时引起了夜无仇的注意。
“你的先祖?”夜无仇并没有责怪维德斯不经允许乱走,而是揪住更为值得注意的。
维德斯自从当日看到圣骑士之剑过后一直处于低迷的状态,没人招惹他他也懒得搭理别人,就连对待薛可琪,都不如以往那样上心了。
维德斯自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物件,夜无仇眼睛微眯,他记得这是什么,这正是维德斯视若珍宝的祖传徽章。
刚待问明情况,忽而外面有人来报,说曼顿伯爵的专车已等候在外,夜无仇与达米安相视一笑,便拍了拍那死士肩膀,死士面无表情,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怕是没有必要再对谁保持虚伪,他并不理会夜无仇,而是朝着达米安深深鞠躬,旋即便转身而去。
眼见这般慷慨赴死,夜无仇呀然嗟叹,随后与达米安交换个眼色,便带领众人自后花园的侧门暗中潜出,出了花园,便是七拐八绕的水道,边照顾霍灵畅不被青藤等植被绊倒,霍杰突然低声道:“无仇,我们是要走了么?”
夜无仇笑道:“要不然和教廷硬杠啊,纵是我们有那实力我也没那魄力。”
“我觉得我们临走之前得跟老沃德道别,毕竟人家如此帮助我们,若不是他的提醒,我们此刻还蒙在鼓里呢。”
夜无仇想了想,旋即应允。
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对于这句话,夜无仇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体会深切,在前所未有的压力下,他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重铸。
这种变化绝非非得长时间的潜移默化不可,而是只要时机成熟,仅仅细节便足以刺激神经,达成天翻地覆的改变。
如果将这种变化归结于命运,那么亦未尝不可。时势造英雄,环境之于潜力的触发,是起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迈恩瑞,图书馆。
还未等老沃德有所言语,杰拉倒是焦急地抢先道:“圣骑士,您确定要走?您走不得啊,教廷是不会让你走的。”
说完这句,他猛然意识到所说的一切都可能被窃听,当下脖颈缩了缩摆出畏惧的模样。
“无妨,这话说出来也无妨。”老沃德沉重地咳嗽着,随后又说道:“圣骑士的举动都在教廷的把握之中,他所做的所有动作都是透明无隐私的。”
“我希望您可以给我一定的帮助,老沃德。”夜无仇认真的说道。
“帮助?你觉得我这样风烛残年苟延残喘的老头,能给您什么帮助。如果说口头的鼓励与怂恿能带给您一些帮助或者说幸运的话,那么圣骑士大人,您放心大胆地做吧,我支持您!”
夜无仇仔细盯着老沃德的眼睛,老沃德的眼睛浑浊之中隐藏着睿智,那是只有熟悉的人才能看明白的潜在性。
夜无仇又瞥了眼杰拉,他轻松地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么老沃德和杰拉便替我祈福吧,希望我能好运。”
老沃德闷不做声地扭过身,爬上梯子在巨大书架前忙碌起来。夜无仇见此,心知离别在即,心中怀着感伤,告辞而去。